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请试剑

　　直到眼前景象定格在新的城镇，元渺才终于有机会发声：
　　“到底怎么回事，生机石怎么突然就有异动了？”
　　阮经年揽过她的肩，跟着熟悉地形的周大师，把人往物华总阁里带，笑着说：
　　“你方才不在，我们刚到客栈没多久，谢师妹就觉得归墟囊烫得不行。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是刚鉴定过的那块石头在发热。”
　　当事人谢清晖点头附和，感慨道：
　　“是啊，谈大师说了生机石孕育条件苛刻，我还想着恐怕得等很久，谁知这才刚过一个时辰，就有动静了。”
　　“书中说北域自古以来盛产各类矿石，被世人誉为‘万石之乡’，不少缺乏灵感的炼器师来到这都会如有神助，留下惊世之作。”
　　“如今看来，并非虚言，北域这地方果然人杰地灵。”

　　元渺就这么被她们推着上了楼。
　　物华总阁塔高九层，法宝鉴定与修复区域还是在最高处，只是多了一层的专属接待区，以及五至七层的尚古法宝展览区而已。
　　阮经年照旧用她的金牌顺利通过九层楼梯处的石门，成功带众人进入。
　　里面同样是一张石桌，两个石墩，但不论是打磨的精细程度还是造型花纹，都比衍铁城的分阁要美观许多。
　　此外，这里的每一个墙角，都立有一具沉睡的挎刀傀儡。

　　右侧的石墩盘腿坐着一人。
　　她双目微闭，一手有节奏地敲着桌面，另一手中似乎握着什么圆球状的东西。
　　在她背后，挂有一幅人物画像，画中人的姿势与她一模一样，边上写着“沈浮雁”三字。画像没有落款，只在左边留白处盖了一个凤仙花图案的印章。
　　谢清晖捧着生机石，上前几步道：
　　“打扰了沈长老，我今日曾去衍铁城的物华阁分阁鉴定过一样法宝，回来后发现法宝有异动，分阁的谈大师建议我们来找您。”

　　敲击声停止，沈浮雁睁开眼睛，瞥过来一眼，语调带着慵懒倦意：
　　“生机石？它可是千万年才能形成的石中圣者，这一块恐怕是从元尊秘境里得到的吧，确实稀罕。”
　　“既然是小谈让你们来的，那便拿来看看。”

　　生机石虽说名字带着“生”字，可从外表看，就是一块死气沉沉的黝黑石头。
　　既看不出其中生命的外形轮廓，也与需要孵化的卵完全不沾边。
　　不仅如此，它还不如晞微石圆润好看，长得十分磕碜，表面粗糙不平，一不小心还容易刮蹭破皮肤，更别提什么发出七彩华光了。
　　元渺在队伍得到的一堆法宝里，从未注意过这块石头，也不对它抱什么期望，只是听谈际会说它稀有，才分去了一些眼神。
　　此刻她离得较近，立刻便发现了生机石现下的不同。

　　漆黑的表面掺杂进朱红，表面蒸腾起白雾，看着便能感受到一股热意。
　　嶙峋的外壳出现细小的裂缝，仿佛里面的生物在努力地想要破壳而出。

　　她观察到这异样后，看向右侧，想听听灵蕴宗长老对此的解释。
　　在拿到生机石后，沈浮雁便把它放在桌上，再次闭上眼，右手手掌覆在石头上方，左手随意搭在膝盖上，食指一上一下，似乎打着有规律的节拍。
　　和谈际会这样的弟子不同，沈长老在鉴定时没有用任何的辅助工具。
　　元渺对炼器的了解不多，只觉得她看起来十分厉害。
　　片刻后，她收回手支着头，睁开眼缓缓说道：
　　“历史上生机石出现过三次，分别孕育出延年草、梼杌和还魂花。”
　　“第一次的延年草为逍遥散人续命九纪阳寿，助她撑到创立万剑宗。第二次的梼杌给南域带来百年战乱，但客观上促进了南域诸城的联合。第三次的还魂花救了一个垂死老太，她后来成了坤国开国之祖。”
　　“至于你们这块，和它们都不太一样，里面大约是个火属性天赋的妖兽。之前在东域没反应，是因为温度适宜，如今到了极寒的北域，它受到刺激，开始觉醒天赋，因此导致石头变烫。看生机石的开裂程度，估摸着少则三日，至多五日，这头小家伙就能出来了。”
　　“妖兽性暴烈，一般只有妖族才能驱使。尤其是像这种具有强攻击天赋的，基本只有猛兽脉的妖族敢结契。”
　　沈浮雁说着露出笑容，声音轻柔：
　　“祝你们好运。”

　　楼梯口左右的两具傀儡走过来，做了对称的两个请的手势，送客人离开。
　　石门短暂地打开，又再次合上。
　　九层塔内，唯余一人喃喃低语：
　　“生机石出，尚古将变，这一次，会是什么结局呢？”

　　*

　　从物华阁出来后，谢清晖显得忧心忡忡。
　　生机石中是只妖兽，沈长老说它们难以驯服，史上确也曾有妖兽噬主传闻，令人不安。
　　她抱着不断散发热气的石头，走在队伍后头，垂头紧盯裂缝，神色挣扎。
　　元渺看不过去，想着好歹队友一场，正要安慰两句，就见对方抬起头，转向自己开口道：
　　“队长，这个生机石，要不还是交给你吧。火属性天赋的妖兽攻击强，我是应土修士，很难掌控它。这石头在我这就像个随时会爆炸的炸药一般，还是你拿着合适。”
　　她一边说着，一边递来石头。虽然话说的决绝，但眼睛里却透出低落的情绪。
　　显然，因为自己能力不够，而必须放弃到手的法宝这件事，还是让她十分难受的。

　　递出的石头没有被接过，谢清晖又往前送了送，说出的话不知是在劝元渺，还是开解自己。
　　“你拿着吧，我们家是修真界四大商之一，我从小见过的好东西多了，不缺这一个。”
　　话音未落，她的手上一轻。

　　“谢师妹果然慷慨，但队长何等光风霁月之人，她肯定是不会收的。不如，先给我捂捂手吧，这界首可比衍铁冷多了。”
　　阮经年半途截过生机石，两只手在上面摸来摸去，没个正形。
　　“你还别说，这石头确实暖和，我冻了这大半天的，终于感觉活过来了。”
　　“还在石头里就这么强，要是里面的妖兽出来，那我们在北域岂不是四季如春？！”
　　啪！
　　正说着得起劲，她的手被打了一下，石头又被夺走，塞回原主人怀里。
　　“阮狗你少来，老占人便宜，真是闲得慌！”
　　沈啼莺翻了个白眼，狠狠斥责。
　　待转头面向谢清晖时，又是轻声细语的好师姐模样。
　　“别想太多，秘境法宝皆为机缘，你是道修，应该比我们明白。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这是天道祝福，你应当收着。”

　　那万一，这机缘本就是借我之手，给队长的呢？
　　谢清晖心里想着，执拗地还是要把生机石送出去。
　　元渺把她的手推回去，不容置疑地说：
　　“清晖，你擅防守，火属性妖兽擅攻击，你们本就是互补的两极，再完美不过。这东西若真给了我，才是浪费。”

　　“我说，你们这样推来推去的，怎么好像很嫌弃妖兽的样子，它在里面听到了该多伤心。”
　　走在前面一点的司徒璃听得无语至极，回头插了一句。
　　苗蔻也跟着凑热闹，调侃道：
　　“谢道友要实在不放心就来找我，我们问仙门针法堪称一绝，几针下去，准保你什么妖兽都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被这么多人围着，谢清晖腼腆的性子彻底压倒消极情绪，别扭地收起石头，抿着嘴跟队伍往前走。

　　在踏入传送阵之时，元渺腰间的玉简又开始震动，她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师姐的消息，连着几条语音。
　　看来是有要紧的事，她赶忙把玉简放到耳边听。

　　“渺儿，你在哪？飞云城传来新情况，速回客栈！”
　　“罢了来不及了，你要是不在客栈附近，就即刻前往最近的传送阵，地点设定为冰云脊。”
　　“周大师啼莺她们也和你在一起吧，全部过来，这边有重要发现！”

　　好在传送阵还未启动，现在改传送位置还来得及。
　　元渺立刻越过一只正要确认地点的手，在大阵中间的石碑上点中“冰云脊”，匆匆说道：
　　“事情有变，我师姐传讯让我们先去这里，可能有线索。”

　　被越过的那只手是司徒璃的，在半空滞了一瞬后，眼看着要往元渺背上拍去，却在听到解释后迅速收回，摸向刀柄。
　　一旁的越长秋看到了，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璃啊，不至于的，动刀子就不好了哇，人毕竟也是运灵大比前两轮的头名，论实力咱俩也不一定打得过……”

　　“师姐你说什么呢！她不是说事情有变吗，谁知道那个地方有没有危险，我这是为了等会儿能第一时间反击！”
　　司徒璃也小声反驳，表示自己非常无辜。
　　她微微偏头看去，见近在咫尺的师姐一脸明了，眼神意味深长，似乎并不相信的样子，急道：
　　“不是，我真没想和她打！”
　　越长秋连连点头，顺着她说：
　　“好好好，你没有，你单纯的就是想防备危险。”
　　心里想的却是：
　　这孩子，明明就在和元道友较劲，连晚上做梦都喊着“隐元少主”，还死不承认。
　　真是心口不一呢。

　　*

　　很快，传送停止，白光散去，元渺带头走出阵法，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采石场中。
　　前方是一片排列整齐的二层石屋，天际线被连绵的群山遮挡。
　　山脚下传来轰隆声响，震得地上的小石子都在不停跳跃。
　　接连出来的几人都皱起眉，飞快聚起自然元素，在耳边做成一个简易的防护罩。

　　“你们到了，跟我来！”
　　喻知乐就守在传送阵边上，看到来人，抛下这句话，马上转身往最近的一座山奔去。
　　众人不知所以，但还是迈开步子跟上。

　　跑了没多久，喻知乐在一个矿洞前停下。
　　矿洞口还站着郭长老和井十三，以及元渺昨日在宗门大殿里见过的，那位驻守飞云的刀修师姐。
　　两拨人碰面后也没做什么交流，刀修师姐见人来了，朝郭长老一点头，便径直往洞里走去。
　　气氛十分沉重，一行人都没有点灯，前方是无尽的黑暗。

　　元渺看见凹凸不平的洞壁上，均匀地分布着照明阵法，但都不完整。
　　这个矿洞，应当已经被废弃很长时间了。
　　走过一段较狭窄的路，队伍在一个更开阔的地方停下来。
　　喻知乐凝出一个巨大的光球，漂浮在上空，照亮整片区域。
　　沉默的刀修师姐终于出声，解释了紧急让人过来的缘由：
　　“飞云城三司今早接到神秘人送来的信件，打开看后发现落款为贺丰年，内容大致是若一日后自己还未归来，就把这封信送给三司，并在信的结尾留了一个地址，正是此地。”
　　“经淮雁楼中伙计确认笔迹，信件确是贺丰年所写，三司当即联系了万象宗，掌门收到消息后，命我赶来查看。”

　　“我进入矿洞后，就在这个空间里，发现了邪修活动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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