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烟

作者:广陵蛟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十六回


      冬,让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肃然,当世间万物都归于沉寂,那天边的一弯新月便成了最万众瞩目的焦点。悬挂于空,比任何时候都更显得皎洁明亮,也一如白玉一般玲珑剔透。虽然不如仲秋月圆之时的完满,可却也称得上是别样的离愁。
      离愁,别离之愁,可是是谁与谁的别离,又是谁与谁的相遇呢?
      月下本应广袖起舞,沉鱼落雁的倩影,此刻,却像是阴曹地府的冤魂,也只因这一份离愁。殊途之别,生死之离。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如此的断肠?那原本只为一人舞的惊鸿,已经化作一条逆天而行的蛟龙,在这寒冷而肃杀的冬夜嘶吼狂怒。那婢女曼妙的身姿舞动着凌云飞袖,两行血泪,一片红唇,让这一切显得如此清丽哀绝。
      可最美的,往往就是最要命的。
      所以欣赏着这一番绝妙的两人正处在性命攸关,正岌岌可危的地步。
      “天魔解体大法”原是江湖之中的邪派武功,名门正派自然是嗤之以鼻。这功法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在短时间内将自己的武功修为提升数倍甚至数十倍。可一旦如此,即使能侥幸活下,也要大病一场。
      初时饶是依靠远处游斗还不至于落得下风的婢女,此刻近身相搏,两人心中还是一凛。南星子和金刚剑原想拖着她到油尽灯枯,到时自然可得胜,可只是第一招两人脸上便都挂了彩。几个回合下来身上的伤口虽说并无性命之忧,可也已经是大大小小十几道口子。可曲如一与公孙沚缠斗,一时间难分伯仲,又如何能遁地而走?两人心中也不禁同时:苦也!
      那两条织花绣鸟的带子,此刻就像是招魂的白帆,稍不留神就要被夺了魂魄。初时还有反抗的余地,可三招过后已经是只能退守。每一招都险到极致。
      她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公子,又多想回到看他练剑为他奉茶的日子。只可惜,死掉的人,再也回不去了。每念及此,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凌云袖法中也陡然多了几分他“绝影剑法”的路子。当下剑法化到袖法,威力更是了得。见过他剑法的人,除了曲如一,本就都已死了,南星子和金刚剑也只是有所耳闻,可现在对上,片刻之间也想不出破剑的法子。也只好用兵器护住自己。
      可当他们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她长袖一收,蹬墙疾上,似要赛过那从不停息的时间,追回与常伴左右的岁月。饶是二人眼中还留着她的身影,可她的手刀已经重重砸了过来。饶是南星子开扇如盾,挡了下来,可袖中的丝绦一出,也再没了还手的法子——他,也已经死了。
      “至少,我可以去见你了......”她的口中如此喃喃,一口气松了下来,面如金纸的脸上,也终有了笑的模样,永远,停留在了她与公孙浔的时光。静静躺在地上,让几滴鲜血,沁润一朵寒冬之中奄奄一息的野花。
      全心全意应对“道生一剑”曲如一的以线御剑,对于她的死,公孙沚的心里除了愧疚,便只有一句“对不起”。她知道,如果带她来,她会抱着必死的决心,也绝对不会再活着离开这里……
      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她去想任何事情,仅仅是她最后走时的诀别,只是眼睛一撇,曲如一的剑便悄无声息得到了脖颈,饶是闪躲的快,还是被削去了一缕青丝。一开始两人过招还有来有往,可她走后,若是说公孙沚的心中没有一点点的触动,是绝不可能的。可也就是这一点点的触动,让曲如一占尽先机。他的人似乎也已经像他的剑一样,冰冷、锋利。死亡,虽然是很平常的事情。但他的眼中,别离,似乎也变得平常。
      也正因如此,他的剑才更加可怕,仿佛是掌管世间法则的天神。
      两人之间鞭影纷飞,宛如天边倾泻而下的流星雨,将两人笼罩其中。曲如一的剑并不算快,可他总能从意料不到的地方进攻,而他出手的每一剑绝对是致命的,也像是那流星雨中恒定不变的银河。
      最开始的势均力敌在一阵撕打之后,公孙沚已经渐渐落了下风。而曲如一的剑如果说一开始是一片随风而走的落叶,现在却像是势如破竹的猛火。公孙沚也渐渐意识到,曲如一的每一次出招都积累着之前招数的余劲。饶是每次只有一点点,可架不住时间一长,聚沙成塔,聚土成山。
      公孙沚心道:要是继续与他缠斗下去,必然落败。
      当下将长鞭一软,缠在他的长剑之上,突然近身,一掌推出。曲如一面不改色,另一只手握着剑鞘一拳打出,却像是泥牛入海不见踪迹,反而是自己收拳不得。当下只得以内力相搏,与公孙沚较上了劲。
      如果说剑法招式还有灵光一现,一日胜十年的办法,那内力功底是半点投机的办法也没有的。两人这一出手,一下子便拼上了内功。如若有人先收掌,那必然被对方所伤,胜负也就高下立判,所以内力相搏唯一的结果就是一方先油尽灯枯,不死不休。
      公孙沚女儿之身所习的内功也是阴柔一路,而曲如一的内力混杂诸多门派的一些残余,虽然雄浑霸道,可若轮精纯,和公孙沚一比却是不及。
      初一对掌,公孙沚只觉得曲如一的内力山呼海啸得压了过来,可下一刻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当下避重就轻,让那较为凶猛的一部分以自己的内力抵消,而那相对薄弱的一部分便再做一次削弱,这样一来,自己便有了还手的余地。心念一转,将剩余的内力凝成一线,打入曲如一的经脉之中,所攻之处皆是要害大穴。
      饶是曲如一内力的把握恰到好处,可与公孙沚相比却是相形见绌了。但时间一长,公孙沚脚下的土地也深深陷了下去,在看曲如一,如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也并不是游刃有余。
      虽说公孙沚知道公孙浔还活着,可曲如一动手重创他的事情仍是不争的事实。现在虽说觉得每一刻都像是在油锅一般,可自己心中也只有打赢曲如一一个念头。
      可曲如一却不这么想,这个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才爬到天下第一剑的剑客,也曾见过不少年轻的武痴,但公孙沚这般双十年华却有如此内力的,着实是让他吃了一惊。他呢?好不容易得到的“天下第一剑”又如何甘愿死在一个小姑娘手里呢?可如果说没有一点后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要是早知如此凶险,他宁愿受她一鞭。现在倒好,整个人都像是置身在寒冰地狱一般,额头上原本因为对掌而冒出的汗水,竟然慢慢停止了滑落,凝结成了碎冰!
      而他们之间所迸发的内力正绵延不绝向两人四周扩散,曲如一的身旁,渐渐凝结成一地白霜,而公孙沚的身后的几棵杂草也加速着枯萎。
      “啪、啪、啪。”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四下几声掌声。声音本不算大,可在这万籁俱寂之处,却是十分清晰。跟着掌声之后的,便是拐杖点着地面的声音。可即使知道有人来了,两人仍然不敢把定在彼此身上的眼睛松开半刻。
      “不愧是大姐,对上‘天下第一剑’也能逼入如此境地。”
      现在曲如一已经不必猜,公孙沚也不用去想,就是“算无遗策”——公孙渔。
      拄着双拐的少年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每一步都极其稳重,在地上留下坑坑洼洼的印记。
      而这两人现在仿佛是两尊雕像,一动不动,这个时候谁先分神,谁就一定输。
      “大姐,今天真是要谢谢你。”少年转而道:“曲盟主,今天小可也要谢谢您了。”他笑道:“谢谢你们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让我可以亲手杀了二位!”
      虽说这话说了出口,入了两耳,可他们还是一动不动,像是他口中的二位并不是自己。
      少年又道:“我知道,你们都有疑惑,可这疑惑,你们也只能去问阎王了!”。“了”字还没出口,公孙渔的袖中已经射出两支碧光闪闪的牛毛细针,就像是判官手中的毛笔,沾着千年不散的浓墨,在生死簿上静静一笔一划得写下两个人的名字。
      那恶毒的宣言伴随着浓浓的杀意一步步逼近,从他袖中发出的那一刻,仿佛上天都觉得不公,故意慢下了时间,好让他们再有争取的机会。可那两人仍然是难解难分,谁也不肯先让一步。
      “哈!”
      眼瞅着那死亡的界限一步步逼近,也就在最后一步将要落脚之时。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瞬间同时法功,将彼此退了开来。满脸笑意,不约而同得望着少年。
      “怎么会!”那人一惊,却再没有下一个表情,曲如一的长剑,公孙沚的软鞭,已然刺透了他的心脏。
      而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颤颤巍巍得看着自己胸口的窟窿,一口鲜血涌出,自己也倒在了血泊之中。“现在,你该好好问问阎王是怎么回事。”公孙沚道。“这次,真要谢谢曲大哥了。”
      曲如一笑了笑道:“哪里哪里。这次更该谢谢公孙姑娘费心,帮我除掉这一干叛徒。”说罢,御剑一收,还不忘在南星子和金刚剑的咽喉留下两条殷红,毫无声息得把长剑收入剑鞘。拇指之上,正戴着一枚着色诡异的扳指,形制竟然与公孙华手上的骨戒异曲而同工。曲如一道:“想不到公孙姑娘的‘长生诀’竟已精进至此,若是再过几年,内力之上曲某便再难是对手了。”转而叹了口气道:“只是,可怜了这位美人。”
      公孙沚眼角低了低,道:“她我要带回去,不论怎样都要勉力一试,想办法让她活下来。”
      “因为‘快剑’么?”曲如一戏谑道。
      公孙沚冷冷道:“曲盟主,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曲如一忙正经道:“怪我怪我,‘快剑’面前,还望公孙姑娘多解释解释。他日若用得上剑盟的地方,曲如一定当竭尽全力。”
      “蓬莱门和剑盟本就同气连枝,互相帮衬是应该的。”公孙沚道:“那沚儿就先告辞了。”
      话没落地,公孙沚已经抱起了面如金纸的女孩儿,静静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曲如一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得佩服道:“师叔真是培养了个好徒儿啊。”再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南星子和金刚剑道:“我曾经,也有这个很可爱的徒弟……”
      曲如一的若无其事与嬉笑戏谑在这一刻慢慢落下,从怀中取出一支做工精细的小竹笛,轻轻吹着一首过往的歌谣……
      温暖悠扬的旋律落入另一人的耳中,他的身影,也渐渐隐去。只留下了曲如一,一支笛,一把剑,一只影,一个人。
      偌大的公孙府在这一轮明月之下,安静的像一个熟睡的孩子。它的少主人身披寒衣,轻轻踏过一片琉璃回廊,红砖翠瓦。
      那绮罗帐下的玉人独自枕着一双鸳鸯戏水,盖着一床鸾凤鸣和,静静望着墙上的一幅图画发呆。画上,一对青鸟正舒展着双翼,在一片晴空白云之下,碧海蓝天之间,自由翱翔。直到听见门外熟悉的足音,才连忙笑着闭上了眼睛。
      少年小心翼翼得推开房门,却还是免不了发出“吱呀”的声音。蹑手蹑脚得脱了衣服,偷偷钻进了被窝,悄悄看着她“熟睡”的侧颜,少年也不禁笑了笑,在她耳边轻轻道:“嬗儿,睡着了?”
      女孩儿禁不住痒痒,一下子红了脸,少年也“噗嗤”笑了出来。
      阮嬗侧过身子娇嗔道:“你上哪去会情人了?”
      公孙云一脸无辜道:“冤枉啊,我差点回不来。”
      阮嬗一听,突然发现他发上的夜露,忙道:“怎么回事儿。”
      “就是去围观了一下我大姐和曲如一的决斗。”公孙云道。
      “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天下第一剑’么?”阮嬗惊道。
      公孙云笑道:“对啊。”
      阮嬗虽是一惊,可眨眼的功夫便放下了心道:“看来是大姐赢了。”
      “你怎么知道的?”公孙云道。
      阮嬗道:“如果是你大姐败了,你还能这么衣衫齐整的回来么?”
      少年笑道:“要不说我的嬗儿冰雪聪明。”
      女孩儿嗔道:“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可以后不许不告诉我就出门!”
      “好!”公孙云承诺道:“我保证!”
      “不行,我要罚你。”
      “啊?”公孙云无可奈何,看着她坚持的眼神也只好道:“那好吧,怎么罚啊。”
      阮嬗低着头,一双玉臂像滕蔓一样缠着少年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道:“罚你一辈子不许离开我。”
      公孙云笑着,一双眼睛带着春风一般看着怀中的佳人,抬起她的下颌,对着她的眼睛道:“我领罚。”
      两片冰凉的嘴唇慢慢靠近,阮嬗蝉翼一般的睫毛缓缓垂下,静静等待着归人的温度。彼此的眼睛轻轻闭上,在相吻的瞬间,感受着对方的温柔……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何以笙箫默(全文地址见内)
    跟着你?追着你?



    我在回忆里等你




    原来
    原来你还在这里



    夜行歌
    为TA而生的深情虐恋



    蔷薇之名
    以蔷薇之名诠释爱的绽放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3288519/16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