长歌自长啸

　　长歌等着苏茂行没皮没脸地来用晚饭，干等也不来，瞧着天色也不早了，便叫轻云去催催。
　　良久，轻云才阴沉着脸走进来，“主子，王爷今儿在李姨娘那里用晚饭。”
　　长歌一愣，“那……他可要宿在那边”
　　流雪插嘴，“瞧着她们院恨不得张灯结彩敲锣打鼓的样子，大抵是要宿在她院子里了。”
　　长歌摇头，“不能吧，还是再等等。”
　　她想着，男人的话，应当一诺千金，说好了眼里融不进其他女人，即便不能做到，总不会这么快食言吧？左不过是应付不来去那吃顿晚饭罢了。
　　长歌吩咐了小厨房热了粥菜，省的苏茂行半夜过来在那边没吃好，要用些清淡的宵夜。
　　长歌就着烛光在灯下做荷包，也不怪她贱，白日里日头好着呢，偏偏到了晚上要点灯熬油才有了兴致做这些个累眼睛的活计。
　　许多天前就想着给李青然做个荷包，今天他来得晚，终于得了空闲。
　　等到长歌熬的眼睛疼了，轻云走过来提醒，“主子，已经子时了，还是歇下吧。”
　　子时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长歌愣了愣，听着蜡烛爆出了灯花，想抬头告诉轻云这可真是个好兆头，可是半晌没说出话。
　　她点了点头，钻到被子里，到底是入秋了，躺在被子里竟一点不觉得闷热，只觉得凉意从脚底钻进来。
　　长歌想着男人的承诺她信了一次，让她空等了那么多年，如今竟然还愿意相信第二次，自讨苦吃。
　　人家说非你不可，你就相信了？之前说的好好的，做好当家主母就心满意足，到如今没得自打脸面。
　　长歌模模糊糊地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夜晚。
　　彼时她还不是意欢口中的那个受封建思想荼毒的人，她也会偷偷捏着鼻子嘲笑女德，对三从四德嗤之以鼻。
　　那时左相府和右相府离得不远但也不近，她总是趁着府里门还没落锁，摸着黑跑到那人的家里去玩。
　　哦，对，那时她还大大方方地叫他怀瑾哥哥，哪有现在这么忌讳。
　　长歌还记得那天晚上，她约好了去言家看他新做的冰灯。可爹娘莫名其妙吵架了，娘赖在她房里说话，约定的时辰都过了许久。她一边心急火燎，还不敢露出马脚，直到夜里了，娘才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她急急忙忙地从角门溜出去，还没到当时言家的后门，隔着一条街就能看见滔天的火光，顿时心就凉了半截。
　　丹枫那时候还小，却也死死地拉住她，不让她往里冲。
　　长歌躲在阴影里，大雪没了她的小腿，腿冻得没有了知觉。她藏在那，直到火势小了，才顺着小道往里摸进去。
　　刚进府里，还没走几步，长歌就怔住了。
　　血。
　　满地是血。
　　那血映在雪地里，红的刺眼。
　　长歌来不及多想，顾不上别的，直接往言怀瑾房里冲。
　　她只看见一片狼藉，房里被人翻得底掉。
　　她瞧见那香炉正正当当放在门前，觉得不大对劲。发疯似的冲上前，把炉灰倒了个干净用手摸索着，却在里面找到张完好的纸条，上面是那人的字迹，急匆匆地写道。
　　等我，等我。
　　长歌一下子腿就发软了，窒息一般的疼痛，瘫倒在地上，被丹枫架着胳膊抬了回去。
　　她在梦里心神耗费的太过，醒来时感觉头又开始痛。
　　扭头一看，天还没亮，原来在梦里过了千年，醒来却只是一瞬光阴。
　　长歌揉了揉太阳穴，不愿意吵醒轻云，蜡烛也不点，草草披了件衣服，站到窗前。
　　不算今年，她等了言怀瑾整整六年，一年又一年，心也跟着一截又一截的凉下去。
　　男人总是能如此轻易许下承诺，言怀瑾是，苏茂行也是。
　　她也是自作多情，凭什么就认为别人非她不可呢。
　　长歌恍恍惚惚站了半夜，天亮了，轻云进来侍奉时，才瞧见她站在那里面色苍白像个鬼魂，吓了一跳。
　　“主子什么时候醒的，怎生不叫我过来伺候。”
　　长歌动了动僵硬的四肢，有些无力的笑，“平白扰人清梦可不是我的做派。”
　　轻云看她神色不对，不敢多说话。
　　长歌瞧了瞧她这战战兢兢的模样，笑了笑，嗓子却有点颤抖。她怕眼泪掉下来，想着憋了一晚上，这会子哭了，岂不是赔本的买卖？于是不敢再笑。
　　吩咐了轻云打热水来，长歌便静静坐在椅子上等着。
　　等着她洗漱完了又变成苏茂行嘴里油盐不进的模样，好像轻云看见的那个脆弱的好像随时会碎掉一样的人不是她。
　　长歌想着，哪里有那么深刻的爱情？只不过是人自己哄着自己玩，骗得过头了，自己也认为自己爱的多么深了，这才配合着难过。
　　长歌看着账本，觉着自己可没什么时间伤春悲秋要死要活。
　　况且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是妾室通房们耍的，她到底是相府长女可丢不起这个脸面。
　　想着想着，莫名有些轻松，唤了流雪进来，要去园子里走走。
　　长歌在园子里闲逛，虽然昨晚睡得不大好，但看看园子里这些生机勃勃的植物，仿佛自己也跟着生机勃勃了些。
　　远远的听见人声，再细一分辨，知道是谁的动静，没了大半的好兴致，扭了头往回走。
　　谁知那人却不依不饶地追在后面喊，她若再自顾自往前走，倒像怕了她似的，也就只好回过头去看这相思病。
　　她想起前一阵子叫轻云去查那李姨娘和苏茂行的事，轻云跟她说的那些话她都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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