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老幼

　　夏凝昕羞窘地抓着板凳，担心好友也像果儿那样认为。被果儿说的时候只急着反驳，结果一看董冥灿聚着眉峰，盯着那碗饭，当真是觉得自己被嫌弃了。腆红了脸斥责乱说话的小人，当时的振振有词都是为了掩盖此刻的慌张。

　　“没有啊，她乱说的，你别乱想。”说完就把筷子一口一口往嘴里渡。

　　看见董冥灿无异的样子，夏凝昕手掌稍稍松开了椅子，绯红的脸颊褪成微粉，又横声说：“我不信，你帮我闻闻。”

　　“问什么？”电视机广告声太大了，董冥灿听错问出声。

　　还没等做出反应，耳朵就被两只手捂住，脑袋被转了过来，夏凝昕唇瓣轻启对着自己呵了一口气。

　　“臭吗？”小心翼翼地问董冥灿。

　　没想到……

　　像陷入了充满旖旎色彩的漩涡，董冥灿看见了早上她放在课桌上的面包，中午她在食堂点的黄灿灿的甜南瓜，晚上一颗颗白米的软糯，所有的一切都汇成一幅幅欲言又止的轮廓，缓缓地从她的唇角移目到秀鼻，星目，形状渐渐被勾勒出来……

　　夏凝昕缩回手，又攥着板凳勾。

　　动起停住的手，董冥灿振声说：“不臭，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也是闻过最香的人。”

　　本来也不经常说这些话的董冥灿，又夹紧筷子朝桌上的菜倒腾。

　　见到对的人，有些话真的是情不自禁，就像十一岁的自己跟十岁的夏凝昕初次见面时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又往嘴里送着粥，扫了几眼夏凝昕，看见她的素脸像朵花苞，在自己的注视下不快不慢地伸展花容笑貌，心里一下就融得一塌糊涂，想要抱她，想像她抱自己这样抱她。或许更亲密点都可以，低下头可以闻到她头发的那种拥抱。

　　“嗯嗯，你快吃吧。”像是要把喜悦藏于心，这一次，夏凝昕想自己可不能表现地很随意。

　　虽然她叫董冥灿快点吃完，但两个人一个慢慢地坐着，一个一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

　　夜色落了地，两个人一直悬在空中，摇摆不定的心也踏踏实实地挂在树梢，被风儿一吹飘到土壤里，种了下来。

　　夜晚期待着早晨，三人可以坐上同一辆公交车，踏进同一所校门，登上同一栋教学楼。迎来第一次期中考试。

　　成绩好的人，就算性格不招人喜欢，但人缘总是不差的。何况像董冥灿这种性格也好的人。

　　“我真觉得你不应该当政治课代表，应该当学习委员。”苏茜西看见那几个问题的同学都走了，才对着董冥灿无奈道。

　　“学习委员吃力不讨好，还不如选个喜欢的科目乐得自在，也轻松。”花了几张草稿纸才给她们讲清楚，拿着题目寻思有没有更简便的方法。董冥灿刚刚才想出的思路，就上课了。

　　厕所都还没上，在这么下去，自己的肾迟早不保。四十分钟一过，董冥灿立马从座位上飞了出去。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厕所十个位置，全部都被占完，还等了一个女生。

　　好不容易，有个位置人出来了……

　　“你先去吧。”前面的女生转过身来叫她先去。

　　“好，谢谢你啊，盼儿。”竟然在这儿遇见，董冥灿没空想，钻进了那个空位置。

　　解决完之后，董冥灿在门口等着张盼儿。估计她下课也跑得快，肯定也着急上厕所，还让自己先去。

　　来来往往走过的人群闪现出盼儿的身影，灰黑色的水手式校服衬得她面庞更加水灵，裙摆随着她的步子在阳光下荡出波纹。学校给学生发了两套衣服，春夏秋冬两季换穿。女生一套衣裙，一套裤装。不过自己多买了一套裤装，实在是不喜欢穿裙子。

　　“你不冷吗？光着腿。”聊衣物增减果真是开启聊天的利器，董冥灿笑吟吟问到。

　　“其实还好，我还穿了长裤袜。”董冥灿听她这样说，低下头发现她真的穿了双黑色的打底裤，优美的腿部线条没有一丝赘余，窈窕修长。

　　“谢谢你啊，刚刚让我先上，说吧，让我怎么报答你。”董冥灿打心眼感谢，也不想欠别人。

　　温暖地看着张盼儿，董冥灿将面微微朝下。早晨的阳光总是宜人的，感觉自己的背注入了一丝热意，把站直的腿向后一伸换了个更随意的站姿。

　　“是吗，你既然这样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哦。”

　　开口道：“那别跟我客气，说吧。”

　　又听到她铃铃笑了两声：“我现在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就告诉你。”

　　“好吧。下次想到了就跟我说。”又听盼儿张口答好，才跟她说了再见，一个朝走廊往右，一个顺着楼道向下走。

　　两步作三步，张盼儿抬头一望，见着董冥灿正沿着过道最外面移动，铝制的安全扶手熠熠生辉，她的马尾一甩一甩地掠过光，从侧脸变成背影，校服套在她背上都不那么讨厌了。

　　董冥灿站在外面，朝教室里望了眼。瞧到夏凝昕又把脸靠在课桌上睡，睡颜就这样光面面地露在大众眼底。

　　走到她桌前，又不忍心把她叫醒，不知道她怎么一天这么多觉。转了方向回到自己位置上。

　　一脚从同桌背后跨过：“小茜，你知不知道盼儿的□□号？”

　　醒了醒神，苏茜西把手机拿出来给她发了过去。

　　神思一飘，上课时觉得有什么事一直萦绕着。

　　董冥灿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她给的小纸条还没看呐！昨天都要被她弄晕了，一会说作业，一会说这几天她听过的事，一会又说闻味道。

　　连忙伸手摸了摸自己衣服口袋，空的！全身上下，掏来掏去，没有！脑子噤地冷静下来，换了件衣服！

　　想给婶婶打个电话问问，她有没有把衣服洗了。可她现在正在摆摊肯定很忙……

　　用手摸着书页，翻来扇去。

　　第一次上课，她没用全心思。放了学，拉着夏凝昕的手快步往校门口走，婶婶如果洗了，早点回去，纸张应该还能恢复点原样。

　　“慢点啊，我累了。”夏凝昕不满道，干嘛要这么急。

　　董冥灿匆匆转过头来，发现她光洁的额头都现出了微微汗迹，松开她的手：“那你慢慢走，我今天有事，就先走了，好吗？”

　　夏凝昕就看着她的手掌心脱离自己的手腕：“干嘛要这样，马上就到校门了，我也不累。”说完伸出玉臂要她拉。

　　也没答话，董冥灿就牵起她的手，继续躲着人群快走，只步子比刚刚慢了些许，脸上凝聚的笑容多了些。

　　银杏树哗啦啦地散开映在夏凝昕的眼里，头顶上的流云也一直跟她们作伴，到家的时候，夏凝昕还看见那朵云跟着她们。平常都她都不回家，要么回去一下放了东西，就把课本带到她家一起做。眼下忙忙张张地踱步，不知道在找什么，头上的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走了。

　　董冥灿在院子里看见婶婶洗的那一排排的衣物，唯独没看见自己的那件衣服。连忙跑到房间，左翻右找，又跑到卫生间，掀开洗衣机，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就在里面，混在一起的还有其他果儿的背心，秋裤，叔叔的外套。满箱的泡沫水将她们淹没……拿手去碰，湿润润的，情绪也被打湿了，摸到那空无一物的口袋。肯定是被水给融完了，成了碎渣。

　　拉踏着步子到院子里，发现夏凝昕还跟那儿站着。不知道这件事给她说，她回怎么想，高兴还是？抢着不给我，又唤着同学一个个传。郁闷意味更浓了。

　　“你怎么了？”夏凝昕朝她小跑过来，没见过灿灿这么落寞的样子，如果说上次她是生气，那至少还能说能走。现在，她弯着身子靠在墙上，眼帘都快垂到地上了。

　　抬手摸摸了她的眼皮，夏凝昕由衷期望她高兴点。

　　“我丢了一件重要的东西。”正视来人的目光，苦笑略显无助。

　　手指痒痒的，当董冥灿的抬起睫毛扫到自己的手：“找不到了吗？”抿了抿唇，问她。

　　“应该是吧，算了，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声音听起来根本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放得开，夏凝昕跟着她话语的感受一起闷闷的。

　　把手从她眉峰处移到她手里，牵住说：“是什么东西，我们去找。”隐隐还想知道到底，它是什么。

　　“我妈妈给我的一个物件。”董冥灿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跟她说实话，心里有点愧疚，可还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不要让她知道，不要让她知道，你这么在意她。

　　“是什么样子？”

　　“嗯……蓝红相间的一个木盒子。”在脑海里搜索妈妈的物件，看她现在这么认真的样子，觉得不说出个形状，她肯定不会松心。

　　“不重要的，我妈那儿还有几个。”夏凝昕放空的模样，董冥灿猜不出她盘算什么，连忙出声。
　　“走，我们去做作业。”推离墙身，董冥灿挽着她肩，朝她的房间走去。看她还心不在焉地，眼里随处瞟，悄悄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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