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咒下的爱恋

　　夏过秋至的傍晚，没有了酷暑的闷热，也没有深秋的寒瑟，徐徐的微风带着缕缕的清凉，轻拂面颊，温柔而飘摇，掠去人们心中的烦躁，带来难能的沁爽。

　　吃过晚饭，还没到七点，（七点是校图书馆晚上的开馆时间，也是任寒心的工作时间）利用这短暂的空闲，任寒心和夏雪走在校园内人迹最为稀少的柏油小径上，享受着秋天傍晚寂寥的惬意。

　　任寒心看看四下没人，站定身子，大胆地张开双臂，闭上双眼，拥抱秋夜一切的美好。让所有清凉浸润至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让秋的凉澈洗涤着烦躁与不安的心绪，将小茹之死带来的一切阴霾冲刷得荡然无存。

　　夏雪看着忘我的任寒心，笑了笑，知道她敏感的纤细神经又开始惊为天人的感怀了。

　　夏雪很自觉地没有打扰她，低着头百无聊赖地踱着步，忽又觉得无趣，抬起头看看四周。

　　咦，那是哪儿啊？

　　她发现在小径左侧的不远处，有一个被几棵大树遮挡住的小院，院子周围长满了杂草，围栏上爬着有些泛黄的藤蔓，这里的一切都给人一种苍凉、萧条的感觉。

　　她立刻好奇心大增：这是什么地方？在学校这么多年怎么都没发现？虽然江大的地盘儿在全国的高校里首屈一指，但是，也不至于还有连自己这个老字辈学生都不知道的地儿呀。

　　夏雪越想越觉得奇怪，腿，情不自禁地向前迈了几步，暗忖：可能是这条路在学校最后面的缘故，六年多都不曾涉足这里，所以，才会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小院。今天，还幸亏心儿，要不是她强烈建议去人少的地方遛遛，怎么可能发现这里？

　　一时玩心大起，决心发挥一下儿时夜探防空洞的勇敢，于是，她大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隐约可以看到院子里的一间屋内有微弱的黄色灯光。

　　哦，原来这里还有人住。

　　夏雪更加接近目标，试探性地往里张望。

　　“你——找——谁？”一道沧桑而又没有顿挫的老迈声音灌入耳中。

　　这声音，太可怕了！根本就没有人的气息，好像僵尸在说话，平缓而死板。

　　刹那间，夏雪全身的汗毛孔立时张起，后背冒出了阴阴的冷汗。

　　她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惴惴不安地寻找声音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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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再一次，她感到了被雷击的震颤。

　　他……他……他是谁？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夏雪看见离她最近处，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站着一个身着灰色衣裤的人，他戴着一顶草帽，看不清容貌，从他瘦弱佝偻的身形上判断，应该是一个老头儿。

　　估计是因为他这身衣服的颜色，所以，自己才没发现他。夏雪给自己找着合理的解释，稳了稳心神。

　　“你——找——谁？”恐怖的声音再度响起。

　　可能是因为第二次听到，所以，她没有刚才那么大的反应，不过这声音听起来还是不正常。她大着胆子望向老者，准备为自己的冒失行为解释一下。

　　此时，老者缓慢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望向她。

　　那是一张死灰的脸，没有任何的表情和温度，甚至，会让人觉得那只是一张人皮面具，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睛在缓缓地转动，显示着生命的迹象。

　　更恐怖的是他那张左右完全不一致的脸，那脸，好像是从两张不同的脸上各取一半组合而成的，诡异而惊悚。

　　右侧的面颊，嶙峋地突兀着高高的颧骨，大小不一且干裂异常的褶皱布满了全部，冷眼看去，仿若是半颗超大的核桃壳；

　　左侧的面颊，暂且称它为面颊吧，完全团簇在一起，五官也难看地纠结成一团，隐约可以辨析出死寂的眼睛，塌陷的鼻子和扭曲的嘴唇，直觉告诉你，这是一张曾经遭受火灾的脸。

　　让人惊异的是，左右两侧都是死灰般的颜色，并没有显见火灾后的赤红。

　　看着这无比诡奇的画面，夏雪竟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静止了两秒钟。忽的，她惊醒了，慌乱地向来路跑去。

　　“鬼啊！！！”大声疾呼，仿若是落水者声嘶力竭地呼救。

　　很快跑到离她不远的任寒心面前，惊慌地抓住好友的胳膊，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有鬼，快跑啊！”夏雪大力地拉着任寒心，想让她和自己一块儿逃命。

　　闭目凝神的任寒心当听到夏雪的那句“有鬼”时，立刻睁开眼睛，寻找异情。现在，又被夏雪死命地抓着胳膊，这令她瞬间清醒，顺着夏雪跑来的方向，仔细地看去。

　　“走啊，你想在这等死啊！”夏雪看着纹丝不动的任寒心，惊魂未定地提醒着她。

　　任寒心根本不相信学校会平白无故地冒出鬼来，她也没有挪动脚步，镇定地看向来人，当看清那个“鬼”时，连忙安慰夏雪：“小雪，你别怕，那是人，不是鬼。”

　　“不可能，他明明是鬼！我刚才已经看到了，我们赶快跑吧！”夏雪依然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臂，竭力地说服。

　　“小雪，你别害怕，冷静点儿。你看，哪有鬼一手拿扫帚，一手拿簸箕的，他不是鬼！是人！而且是来倒垃圾的人！”

　　“真的？”夏雪仍旧不敢回头，死命地抓着任寒心，再三确认。

　　“真——的！”任寒心用最坚定的语气来平复她的不安和怀疑。

　　夏雪顿了顿，感觉后面并没有鬼追上来，于是，大着胆子，慢慢地转身，试探地确认。

　　那的确是一个手拿扫帚和簸箕的老人，哪里是鬼呀，只是他长得太令人遐想了。

　　“你——们——找——谁？”依然是那种阴森的声音。

　　乍听下，任寒心也吓了一跳，可是，转念一想，那可能是因为老人左脸被毁的缘故吧，所以，才使声音听起来如此的骇人，也是因为这些，老人才不得不独自生活在这种僻静的地方。

　　想至此，她不免对老人有了几分同情，随后，上前走到老人面前，礼貌地解释道：“我们谁也不找，只是随便遛遛。老爷爷，对不起，打搅您了。还有……刚才我同学不是有意的，她眼睛很近视，什么都看不清，所以她才胡乱讲的，我替她向您道歉，请您不要介意。”

　　任寒心替眼力超级棒的夏雪胡乱地找了个借口，希望不要伤害到老人的自尊心。

　　老人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女子，一时间竟有了很久以来，他都不曾有过的惊愕。他清楚地知道，至今还没有任何人，在完全看清了他的相貌后，还敢靠近他，而眼前这个平凡的女子竟做出了异于常人的举动。

　　老人用他空洞的眼睛掩饰着惊讶，而女子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他这个行尸走肉的“人”大跌眼镜。

　　女子不仅礼貌地称呼他为“老爷爷”，而且又善意地道歉。

　　虽然，“老爷爷”这个称呼，他不甚满意，但是，想想自己的尊容，“老爷爷”，也许是最贴切、最礼貌的称呼了。

　　女子异于常人的勇敢和礼遇，让他对她有了些许的赞赏。要知道，对他这种没有感觉的人来说，可是百年不遇的事情。

　　他死水一样的眼睛中掠过一抹赞许的光芒，很快，这难得的光，迅速地掩没于完全的空洞，快得让人不及捕捉。

　　老人没有再理会她们，径自低着头，一跛一跛地走向垃圾桶。

　　任寒心看到跛脚老人蹒跚的背影，竟有一种莫名的辛酸。

　　“走吧，我们赶紧回去吧。”夏雪催促着呆望着老人的任寒心。

　　“嗯。”她答应着，转身和夏雪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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