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作者:琴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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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鸦片


      黄自荣还是放开了手,无论方才一刻自己与他结合得多么紧密,始终还是两个不同的个体,能拥有他的时间,不过屈指可数的片刻。
      “想喝点什么?桌上有剩下的梨花膏,去拿来吃,清热降火的,我见你气色不好,明儿早走时包点人参鹿茸回去,好好补补身子,这玩意最补气血,保你用过生猛,台上,台下。。”他又伸手去摸索,怀玉一扭头,躲开了。
      他不甘,却不得不收敛,正经道:
      “刚从东北到的货,我特意给你留的,品相不错。”
      怀玉无意,他不是贪得之客:
      “不了,我这就回去。。。场子唱满了,可能累着了,回去睡上一觉就恢复了,东西您自己留着用吧,给我,就浪费了。”
      怀玉两脚刚一落地,身子登时软了下去,黄自荣惊得连忙把他又架到床椅上,翻身站起来说:
      “我去拿,你别动。”说着穿好鞋把梨花膏端了过来,用小匙儿一勺一勺地送到怀玉嘴里。
      梨花膏果然清香甜蜜,有明目醒神之功效,不过几勺下去,怀玉就清醒了大半,再不敢多耽搁:
      “三爷,我该回去了,戏班不见我,得到处寻呢。”
      “唔。。。”黄自荣心中不舍,可他清楚,怀玉从来说一不二,他不想留,就是十匹马也扯不住,因此也不多加挽留,只非得赖上一赖,耍耍小性儿,方解了相思。掐起他颔尖儿涎笑道:
      “让三爷亲亲,放你走。”
      怀玉坐定,沉默不语。
      黄自荣没过分,只在他鼻尖上蹭了下,又在嘴唇上轻吻了下,就轻易作罢。
      “最近外面挺乱的,谋财害命的也多起来,什么龙蛇都有,你堂会尽量少唱,别惹那些虎狼欺身,像你这样的,但凡有色胆的,我怕你难得清省。”
      怀玉含含糊应了声,穿好长褂蹬上鞋子就往外走,黄自荣硬把两包人参鹿茸片塞到他手里命令道:
      “你要是不拿走,我明儿就送到你戏班里去,到时看你收不收。。。什么叫浪费?我黄自荣想给谁就给谁,喂猫喂狗,只要我高兴,丢到茅坑里也不是浪费。不过是点北货,你要是喜欢,我拉一车送你也无妨。”
      怀玉无奈只得收下,刚抬脚又被黄自荣拦下了。
      “穿我大衣回去。外头黑又冷,我叫老张送你,你刚。。。一定没走路的力气了。。。我还是不放心,我送你吧。”
      说完他又拿了件衣服迅速穿上,拽起怀玉就出了门。

      天气阴冷,大街上人流如织,快过年了,年货采办也空前繁荣起来,因此天色虽晚,倒也不因冬季严寒,减弱了采买的兴致。
      黄自荣坐在人力三轮车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车内怀玉的背影。
      跑了两条街了,他都没回头一次望他,虽习惯了他的冷淡,但时候长了,雀无枝头栖,花无百日红,一片情意,总那么空落落的搁置,他不是滋味。
      一瞥见怀玉的车停了下来,黄自荣也忙叫车夫止步。
      “怎么了?”他从车里跳出来,走了过去,“前面才到呢。”
      怀玉不明言:“就到这儿吧,天晚了,您早些回家。”
      黄自荣望望他身后不远处紧闭的破落门户,心中明镜似的,他是怕被人勘破。
      他自是体贴入微:
      “行,你自己进去吧,赶明儿我再差人接你。”
      怀玉默默点头。黄自荣把手里的人参鹿茸递到他怀里,耐心嘱咐:
      “别忘了熬着吃,泡酒也成,驱寒补精血,切记。”
      怀玉应着转身要走,黄自荣又想起一事,叫住他:
      “过两天司法局管局长有个宴会,你来助助兴,唱个堂会。”
      怀玉从不拂他意:
      “呃,临来你叫人下帖子给我吧,我好写册子。”
      “你快进去吧,别冻着。”

      黄自荣目送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他消失于门内,满腔柔情倏地也跟了进去。
      他面色陡变得狠决,重坐上人力车冷冷地命令道:
      “去仙寿馆!”
      车夫沉闷地应着,一边调转车头,向相反的方向卖力奔去。

      仙寿馆卖的是福禄膏,俗称鸦片。
      叫福禄,只是遮人耳目,短暂仙乐之后,麻痹深入骨髓,忘却人间苦痛无数,不知今夕是何年,麻痹过后,幡然悔悟时,人生苦长。
      一众喷吐呼吸间,云雾妖娆,世间千年。
      黄自荣一踏入仙寿馆,就差管事的莫姐问话,这间馆,是黄家的。
      管事的是个半老徐娘,原是唱秦腔的旦,年老色衰再没舞台。因其巧舌如簧,心机聪敏,得黄自荣赏识,从临汾带了来管理两家烟馆,在她的细心经营下,没出过大乱子,烂账死帐更是少有,黄自荣颇为满意。
      烟馆、妓院这种生意,他更愿交付女人打理,女人心思细密,又能以柔克刚,若是个有些手腕的,那就刚柔并济,比猛打猛撞的强,而且通常女人更易买感情帐,你若待她好,她认准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不离弃。黄自荣深谙此道,颇得女人缘。
      “莫姐,最近生意可好?”黄自荣边走边摘掉礼帽,往里厢去。
      莫姐风韵犹存,虽比黄自荣大上七八岁,但颇具姿色,眉眼风情,依稀可见当年,毕竟是唱过戏的,知道怎么利用粉墨在面皮上下功夫。
      黄自荣一挑帘进门,她的两眼立刻迸射出光芒,那瞬间,也仿佛受用了福禄膏,青春再生。
      女人不是爱上男人,又怎肯死心塌地?
      她连忙斟茶紧傍在侧,紧紧盯随着他,察言观色:
      “好,只是货不够用,世道混乱,贪恋醉生梦死的多了不少。”
      黄自荣从她手里接过茶杯笑道:
      “醉生梦死,呵,如果真有,我倒也愿一试,就怕有钱买不到。”
      “三爷说笑了,你我都知,福禄膏这东西,不过图一时之快,哪里受用得长远?”
      “莫姐说的是。。。赵一高从福建把人带回来了么?”
      “我见他一人回来的,恐怕这次又没找着。”
      “呃。”
      黄自荣有些失望,端起茶杯在唇边抿了一口。
      “你让他现在过来见我,我有话问他。”
      “好。三爷,我还有一事要跟您禀报。”
      “跟我还说什么禀报,莫姐直说便是。”
      “是。是这样的,有个赊账吸烟的小子,几个月赊欠了五千大洋,看他背景我原以为没什么问题,可是一对账他竟分文全无。我擅自做了主,命人把他绑了关了起来,动了点皮毛,也不知稳不稳妥,想请您拿主意。”
      黄自荣奇道:“是何人?”
      莫姐说:“说来您也知道,一年前红透京城的名角儿,蓝雪鸿,没想到坏了嗓子后,竟沦落到如此地步,上了烟瘾不说,身家也被败光了。”
      “是他?他还在京城吗?”
      “是,早没场子搭了,就混烟馆,还有妓院。”
      “他这样的。。也会玩女人?”
      “怎不会?三爷忘了他是个男人?”
      “呃。。。原是忘记了,戏台上,他扮得都是女子。。。”
      “哎,那都是台上,台下也算是个爷们儿,好端端地怎么嗓子就毁了。。。”
      “说要领吧莫姐,伤了哪?”
      “剁了根小指。叫他熟人来赎,唱戏的没几个没有靠山的,就算过气黄花,也还有个旧相识。”
      “嗯,好。”
      黄自荣十分佩服这个女人的狠辣,如果她是男人,他黄自荣在京城便又多了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庆幸她成了自己的爪牙,生意上的问题均可左右逢源,却并无妇人之仁。
      “这事你做我放心。查查他的经历,总有几个相好的,不行就用他自己来赎。。。”
      莫姐心领神会,“用自己来赎”的意思,即是签下卖身契约,以蓝雪鸿的姿色,不难出手,即便没人肯买,就送到走私船上,运到外洋做劳工,也有一笔收入。
      贩卖人口,只要赚钱,他没什么不能干。
      “三爷您稍安勿躁,我这就把一高叫来。”
      带着对他的十分膜拜,她脚步轻盈地踏出房门。
      情爱本就如此,男人的无情竟会勾引女子的有情,感情,是最难容易麻痹人的神经的吧,也许连鸦片在它的面前,也会自叹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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