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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
二郎是在正午来的，他刚刚穿过鸟居，二月就已经通过灵力感应到了。
她想了想，不由站起身子，准备迎接客人。
其实大多数时候，村里人参拜神明并不用她亲自一个个去招待。
本来村子没有巫女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依旧是什么样子。
所以，她的工作一般就只有打扫神社，有时也会用灵力修理坏掉的绘马。
但这次，明显二郎哥哥是有事找她。
因为这次，他走的是左边的路。
二月的眼睛被她用一条白色的绸布遮住了，这样能让她的修炼更专注，每时每刻的外放已经让她的灵力接近饱满。
这是一个瓶颈，而她，只能靠自己才能更进一步。
二郎远远地就看到她的身影了，她穿着一身庄重的巫女服，那双最为吸引人的眸子被白色的绸布遮挡了起来，也遮住了那越来越惊人的美貌。
他不由松了口气，到底，他是有些怕见到她的。
“二月，我，我这次来，是来看看你…”他的话有些结巴，对面的人已经不再单单是那个小姑娘了。
“嗯，多谢二郎哥哥了，还有大郎哥哥。”二月的眼睛被遮住了，看不清她的神情。
二郎有些哑然，这样生疏的对话，让气氛愈发尴尬了。
“嗯，还有一件事。”他垂了垂眼睛，“新年快到了，村里人说今年会举办庆典。”
“一是为了感谢风神大人，二是庆祝有了巫女…”
“是吗？这是好事呢。”二月站起身子，缓步走到窗边。
风神大人的神社十分壮观，在本殿的后面，是有专门的舞殿的。
那里有个四四方方的平台，是用来跳祭奠神明的神乐舞的。
神乐舞啊，是跳给神明看的呢。
“是，我知道了。”她回过头，对着他浅浅笑道，“那可是个大日子呢。”
“嗯，我这就回去告知大家。”二郎站起身子，脑子有些晕晕的，垂下头道。
直到快要走出屋子，他才顿了顿，道:“需要的道具村里会准备好的。”
“是，麻烦大家了。”
二月站在神社本殿前的鸟居中间，二郎沿着琉璃灯的指引一步步远去。
最终，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二郎一路回了家，家里大哥去劳作了，大嫂和孩子住在东面的两个屋子里，他和妻子住在西面的一个屋子里。
他们兄弟的感情不错，如今依旧在一起吃饭。
大嫂已经在收拾吃食了，二郎直接回了屋子。
一进去妻子就迎了上来，他沉默地脱下了衣衫，任由她把自己扶到塌上。
看着那个同样沉默寡言的女子忙前忙后地为他打来热水擦脸，泡脚。
她长得并不好看，脸颊上的棱角太过硬朗，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
这样的女子，他是看不上的。
但他还是娶了她。
所以，她就是他的妻子了。
今天晚上，二郎难得地伸手把她僵硬的身体抱在了怀里，屋子里已经熄了灯，一片漆黑中，他听见自己说:“睡吧。”
二月去了主殿，她站在外面，她的风神大人在里面，她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
这个想法让她有些隐晦的高兴。
“就是这样，今年会举行庆典。”二月没有敢去抬头，哪怕眼睛被遮住了，她依旧害怕被他发现自己的情绪。
“是吗？”他摸了摸巨龙的头，声音有些莫名的飘渺，“真是麻烦大家了。”
“哎？怎么会？请您不要这样说。”二月急忙抬头道。
他突然低低地笑了，清越的笑声让二月耳朵一颤，脸颊先一步红了。
接下来的日子，二月每天都会外出，现在她的灵力已经足以应付大多的情况，一目连倒也没有过多担心。
二月自然不会告诉他，她是去练习舞蹈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以前她偷偷外出练习猎杀野兽时，手脚极其灵活，一点也不像新手。
可是现在，她就是练不好简单的舞姿。
说起来，神乐舞并不难，大多也只是几个动作而已。
可是，只要想起这是跳给他看的，二月就忍不住紧张。
一紧张，脑海里就是一片空白。
呜…
这样的舞蹈怎么给他看啊！
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二月越发夜不归宿了。
她站在空旷的草地上，月光把她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好，再来一次…
抬步…
转身…
跪坐…
一个个动作在大脑地指挥下慢慢完成。
因为暂时没有工具，她就折下一根树枝握在手里。
二月的衣物有些单薄，但因为有灵力的帮助，倒也不至于再次着凉。
她就这样捏着一根树枝，一遍遍地跳着庄重的神乐舞。
哪怕她的理智清楚地告诉她，自己已经很熟练了，可是二月还是控制不住地想。
再来一次，一次就好…
跳给风神大人看的，就要是最好的舞蹈…
天上的月被云遮住了，下面的人依旧在一遍遍不知疲倦地动着。
一股风吹过，吹乱了她的衣摆、她的发丝。
树影斑驳间，似乎能看到一个人影静静地伫立着。
一动一静。
就似永恒。
二月到底没有跳成，因为这天下雨了。
雨下的很大很大，哗啦啦的，单只是让人听着就觉痛快。
二月趴在桌子上，恨得牙痒痒。
啊！
气死了！
人家好不容易练习好的！
可是，这雨就像是专门和她作对一样，等它云开见日的时候，刚好是新年的最后一天。
…
摔！
不带这么玩的啊！
其实新年也有值得高兴的事情，这天下午，二郎哥哥来了，一是对这次庆典的事表示遗憾，还有就是送了些村里人准备的吃食。
二月等他走后，就去了主殿。
主殿一般而言是不能进去的，因为是专门给神明住的房间。
但是，她可是大人的巫女呢。
当然是可以进去的，一般里面的东西都是她在整理，总不好让它们落满灰尘。
一进去就感觉到了风神大人，他大概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到来，不过还是温柔地问了她的来意。
二月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她有些欲哭无泪地发现，似乎只要他站在自己面前，她的呼吸就有些喘不上来。
她在心里壮了壮胆，才瓮声道:“大人，我带了些大家送来的吃食…”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慢慢地就听不到了。
一目连忍不住弯了弯唇，他伸出一只手，接过她手里因为过于用力差点毁于一旦的饭团。
微凉的指间碰到了她的手心。
二月没敢缩手，她的心跳地都快蹦出来了。
嘭嘭…
嘭嘭…
QAQ
别，别再跳了！
太大声会被听到的啊！
等离开的时候，二月捂着自己红彤彤的脸，万分庆幸她的眼睛被遮住了。
回到屋子里，她慢慢解开眼睛上的白绸。
看着镜子里面那个满眼的喜悦遮都遮不住的自己。
脸上还有些热，唇角却又不受控制地翘起，眼睛水润润地泛着光。
她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这样的她，真的还是那个感激敬畏着他的自己吗？
为什么她会心跳加快？
为什么她会忍不住去在意他？
就因为他是自己要侍奉的神明？
二月也不知道。
但是，她不想改变现在的状况。
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他还在她身边，不就够了吗？
之后的日子似乎就这样恢复了平淡，每天每天，二月都在忙碌地修行。
但只要她的灵力一转，就能感觉到主殿的柱子上，那个人静静地靠在那里。
让她的心也不由平静了下来。
时光悄然而逝，二月终究如愿以偿地跳了舞。
那是在第三年的新年，她在那个小小的平台上，把自己对他的所有心思都通过那一个个动作舞了出来。
她知道，他是神明，会有无尽的生命。
而她只是个小小的人类，终究会死去。
如果注定会有一个人痛苦，那么，她情愿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察觉。
这份心情，就让她把它带进地狱吧。
三十一岁，已经是一个普通人的晚年了。
二月不敢去看自己的面容，她害怕看到自己的脸上是一道道的皱纹。
就连做梦，似乎都在恐惧着衰老。
但是，她想要好好的活着，想要看着他多一点，再多一点。
所以，她更加努力的修行，渴望灵力能够让她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二月能够感觉到风神大人的担心，但是她无法告诉他自己的真正想法。
三十五岁，二月尝试封印灵力来保持容貌。
失败。
四十岁，二月再次尝试封印灵力。
失败。
五十岁，二月第三次尝试封印灵力。
失败。
之后的岁月，她不敢再尝试了。
她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巫女一样，整理神社，净化污浊，时不时地驱驱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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