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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副业地。
“二班长，给你们借两个兵用用行吗？”三排长阳晓人还在训练场往上走，大老远就吼着。
“你们不是和三班、四班共建的嘛，找她们借就行了。”潘红梅是个97年兵、一级士官，个头小小的、脾气倒是很大，对着只是个红牌学员的三排长，从来都是鼻孔穿线哼哼上扬。
“就借两个吧，我见你们人也挺多的；三班就班副和两新兵，还在整垅。我们排的男兵出外线去了，只有我一个搞副业，忙不过来。只要两个帮浇浇水就行了。”
“那一班呢？人不多吗？”潘红梅指了指副业地最右边的一班，人倒是不少，陆路目测了一下。
“潘红梅，你上窜下跳干嘛呀？爱借不借，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一班长沈婉，96年兵、整个集团军兵龄最大的女兵，“嘿，小阳子，没看到大姐啊，我帮你！”
“是没看到啊，也没见你主动帮一下小弟，可苦了我一个人拎粪桶呢！”阳晓看着潘红梅红着一张脸不吭声，也没说什么。这个连队，不是说你是干部就一定比兵强，有些老兵特别是女兵很骑墙。
“陆路，你们班长是不是在下面挑猪粪啊？”沈婉想起上副业地的时候看见韦静从工具房里拎了黑胶桶出来，估计她们班也在挑肥。
“是的。”陆路站起来，笑了笑。她在整垅的时候，是很不喜欢别人打扰的。一个人安静的干农活，同工具、土地，都有一种合体的感觉。她喜欢用眼睛当标尺，她喜欢把粗粗的泥块拍成细细的粉末、搭在梯状的垅上，那种笔直而平滑的美，不是用语言所能形容的。
“那你下去和你们班长说一下，顺便帮阳排长抬两桶过来，他也不用一个人拎吧。”沈婉比较喜欢这个上等兵班副，人长得好看不说，脾气也好得不得了，干工作都很出色。
“好。”陆路看着手上整了一半的垅，真想发火，可那是个最老的兵、而且现场的火药味已经闻得出来了，她暗叹一下，应了下来。
副业地左侧有一片冬笋林，往下是腐叶坑，有一条斜坡直通炊事班后面的猪圈，陆路喜欢从那里直接穿过去，而这是连队三令五申不允许做的危险动作。
“你下来干嘛？不是叫你整垅吗？”韦静看着从斜坡上滑下的陆路，气得直吼。
“一班长让我下来和你说说，三排长请求协助，让我们给他送两桶肥；她们一班则给他两个兵帮浇水。”陆路稳了稳身子，笑咪咪地说着，真爽！
“你叫个新兵下来不行吗？”韦静觉得她不太可能放下铁锹。
“沈班长点名叫我的。而且……”陆路示意她把头靠过来：“潘红梅为难三排长，被一班长给斥了两句，我一个上等兵跟她顶，不是找抽嘛。”
“好玩，我也上去玩，你们两人一组把桶抬到副业地。走！”韦静觉得在这个连队，最大的乐事就是和沈婉顶嘴、对着干，因为沈的兵龄大但年纪小，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样子她看着就不顺眼。
“韦静，你要再带你的班副从那个位置直上直下，就给我打好背包跑三公里去！”倪伟刚走上副业地就瞅见两个跑动的身影，不用想也是连队那两条最折磨他的兵！
“噢，连长上来视察工作啦？”韦静一副谄媚的嘴脸。
“别给我转移话题。陆路，你听到没有？”
“连长，这边近。”
“谁下连队第二天就在这里摔到的？”
陆路懒得回他。
“连长啊，给你请个假行不行？”
韦静穿着迷彩短袖，秾纤合度的身材加上一脸的灿烂笑容，倪伟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什么时候，要干嘛去？”倪伟转开眼，看向闷声闷气的陆路。
“我想带陆路去我姨爹那看看，他是人民医院的主任医师。”
“还是不能睡觉？到卫生所看看吧。你们一个班两个头子都不在，也不像样。”
“你觉得卫生所的医生会做多细致的检查？”韦静倒是不担心他不答应。
“班长，不用了。”陆路有些恼，不是说不说是生病吗？
“你怎么老这么犟啊？周日就去！”倪伟看着她完全不同于以往的脸色，也有些生气。
“酷！”韦静哈哈大笑。
“咱们私下关系再好，你们两个也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那边没有修好之前，别让我再看到你们出现！”
“知道了，我会管好我的兵的！”韦静开心地指挥两个新兵给菜施肥。
陆路没去理会一边重新由二班长和三排长挑起的战火，没理会一班长和三班长的点火，没理会连长无奈的调停工作，她不喜欢那些不切实际的虚应。操课之外，她喜欢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简单。重新拿起铁锹，陆路把刚才整了一半的垅，重新破坏由头开始整理。翻飞的尘、细细的泥，蛇拧的垅像被下了咒语般老实听话，很快几个长长的梯形垅就在她走过的地上成形。三班的副业地，一下子又漂亮了起来。几个班的新兵边抬水边偷偷地打量着陆路：在她们的班排务会上，最常被提到名字的就是三班副，一个新兵预备党员、一个新兵队列标兵、唯一一个打靶满靶的女兵、一个让她们班副业地评比从来高居第一的班副……
陆路的心情慢慢地好了起来，将铁锹靠在肩上，她慢慢蹲下身子系鞋带，突然一句话一闪而过：“路路，以后我们老了也到农村种地，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我们也要把地坪得像大院里这样哦。” 有些人会一直刻在记忆里的，即使忘记了她的声音、她的笑容、她的脸，但共处时曾有过的动作一旦被记忆拨起，便思忆如潮。真真，你真的是存在过的。谁是谁的思忆禁锢、谁给谁下了情蛊？真真，当我找回我心的位置中的你，你是不是也把我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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