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笼游戏

　　李白雾强忍住作呕的冲动。

　　尸体虽然看起来只剩下皮，但仍然保留了一小部分和真皮粘连的肌肉组织，经水泡过后已经开始发胀。葛军双手抱胸膝盖弯曲，缩成一团。天知道他是怎么想到藏在下水道里的，不过这没能改变他的厄运。

　　身体里的棉花吸饱了水分膨胀起来，让他整个面部显得尤为诡异。

　　眼睛瞪得老大，向上看着。

　　是夜，他本以为今天是安全的，正躺在床上睡觉，可正当他将要坠入梦中之际，一个声音唤醒了他。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她敲着窗子，邀请他玩一个游戏——捉迷藏。葛军惊慌失措，他似乎没有能躲藏的地方了，最后当他来到卫生间时，发现了这个下水道口。

　　会是这样吗？李白雾有些疑惑。

　　她有两个地方困惑。

　　第一，捉迷藏这个游戏在房间这么有限的空间里是注定了结局的，玩家一定会被发现，如此一来这个游戏就没有任何意义。
　　第二，葛军这个人怎么都不像是能够藏在下水道里的，他的身材倒是没问题，可却实在不像能鬼才到想出这个地方的人。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急中生智？

　　佩伦西尔和莉莉丝又开始搬尸体了，他们如之前一样把尸体埋在花园里。

　　李白雾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困惑：“我怎么都觉得，葛军不像是会藏在这里......”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刘芳园惊惶问。刚才管家抬着尸体从她身边经过，她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李白雾道：“还是印证了之前的猜测。我认为捉迷藏不会发生在房间里，而是外面。”是外面的异次元空间。

　　“况且葛军也看到了之前两人的死状，这房间如此恐怖，我觉得依照他的个性，不会傻乎乎在房间里呆着。因此，除了我和小颜，很有可能他昨夜里也出去了。”李白雾说，“他很有可能是在外面被杀的，而不是房间。”

　　一直冷眼旁观的乐悦突然开口：“或许他以为躲在下水道里就能不被发现吧。”

　　李白雾摇头：“这种可能性还是很低，况且，要藏在下水道里颇费功夫。”

　　总觉得这个游戏需要一点儿冒险，才能结束。

　　毕竟，他们的目的是找到时钟。

　　李白雾来到花园，这个时候佩伦西尔和莉莉丝正在掩埋尸体。准确来说，动手的只有莉莉丝一人，这个外表萌妹的大胸萝莉似乎很热衷于这种事，脸上洋溢着喜获丰收般的笑，让人脊背发凉。莉莉丝和佩伦西尔不太一样，她虽然看起来也是人，但是行事作风非常符合一个NPC的设定。

　　她挥舞着贴铲，一会儿就刨出了一个大土坑。

　　佩伦西尔站在旁边，只是看着她工作。

　　“佩伦西尔先生。”李白雾悄无声息走到他身边，开口。后者这才发觉她的靠近，脸上难掩惊讶之色，甚至反应了数秒，才向她行礼。

　　更反常了，他被设定为一个训练有素的管家，可现在却快要违背这个最基本的设定。

　　李白雾一直观察着他。

　　“您还是不要来这个地方了。”他转头看了一眼土坑，葛军残破不堪的尸体已经被丢了进去，他眼中闪动着愧疚和无奈：“是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双手紧紧攥在了一起，压抑着愤怒。

　　“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们关于小姐的事吗？”

　　“小姐吗？”佩伦西尔眼神黯淡，“我确实没有见过小姐，绝没有欺骗您。”

　　李白雾秀气的眉梢挑了挑。

　　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家伙的鬼话，看他神情确实是诚实可靠的，但到底如何，谁知道呢。

　　佩伦西尔说：“她是老主人的女儿，在老主人过世之后就继承了庄园。可我没有见过她，那时候我应该还在英国学习，后来我来到这座庄园供职，可却从来没见过小姐。”

　　还是一样的说辞啊。

　　李白雾知道问不出什么了，正要转身走人，佩伦西尔却继续道：“虽然我们没有见过小姐，但自从来到这座庄园后，就会不由自主地执行小姐的指令，就好像......好像被控制了一样。”他侧着头思考，满面愁容。

　　“我能理解。”如果他真有这种感觉，那倒是正常，看来小姐真的是系统而已。

　　他所谓的被控制，不过是NPC该有的状态。

　　倒是他对这种被控制的警觉，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佩伦西尔仍然充满了歉意：“感谢您能理解我。”

　　“其实，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犹豫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口，“这里、这里确实很恐怖，但我被困在了这里，当我发现真相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李白雾以一种探究似的目光看着管家，对方似乎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卧槽......NPC也会害羞的么......

　　佩伦西尔犹豫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如果您想要逃离这里，在铃响三声之后，就来庄园门口。我会在那里等您。”他目光期待，但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该死，怎么又是那种目光。

　　如果是个平平无奇的家伙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帅得这么惨无人道的，还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实在很难让人不动容。

　　李白雾问：“难道你知道出口？”

　　佩伦西尔点点头：“铃声响过之后，外面会变成另外的空间，和房间隔绝开。出口就在那里。”

　　“那好吧，晚上——不见不散。”

　　李白雾表面上答应了下来，心中却在冷笑。

　　呵呵，就这种鬼话还想拿来骗她？

　　以为她还是那种没经历过性生活，非常容易被勾引的单纯小姑娘嘛！

　　李白雾本来想把这件事告诉纪凉星，但是回去的时候看见他正和乐悦聊得眉飞色舞，活像一只到了发情期的泰迪，于是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本来那家伙就很可疑，还是早早摆脱的好。

　　只是还是会觉得有点可惜。

　　毕竟经历了这几天的事情，他们也算是共过患难的战友了。

　　但是这个乐悦，她倒是真的要找她谈一下。

　　乐悦站在紫藤萝花架下，笑意盈盈，皮肤在阳光下白得透明。如果真的有天使，那应该就是那个样子吧，可她的眼睛却像是蓄满了铅色风暴的黑夜，那分明是恶魔的眼睛。她的裙裾被风吹起，乌发婆娑，如同展开在身后的黑色双翼。

　　纪凉星换了一件卫衣，袖子卷了起来，露出手腕上小猪佩奇的纹身。

　　他不知道在和乐悦说什么，一开始还在笑，后来神色竟逐渐严肃起来。李白雾走过去打招呼的时候，看见他神色一凛，眼中竟然闪过一丝警惕。

　　李白雾心头一跳——那种目光很是凛冽，或者说，在避忌着什么。

　　纪凉星看了一眼乐悦，似乎在提示，或是在告诫。

　　乐悦却似乎没有看见，对李白雾微笑了一下：“怎么了白雾，找我有事吗？”

　　“我来确认一件事，问完就走。”李白雾说，然后转向纪凉星，“女孩子间的谈话，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纪凉星没说什么，眯眼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乐悦的微笑美到虚幻：“你想知道什么？”

　　李白雾深吸了一口气，问：“你还记得我们进游戏第一天的晚上吗？晚饭后，方可提议大家集中在客厅讨论，只有你和葛军没有来。”

　　乐悦点点头：“我记得，当时我确实是有点头晕，就去房间里躺了一会儿。”她还是重复着那天的说法。她很是瘦弱，加上脸色苍白，看起来真的符合体弱多病的人设。

　　李白雾问：“那葛军呢？”这话没有挑明，但是已经足够直白了，毕竟当时方可称自己听见了葛军房间里不可描述的声音。

　　“我、我不知道呀。”乐悦满脸委屈，“你们难道还是怀疑我和他有什么关系么？”

　　眼看着她就要哭了，李白雾慌忙摆手：“不是，我只是......只是对葛军的死因有所怀疑罢了。”虽然乐悦明显是在演戏，但李白雾堂堂正经女儿家，还是不想被当成刁难美少女并且弄哭人家的老流氓。

　　乐悦看上去不像是会和葛军有染的人，如果她另有所图，那个葛军......也肯定不是她能看在眼里的猎物。因此她撒谎的可能性很小，那么那天和葛军在一起的是谁，就变成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了。

　　“白雾，莫非你也对我有敌意吗？”乐悦声音里透着哭腔，“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真的不是那种人。我、我根本都不认识他。”

　　“你别误会，因为这个问题和游戏有关，很重要。”李白雾惨然微笑，“你也知道，我住在四号房，没准今天晚上就凉在这儿了呢。”她现在确实有些担心，控制力再强，也掩饰不住对死亡的恐惧。

　　乐悦也沉默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了片刻，突然道：“白雾姐，我觉得你还是离开房间吧，我总觉得，所谓的小姐的规定就是在骗我们，是不折不扣的谎言。”她忽然拉住李白雾的手，“如果呆在房间里，一定会......不管躲在哪儿都会被发现，被、被杀死的。”

　　李白雾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她不动声色地轻轻皱眉。

　　回到庄园之后，佩伦西尔已经不见了，莉莉丝独自在一楼客厅里打扫着。

　　李白雾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如果葛军那天不是和乐悦在一起，那就只有这个诡异的女仆，可能性最大了！

　　方可站在门外的时候，房间里的葛军正在和一个NPC翻云覆雨？

　　荒诞倒是荒诞，不过的确很有可能。

　　童颜□□，大眼萌妹，温顺乖巧。

　　的确是男人们无法抗拒的类型。

　　回到房间，李白雾愕然看见纪凉星正坐在她的床上，手里抱着那个布娃娃。

　　“你怎么......”

　　“你终于回来了？”纪凉星一脸幽怨，“你终于想起我和孩子啦？”

　　卧槽，这又是玩哪儿出啊。

　　李白雾一脸懵逼：“啥、啥孩子？”

　　纪凉星举起了布娃娃。

　　咳咳......朋友你可真会玩。李白雾心里笑岔了气，但她是个很能忍的人，脸上十分严肃。

　　“还是说，你在外面有狗了？”纪凉星一脸怨妇样，喋喋不休追问。

　　李白雾冷笑：“能不能好好说人话，是谁说自己是个正经的成年男人的？”顿了顿，她声音低了下去，“况且，到底是谁不想理谁，麻烦搞清楚好吗？”欸奇怪，为什么说出来的台词如此狗血？

　　纪凉星嘟嘴：“那还不是因为那个管家看你的眼神太危险。”

　　“哦？”李白雾饶有兴致，“他怎么看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呀？”

　　纪凉星气急败坏地掐着娃娃的脖子，“我不管，反正你在外面不许有别的狗。”看样子，这家伙是打算卖萌过关了。

　　李白雾冷着脸收拾东西，声音听不出顿挫起伏：“如果今晚上我凉了，你就把我的包带走，里面还有挺多你喜欢的吃的，别浪费了。”然而下一秒她就绷不住了，脸垮了下来：“额......最后应该还剩一个复活名额，如果你们能撑下去的话，也别......别浪费了。”

　　“明白。”纪凉星轻笑一声，“看来还是挺惜命的么。”

　　李白雾苦笑：“谢谢大佬。”

　　纪凉星收敛了笑容，严肃的看着她说：“今晚好好呆在房间里，哪儿也别去。我怀疑这房间里的催眠香气是在保护我们。”

　　“一旦离开房间，一切都会变得不可控。那个管家一直在说他没有见过小姐，可见小姐不一定是危险的。”他又眯起了双眼，目光一瞬不瞬，“相反，那两个NPC反而比较危险。”

　　李白雾点点头，她想了片刻，最后还是把佩伦西尔找她的事情告诉了纪凉星。

　　“呵，果然。”纪凉星冷笑，“我就知道这家伙对你没安好心。”欸嘿？台词也有点太奇怪了吧。

　　纪凉星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你可千万不能去啊！一定要呆在房间里好好睡觉！你想想，你要是走了，只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办啊？”比她足足高出一个头的男人卖萌装嗲一点儿也不含糊，李白雾被他摇晃得头晕，点头答应：“放心，我不会去的。”

　　是夜，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对于李白雾来说，这已经注定了是一个热闹的，无眠之夜。

　　她坐在黑暗中，没有开灯，把小剪刀藏在了靴子里，坐在黑暗中等待。

　　香味儿袭来，让房间内黑暗中的一切变得更加飘渺恍惚。香气幽幽，如同寺庙中的线香，让人格外安心。但李白雾带上了防雾霾口罩，就是怕睡着。

　　不一会儿，铃声响了起来。

　　李白雾聚精会神注意着窗口，果然，一个模糊的身影飘了过来，悬停在那里。

　　小姑娘敲着窗户——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别敲啦，这不在这儿吗？”李白雾翘着二郎腿，心里却在打鼓。

　　小姑娘一身洛丽塔裙装，月光下森然铁青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她喉咙里传来呼哧呼哧的风声，问：“你见到我的娃娃了吗？”

　　李白雾：“没有。”月移云散，她看见了小姑娘脸上的尸斑。

　　原来如此，看来这个‘小姐’已经死了很久了，所以管家才说没见过她。

　　小姑娘有些突出的青白色眼珠转了转，继续问：“那你能帮我找我的娃娃在哪儿吗？”

　　李白雾紧紧盯着她，不回答。

　　“放心，最后肯定能找到的。”小姑娘咯咯咯咯笑了起来，声音让人毛骨悚然，“不信的话，你先进去藏好，等一会儿我来找你呦！”说完，她微微张口，开始轻轻哼唱一首歌谣。

　　她的嘴张开，李白雾看得清晰，里面是空洞洞的黑色，没有牙齿，没有舌头。

　　只是一个黑洞。

　　李白雾打了个寒战，她隐约猜到这首歌唱完之后，捉迷藏就要开始了。她又看了一眼小姑娘张开的嘴，觉得自己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特别的秘密。

　　身体如过电了一般，汗毛直立。

　　那不是个真人！

　　这“小姑娘”其实——是个人偶！

　　卧槽，一个人偶在月光下装作人的样子，唱歌。

　　太可怕了吧。

　　李白雾掏出一只手电，猛地砸向窗户。

　　“砰——”的一声，手电筒如一个炸弹一样将玻璃碴炸得飞溅出去。

　　然而响声只有那么一瞬，只有玻璃碎裂的声音，却没有落地声。

　　这是二楼而已，应该是能听到玻璃落地声的。但是没有，这就足以说明李白雾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当然，这个时候砸窗户，也是在发出信号。

　　“不是躲吗？我就躲到外面去，看你怎么找！”她大声喊了起来。

　　窗户边的小姑娘呆滞了一两秒，然后就继续哼唱了起来。

　　李白雾没再搭理她，拿出另一只手电筒转身出门。

　　外面一片岑寂，无声无息。

　　走廊里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

　　她举着手电筒，小心地走下楼——虽然这个决定实在是太危险，但这个冒险应该是必要的。

　　他们不能再耽搁了，必须找到时钟。

　　李白雾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连下楼时候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都被吞没进了虚空。

　　庄园门口，一个长长的影子出现了——佩伦西尔果然站在那里等着她。

　　看她如约前来，佩伦西尔琥珀色的眼中闪出一丝惊喜。他低头行礼，“小姐。”他伸到一半的手又突然缩了回去。

　　“我们走吧。”李白雾没有看他，径直推门走了出去，然后突然回头问：“佩伦西尔先生，我们真的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么？”

　　“可以的。”佩伦西尔的微笑一如既往的绅士而迷人，“但前提是，您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笑容，颇不寻常。

　　李白雾避开了他的目光，转眼间，两人已经走出了庄园外的花园，进入旷野之中。佩伦西尔一直走在前面带路，李白雾跟在后面，周围是广袤荒凉的郊野，风吹草低，无限荒凉。如果不是知道这是游戏里，她恐怕要以为自己来到了另一个星球——一个宇宙边缘的，极度荒凉的星球。

　　“就在前面，出口马上就到了。”佩伦西尔说。

　　前面是一片树林。

　　李白雾的脚步忽然滞重了起来，她停在了原地。“佩伦西尔先生，您真的没见过小姐吗？”她问，风吹进了喉管，声音干涩。

　　“是的，没有。如果没记错，这已经是您第三次问我这个问题了。”佩伦西尔的声音温柔和煦。

　　“那，您也曾把宫美如带到这里来吗？在此之前，您也和她说过同样的话吧——说你知道出口，并且只能带一个人离开。”她冷笑，手里的电筒举了起来，照亮佩伦西尔苍白俊秀的脸。

　　那张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他不知可否，反而问：“您还有什么别的问题么？”

　　李白雾沉默了片刻，她缓缓抱膝蹲了下来，仰起头：“最后一个问题——这座庄园里，究竟有几位小姐？”

　　佩伦西尔嘴唇颤动，想要说话，却似乎搜索不到脑中适合的指令了。琥珀色的眼睛温柔地看着蹲在地上地少女，似乎颇为惋惜：“为什么这么问呢？”

　　李白雾扬起眉梢，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发抖：“其实我早就怀疑，这座庄园的主人其实一直在暗中保护着我们，她不想让我们离开房间。你说的规则是对的，那确实是小姐制定的规则，任何离开的客人都会被杀掉，做成人偶。”

　　佩伦西尔目光温和地看着她，不知可否。

　　“真正的小姐是在保护我们，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假小姐。”李白雾冷笑，“她其实是一个人偶，但是......她杀掉了真正的小姐，然后取代了她。真正的小姐已经死了，因此，你才说自己没见过她。”

　　“但那个人偶你却能见到，她每夜出现在窗外，恐吓房客和她玩儿捉迷藏的游戏。正常的人绝不会在房间里坐以待毙，而一旦走出门，你和莉莉丝就会等在门外，诱惑着急于逃生的房客来到这个地方。所以，他们其实是死在这里的，之后，你们再把被做成人偶的尸体搬回房间里，造成他们死在房间里的假象。”

　　“在房间里是绝对安全的，因为......那个人偶小姐根本进不了房间吧？”李白雾冷笑着，轻蔑道：“而你们两个，就是她的帮手。”

　　佩伦西尔叹了口气：“你是怎么发现的呢？”

　　李白雾道：“其实你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这一点吧？从一开始，你就提到了两位小姐，你称呼从未谋面的庄园主人为‘小姐’；却把那个作恶多端的人偶称作‘那位小姐’。”

　　佩伦西尔不吝夸赞：“真是精彩，您真的很聪明。”他叹了口气，目光中的惋惜更甚，“可惜，你不应该这么快自寻死路。说起来，我还真舍不得对您这么可爱的小姐动手。”他轻轻整理了一个额发，紧了紧袖扣。

　　明晃晃的刀子朝她刺了过来。

　　李白雾闪身躲开，转到对方身侧，手中握着剪刀捅了进去。

　　扑哧一声，剪刀入肉。

　　佩伦西尔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上。

　　哈？这就是boss的难度么？！

　　这是在逗她吧......闪避率和命中率都这么低么......

　　李白雾踉跄了一下，正准备往回跑，纪凉星忽然出现在面前，朝她招手：“白雾！快过来啊！”他满脸焦急，朝她大喊。

　　在这种九死一生的关头，看见那个熟悉的瘦长身影，无意于久旱逢甘露。李白雾慌忙跑了过去，纪凉星一把拉住她：“快走！这里太危险了，不能久留。”他手指冰凉，如同一截冷玉，此刻却格外让人安心。

　　紧急情况，李白雾不介意偷偷占个便宜，于是顺理成章地反握住对方。

　　“我早就和你说过，那个管家很危险。”纪凉星边走边埋怨，“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李白雾辩解：“不冒险的话，怎么能找到时钟？我们就要永远被困在这个没有时间的地方了。”

　　“对了，时钟。我们还要找时钟！”她互相想起了什么，回头朝刚才那片树林看去。

　　哪知这一眼看过去，她浑身从脚底到顶心冷了下来，一瞬间，浑身绷紧如一张待发的弓弦。

　　不见了！

　　佩伦西尔倒在那里的尸体不见了。

　　李白雾脚步顿住，她身体僵直着，怎么也走不动了。她就说怎么能这么水，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佩伦西尔已经不见了。李白雾恨恨地想：补刀的重要性！怎么她在这个重要关头反倒忘了？！

　　不过说起了，佩伦西尔也的确不会是被剪刀捅两下就一命呜呼的程度。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纪凉星回头问她。

　　“佩伦西尔不见了。”她眉头一皱，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那么远的地方，你能看的清楚吗？快别多想了，先回去要紧，这里太危险。”纪凉星也皱了皱眉，但是却想要拉着她继续往回走。

　　事实上，他们已经快要返回到庄园范围附近了，所以距离刚才的树林子已经有很远的距离。李白雾又回头看了看，眼前被浓重的夜雾遮挡，她搜寻着刚才佩伦西尔倒下的位置，却发现视野的确很模糊。说真的，她现在也不太确定，是不是真的看到佩伦西尔不见了。

　　还是，那只不过是她自己紧张过度导致的幻觉？

　　李白雾晃了晃头，头疼——似乎是被风吹的偏头痛了。她点点头，的确是先离开这个地方要紧，而且如果佩伦西尔没有死的话，说不定也正在浓雾中追逐他们。

　　如果被追上可就完了。

　　虽然纪凉星有攻击性的异能，可也不一定能派上用场。

　　纪凉星的手很冰，指骨修长，让跋涉在黑夜中的人莫名安心起来。李白雾倒也说不上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低下头看了看对方的手。

　　“你的小猪佩奇纹身呢？”她问，“怎么不见了？”

　　纪凉星没有回头，两秒钟后，他回答：“啊，那个东西啊，不过是个纹身贴，我洗掉了。”

　　他轻笑着嗔怪：“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关心小猪佩奇。”

　　李白雾也笑：“我明明是在关心你呀。”两个人已经快走到庄园门口了，似乎距离安全地带只有一步之遥。

　　“不过......”李白雾盯着那个背影，颀长秀拔如庭中玉树，“我现在更关心——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不错，面前的少年的确和纪凉星一模一样，连说话口吻都学得惟妙惟肖。

　　不过一处细节还是出卖了他。

　　李白雾看着他脑后的缝合线，针脚密密匝匝的，但是在黑暗中真的很难发现。“所以你别告诉我这特么是个惊喜，需要按虚线剪开。”她忽然大叫一声，猛地甩开“纪凉星”的手，拔腿就跑。

　　她是往反方向跑的，直觉告诉她，庄园里面绝对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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