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悦（女尊）

　　自昨日沈肆来到府上闹了一场后，秦夭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萎靡了起来，到哪儿都跟个游魂似得。

　　早上上朝时礼部尚书又逮住她要同她讨论婚事的细节，然而这时的秦夭是最听不得这些东西的，在礼部尚书唠叨一番后脑子都差点炸开了。

　　这场对话里秦夭唯一得到的有价值的信息就是钦天监那“下月初八”的提议被圣上给否决了。

　　否决就否决吧，不是下月初八，那也可能是下月十八，于她而言都没什么区别。

　　回到府上后秦夭郁闷了一阵，而后萧绾便来找她了。

　　萧绾一踏进大厅便急不可耐地问坐在桌旁的秦夭，“昨日沈肆来你府上了？”

　　秦夭虽不知她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但也没有去问，只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不会吧？”萧绾刚在椅子上坐下来就看到秦夭的动作，她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道：“若他真的来了，你至少也得挨个几拳吧？怎么还好端端地坐在这儿？”

　　秦夭：“……”

　　“不过话说回来，”萧绾忽略掉秦夭瞪着她的一双眼，只一心扑在八卦上，“那沈肆到底长什么样？是不是五大三粗，面目丑陋，一吼能震死一头牛？”

　　五大三粗倒算不上，面目丑陋更算不上，不过震死一头牛应该是真的。

　　秦夭虽这样想，但也还是懒得回答萧绾这种问题，她捧着茶喝了一口，然后缓缓开口道：“昨日他来我府上是为了谣言一事，”秦夭顿了顿，“并且他说他不想退婚。”

　　萧绾显然被秦夭这句话给震了一下，她张了张嘴，然后才下意识道：“这可不太妙啊……”

　　“是啊，”秦夭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圣上执意要赐婚，而这沈肆又不肯退婚，这亲事恐怕真的定下来了。”

　　萧绾抿紧了唇，垂眼思索了一番，待到秦夭又喝了一口茶后才看向了她，“如若真是这样的话，那秦夭你只能去求圣上赐死了。”

　　秦夭：“……”

　　“我开玩笑呢！”萧绾看到秦夭的脸色，赶忙弯了眼安抚她，“不过我在意的是，那沈肆为何不肯退婚？”

　　秦夭摇了摇头，“这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等萧绾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秦夭便开口问她：“你今日来就是问我这些事的？你最近不是挺忙的吗？还能为这到我府上来？”

　　这句话里秦夭特地加了些调侃的成分，因为自从萧绾同那林逸关系变好后就很少再和她们这群朋友一起玩了，来找秦夭的次数也少了许多。

　　萧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我哪儿忙了？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她顿了顿，而后道：“不过我今日来的确是有桩事要告诉你。”

　　秦夭看着她，“什么事？”

　　萧绾突然收起笑脸，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上次不是说三王殿要回京了吗？昨日我听人提起，她会在半月后到达京城。”

　　秦夭呆了呆。

　　“半月后……”她喃喃出声，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而后秦夭目光一滞，抬头看向了萧绾，“那不正是圣上举办宫宴的时间吗？”

　　的确，秦夭当日听圣上说会在一月后的宫宴上给她与沈肆赐婚，而之前经过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时间早已过去半月之久，宫宴也在半月后就要举行了。

　　秦夭见萧绾点了头，便默了默，她有些疑惑，便开口道：“难道她是回来参加宫宴的？圣上怎会这么轻易的就准许她回来参加一场无足轻重的宴会？”

　　此话一出，萧绾立刻有些吃惊的看着她。

　　“怎么了？”秦夭不解。

　　“秦夭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萧绾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半月后是圣上的生辰啊！怎么变得无足轻重了？”

　　秦夭怔了怔，然后“啊”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秦夭讪讪地笑了笑，“我倒是记不得了。”

　　“记不清也无妨，”萧绾倒是很体谅地开口，“毕竟你与圣上关系也不太好。”

　　秦夭没说话。

　　气氛微微有些尴尬，萧绾见状便立刻转移了话题，“三王殿也有六年没回京了，这次借着圣上生辰的机缘回来，定是有什么企图。”

　　她看着秦夭，神色里隐隐有些担忧，“你可要当心啊。”

　　秦夭笑了笑，然后端起茶杯喝了口，只觉得喉咙还是微微发紧。

　　再坐着聊了一会儿后，萧绾便因有事先告辞了，秦夭猜她应该是去找林逸了，不然临走时面上也不会微微泛着喜色。

　　跟萧绾一比，她之前所经历的和马上即将经历的都实在是够糟糕的。

　　下午的时候她又坐车去了一趟街上，不过这次她没去那公子摊前晃悠，只是远远的望了他两眼，而后便收回目光，叫人将车赶了回去。

　　秦夭虽是王殿，但也只是个普通人，很多时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眼前的处境。

　　夜里的时候秦夭睡不着，她脑子里纷乱如麻，越想赶走那些思绪好好睡上一觉就越是清醒，到最后她索性披了衣衫来到院里看起了月亮。

　　她一身白色里衣，头发披散在肩头，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石凳上，显得有些寂寥。

　　其实秦夭是生了一副好相貌的，平日里她总是身着一袭白色绣金长袍，头发高高束起，整个人显出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见过秦夭的人都说她长得像她父妃，特别是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不过秦夭很久以前就没再见过她父妃了，对于父妃的样貌早已模糊，也就不知道她是不是有着一双同他一样的眼睛。

　　现在虽已快到夏季，但夜晚终究还是泛着凉意的，秦夭坐了一会儿后便感觉身上有些冷，于是打算回屋试试能不能睡着。

　　回到屋中后她看到昨夜被她挂在墙上的画，上面寥寥几枝竹子，连色彩也很缺乏，但秦夭却从中感到了安心。

　　她想走近一点仔细看看这幅画，但还没迈出脚，便觉得背后莫名其妙有些凉。

　　正当她准备回身查看是什么状况时，一个声音却突然响起，在她背后幽幽地说道：“好久不见。”

　　烛火一闪，吓得秦夭差点跳起来。

　　“害怕什么？我又不是鬼。”那声音再次响起，将秦夭混沌的思绪拉回来了一点。

　　这嗓音略微有些低沉，落在耳里却意外的好听。秦夭僵硬地站在原地，脑子里转了转后便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一点点地转过身，嘴里结结巴巴地说着：“你是……你是……”

　　待她完全回过身，便看见了那个正坐在窗台上的黑衣人。

　　这声音，不正是上次她在巷中偶遇的刺客吗？前些日子他还为自己赶走了刺杀她的人。

　　秦夭感觉大脑当机，也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黑衣人整张脸都被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此时正与秦夭对视着。

　　过了好一会儿，秦夭才从怔愣中反应过来，不过她还是因为过度惊讶而张大了嘴，她看着坐在窗台上的那个身影，问出了一句她最想问的话：“你是怎么进来的？”

　　“就这么进来的。”

　　秦夭：“……”

　　她不死心，再次问道：“屋子周围可全部都是暗卫，你能躲过她们？”

　　“躲过她们很容易。”

　　秦夭被噎得没话了，她面对着这黑衣人，见他威胁性好像不是很大，便鼓起勇气说道：“你难道不怕我叫出暗卫来把你给活捉了？夜闯王府可是死罪！”

　　秦夭感觉黑衣人顿了一顿，正当她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时，就听那身影淡淡开口道：“就算她们来了也不一定打得过我，而且，”说到这时他一双眼盯紧了秦夭，“如果你有什么举动我第一个杀了你。”

　　秦夭：“……”

　　“咳咳……本殿刚才不过是开玩笑罢了，”秦夭立刻换了态度，同时还转变了称谓，“这位仁兄想在这留一会儿也是可以的，毕竟今晚夜色不错，仁兄大概是想找个好地方赏月吧？”

　　那黑衣人看着秦夭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不是。”

　　这就对了，秦夭眯了眯眼，而后顺着这话问了下去，“那仁兄夜间到访此处是为何事呢？”

　　若他说出刺杀她之类的话，那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叫出暗卫来，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她还想挣扎一会儿。

　　那黑衣人似是思考了一下，而后秦夭便听得他开口道：“我想来就来了。”

　　秦夭：“……”

　　说话间，黑衣人已在窗台上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他背倚着边框，一只脚踏在窗沿上，一只脚垂下，左臂搭在腿上，月光从他身后照射下来，在房间地面留下淡淡一层影子。

　　秦夭站在原处没有动，她不知此人为何来此，也不知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于是便绷紧了神经死死地盯住他。

　　然而黑衣人却是一副闲适的模样，他看了看秦夭的眼神，而后扭转过脸，状似无意的开口道：“听说你不愿与沈大将军的公子成亲？”

　　秦夭愣了愣。他是如何得知的？虽然秦夭想了许多法子摆脱这门婚事，但都是暗地里的，明面上她从未对任何一个人开过口，除了萧绾和小辞。

　　“阁下倒是了解不少。”秦夭回道。

　　黑衣人轻笑一声，声音在这暗夜里异常动听，却让秦夭感到莫名的熟悉。

　　“那你为何不愿与他成亲呢？”

　　这管得也太宽了吧？一个陌生人问这么多做什么？

　　但既然黑衣人开了口，秦夭也没办法不理他，于是她十分公式化的答道：“在下自知资质浅薄，配不上沈公子，因此才生了退婚之心。”

　　黑衣人听完这话瞄了她一眼，再开口时声音里就有些嘲讽的意味，“想不到当今四王殿也会撒谎。”

　　唔，虽然她撒了谎，不过她又有什么必要告诉一个陌生人实话呢？

　　秦夭打起了太极，冲他道：“本殿所言句句属实，阁下不相信也没有办法。”

　　黑衣人沉默了，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拿着一双眼望着秦夭。秦夭被他看得不自在，但也还是挺直了背倔强地与他对视。

　　最后，还是黑衣人率先移开了目光。

　　他从秦夭身上略过，然后在不经意间扫到了她身后的那幅画。

　　只这一眼，黑衣人便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一般，瞬间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秦夭看他朝自己走来，顿时有些慌乱，忙道：“你要做什么？再靠近一步我就要叫人了！”

　　然而黑衣人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快步走到她面前后便略过她奔向了挂在墙上的那幅画。

　　秦夭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到黑衣人在她身后开口问道：“这幅画……是你的？”

　　秦夭转过了身，看到黑衣人正盯着她，眼神里包含的东西让人看不懂。

　　“自然是我的。”秦夭毫不犹豫地开口，既然那公子赠给了她，那便说明她已是这幅画的主人了。

　　黑衣人站在不甚明亮的屋中，身形似乎晃了一晃，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他没再说话，而是快步走到窗前，然后翻身跳出窗外。

　　临走前他对秦夭说了句“告辞”，而后便彻底消失在了外面的黑暗中。

　　秦夭：“……”她觉得自己最近遇到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秦夭在心中默默吐槽完后，便也将目光落在了画上。

　　真是的，这黑衣人毫无理由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离开，临走前还要特地强调一下这幅画，这让那些秦夭不想记起的旧事趁机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了她眼前。

　　秦夭眨了眨眼，而后低头笑了。

　　反正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些事，她早就记不清了。

　　的确，她早就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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