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之后

　　待清衡走了好一会儿，云瑶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她脸上堆了一个笑容，走至凌霄殿门口问那穿着黄金铠甲的天将，“这位仙君，请问你可识得在凌霄殿当差的青鳞仙君？”
　　那天将道，“此殿并无叫青鳞的。”
　　云瑶道，“怎么没有呢？仙君再好好想想。”
　　那天将抬起手上的三叉钺往地上一震，威喝道，“此处乃仙界重地，尔等小仙速速离开。”
　　云瑶被吓了一跳，后退几步，“没有就没有，怎的这么凶。”
　　她抬头望了望这座半隐在云雾中的凌霄金殿，高达数十层，琉璃为瓦、玉石为阶、金碧辉煌，给人一种端庄巍峨难以亲近之感。
　　“还不快走！”那天将瞪大眼睛，紧盯着云瑶。
　　云瑶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转身驾云飞回了仙草园自己的小舍中。刘舍人见她回来问道，“你去哪儿了？”
　　“没，随意出去逛了逛。”
　　云瑶回房，仔细翻了《仙史》，查到了承轩皇帝的小传。他是八百年前飞升的，飞升前是人界大周国的开国皇帝。他在位期间，大周国力强盛，军队人强马壮，接连吞并了周边小国，版图扩张了近一倍，可谓是千古一帝了。他寿终正寝之后，便直接飞升了。最神奇的是飞升之后，他在短短八百年的时间里，从小散仙开始连升五级，现在已经贵为清衡上仙了。他的飞升速度在整个三十三重天都无人能出其右了。
　　清衡上仙。
　　云瑶在心底默念了这个名字一遍，唇边浮起一丝冷笑，原以为升仙无趣，如今看来也有点意思。

　　“仙草园该施肥了，咱们今日又要去仙兽园一趟。”刘舍人在门外喊道，
　　云瑶合上《仙史》，打开了门，见刘舍人挑了一个扁担，担着两个空竹筐似乎准备出门。
　　云瑶道，“咱们一起吧。”
　　仙兽园的灵兽形态各异，一个个憨态可掬。云瑶铲完屎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想不想买一只坐骑？”
　　“也可。”
　　两人在仙草园逛了逛。仙草园的仙兽也是按价出售，品相较好的奇珍异兽，如麒麟、灵鹤、白虎、金蛇等皆价格高昂，需几十万功德。另外一些常见的普通的则便宜一些。
　　“上回我们见到的那只青龙真是威风极了。”刘舍人抬头问卖仙兽的仙兽仙官，“请问，有青龙卖吗？”
　　仙兽仙官：“……”
　　刘舍人再接再厉，“没有么？”
　　仙兽仙官白了他一眼，“这三界之内只一条青龙，那就是……”他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手指戳了戳天上，“三十三重天的那位。”
　　刘舍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道，“那位，谁？”
　　仙兽仙官：“……”仙兽仙官用一种你怕不是智障吧的眼神看着刘舍人。
　　云瑶拉了拉他的衣袖，附耳悄声道，“可别问了，仙官兴许说的是无量天尊。”
　　刘舍人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便不要青龙了，请问有金龙吗？”
　　仙兽仙官摇头。
　　“没有？那白龙呢？”
　　仙兽仙官心内腹诽，真的不是误会他了，这人是真的智障。龙族那是仙界贵胄，能放在仙兽园里卖，你在逗我呢么？
　　刘舍人最后相中了一只麋鹿，生着长长的角，尖尖的耳朵，纯黑的眸子，看着倒是挺温顺可爱。饶是样子普通，也需一万功德。刘舍人付功德的时候，感觉心都在滴血。
　　云瑶在一只纯白色的兔子面前停住了脚步，它拥有娇好的面容，仪态优美，举手投足间灵气四散，眼睛是琉璃色，而且似乎非常地温顺。云瑶一看标价，当场就道，“我要这只了。”
　　仙兽仙官神色有异，惊疑地瞧着她，“你确定要这只？”
　　“确定啊。”才一千功德，捡着大便宜了。
　　交了功德，云瑶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兔子抱在怀里。兔子则乖乖地窝在她怀里。云瑶登时觉得心都要化了。
　　待两人驾了云，飞往仙草园时。
　　云瑶忽然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愚蠢！”
　　咦？
　　“谁在说话？”不是刘舍人在说话啊。
　　“放我下来！”又是这男声。
　　云瑶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怀中抱着的软萌兔子嘴巴一动一动，开口说人话了，“蠢物，是我在说话。”
　　云瑶吓了一跳，松了手。
　　那兔子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长得好丑，我才不要当你的灵兽。”
　　云瑶：“……”云瑶虽不敢说夸口说自己生得容色倾城，但绝对跟丑没有关系吧。
　　“你会说话？”
　　“我不会。”那兔子道。
　　云瑶：“……”你不会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总算知道为什么只卖一千功德，果然便宜没好货。云瑶抓了那只兔子，杀回仙兽园寻那仙兽仙官退货。
　　谁曾想那仙兽仙官慵懒地坐在藤椅上，指了指一旁的牌子。
　　云瑶只见那上头写了极小的一行字，“仙兽一经出售、概不退换。”
　　刘舍人道，“这是什么仙兽？”
　　仙官答道，“此乃讹兽，其状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这只死兔子，在我这里养了一百年了，吃了我多少草料，偏又卖不出去，难得仙子你相中了它，我可欢喜死了。”
　　云瑶叹了口气，只得抱着那兔子飞回了仙草园，放养在她小舍后院的草坪中。
　　云瑶羡慕地摸了摸刘舍人的麋鹿角，“你的麋鹿真是好乖。”
　　那只兔子闻言，蹦蹦跳跳地跳至云瑶面前，抬起前肢，冲她龇了龇牙，“没品味的女人。”
　　刘舍人忽然笑道，“忽然觉得你家这只讹兽极有灵性呢。”
　　云瑶道，“你是认真的？”
　　刘舍人道，“比真金还真。”
　　云瑶伸手弹了弹那兔子的耳朵，“长得这么白，就叫你雪雪吧。”
　　那兔子斜了她一眼，转了个身，拿屁股对着她，“哼，真难听的名字。”
　　两人正说着话时，天边飘来一朵七彩云。青鳞翩然落下云头，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多日不见，两位可安好？”
　　青鳞身穿一身光亮华丽的月白色长衣，阳光下暗纹光华流转。他手上拿着长长的白色羽扇，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飘落在云瑶面前。
　　云瑶看得也有些恍神了，慢走几步，伸出手指捏住了他衣袖的边边，眼中充满了艳羡，“你这衣裳挺好看的，不知是什么材质？”
　　刘舍人腹诽，你关注点又偏了啊喂！
　　果然，青鳞扶了扶额，顿了一会儿才道，“这是鲛人纱所织，另外将东海明珠磨成粉以成纹理。”
　　云瑶歆羡地继续用手蹭了蹭那布料，只觉触感冰凉柔滑，越发喜欢。
　　刘舍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有点出息好不好。”
　　云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这不是穷得太久了么，多久没见着好东西了。”
　　青鳞留意到地上的小白兔，蹲下身来，摸了摸兔头，“这是讹兽吧？”
　　雪雪一改作风，居然讨好地在青鳞的掌心下蹭了蹭，“喵”了一声。
　　云瑶：“……”这兔子为了卖萌居然装起了猫？
　　“你这小仙兽倒是个机灵的。”
　　云瑶呵呵假笑，“是挺机灵。”机灵个鬼啊！
　　这日晚上，三人在仙草园的小院中设了小宴共饮。月色姣好，清风徐来，酒过几巡，刘舍人只喝了几杯便醉了，瘫倒在桌上。
　　云瑶举杯敬青鳞，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多谢。”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青鳞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此刻万籁俱寂，就连雪雪都蹲在麋鹿的背上，眯着眼睛，睡着了。
　　“昨晚……”云瑶半撑着脸，“是你救我的我？”虽是喝醉了，但也不至于人事不省，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气息，带着熟悉的深海的味道。
　　“恰巧路过、举手之劳。”青鳞淡淡道。
　　凌霄殿、荷清池，一个在第三十三重天，一个在第一重天，这个路过是如何路过法，才能路过荷清池。
　　云瑶看着他，想说今日她去找他了，然而门将说，并没有叫青麟的。她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出来。有些话，没必要点破。

　　她给自己倒酒，再次一饮而尽。
　　接着又倒了一杯酒，待要再喝时。青麟伸手按住了她的手，“小酌而已，何必喝醉。”
　　云瑶醉眼朦胧地抬头，“醉，醉了才好。”活得久了，总归有些伤心事。开始是靠喝酒来缓解心底的剧痛，后来变成了习惯。
　　她撑着脑袋，望着他，“青麟，你多大了？”
　　“活得太久了，记不清了。”
　　云瑶抿嘴笑着，“也是位老人家了。来，一起干一杯，敬我们两位老人家。”
　　青铜酒杯轻轻相碰，两人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云瑶望着他的侧颜，肤白如雪、眉目如画，如雕刻一般的侧颜线条，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也许是醉意熏然，她鬼使神差地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生得很美？”
　　青麟正经答道，“没有。”
　　云瑶为他斟满酒，执酒道，“咳咳，没有就对了，大家眼光还是挺一致的。”云瑶好不容易从美色中挣扎了出来，赶紧改口了，打破了满园旖旎的夜色。
　　青麟嘴角微牵，仰头饮下杯中之酒。
　　一杯又一杯，天光大亮。
　　这时，刘舍人终于醒了，揉了揉酸痛的脖颈，见两人模样，惊讶道，“你们喝了一夜？”
　　云瑶道，“是啊。”
　　刘舍人赞道，“酒量惊人。”
　　这时，小舍内忽然有亮光一闪一闪，云瑶走进小舍，见是天机录在发光，便拿着走出小舍，“我的天机录在发光。”
　　青麟道，“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云瑶打开玉简，只见天机录上书如下：
　　修仙界第一大派归一宗大弟子沈沉已至渡劫后期，还需渡过情劫方可白日飞升。可沈沉却薄情寡欲，在三百年内迟迟未能对任何女子动心动情。现需一位仙人下届探查，帮助沈沉对命定的女子动心，安然渡过情劫，接引其成仙。
　　刘舍人道，“这是什么意思？”
　　青麟道，“这是文昌殿分派给你的任务。”
　　云瑶道，“不是仙人们自愿接任务吗？”
　　青麟道，“有时下届祈愿过多，有些任务没有仙人们接，文昌殿便会自动分派各散仙。”
　　云瑶点了点头，又仔细看了一遍天机录，“这位沈沉我倒是略有耳闻，听说是归一宗宗主资质绝佳的关门大弟子，才两百岁便到了元婴期。没想到，他不过三百岁便能到渡劫后期。”云瑶道，“真乃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青鳞抿嘴笑了笑，“你也很好的，好歹飞升了。”
　　咳，这夸了还不如不夸。
　　刘舍人在旁补刀道，“就是，修炼得好，不如活得久。”
　　云瑶白了刘舍人一眼以示警告。
　　她收起天机录，“这任务倒也简单，千百年来，要男子对女子动心向来容易，佳人窈窕，遗世独立，何不求之？”
　　刘舍人道，“我同你一起去罢。”
　　云瑶道，“带你去，你别给我添乱就成。”
　　刘舍人挺委屈，“好姐姐，带上我吧，我们可是生死患难过的战友。”
　　青麟嘴角勾了勾，心内腹诽，这刘舍人看着傻，却是个大智若愚的。
　　云瑶道，“好吧，既如此，咱们便一同去吧。”
　　青麟道，“祝两位一路平安。”
　　云瑶及刘舍人皆端袖行礼道，“仙君安好，就此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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