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诺

　　第十六章草药生意1

　　许思安本就有去柳家村借骡子拉车的打算。

　　柳叶的出现，可谓巧合无比。

　　“暴雨导致山崩，泥石塌陷，程家村毁了，只有我们三个人幸存，彻夜避雨赶路，想尽快走出这山林，”程诺说，“柳村长，能否行个方便，容我们去柳家村换身衣服，洗个澡，吃顿热乎饭？”

　　柳叶听了程家村的噩耗，面上表示出无比哀伤，实际并没有多少感觉。西南山区的村落各自封闭，几乎没有什么往来。程家村比他们柳家村还贫穷，唯一的交集，大概是他接任村长时，程家村村长程老三好像送了他两只老母鸡当贺礼。

　　许老板不是游山玩水，而是遇到天灾，不得不徒步返程。

　　能被许老板需要，是上天砸下来的馅饼。

　　南州许家的家主，虽名声狠厉霸道，却诚信重诺，商场上凭本事说话，从来不偷奸耍滑。许家的粮铺，卖的都是优质白米，虽一分钱一分货，高低贵贱有差异，却从不掺假售假。

　　只要得了许老板的应允，他就能带着程家村脱贫致富，再也不用受制于长不出庄稼的山地。

　　他觉得，之前，许思安是动了心的，只是出于商人算计的本能，没有立即答复他。

　　“还好你们遇上了我，”柳叶道，“我知道山间有一条近道，只要三个时辰，就可到柳家村。我们这就走，天亮之前就能到。”

　　“不行，”许思安一口拒绝了赶夜路的提议。

　　“这条路好走，夜里很安全，”柳叶保证，“反倒是白日走，日头高悬暴晒。”

　　许思安道，“我累了。”

　　他的心意很坚决，夜色漆黑，程诺的伤需要及时换药，否则容易烙下疤痕，他们已经走了整整一天的山路，程诺不说，不代表他不累。

　　所有人以他为尊，他才是决定者，而非柳村长。

　　他说一句累，柳村长立刻改了嘴，“此处僻静，很少有野兽，许老板休息一晚，再赶路也不迟。这位是……”

　　“程诺，”程诺说，“他是我的儿子，程牛牛。”

　　柳叶的目光注意到程诺脚上的铁链子，心里十万个犯嘀咕，可碍于许思安面无表情的脸，也不方便细问。

　　姓程，是程家村的人，还带着个孩子。

　　与许思安一起从山崩中活下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遇上许思安同路，出山后再也不用过穷山沟的贫困日子。

　　他看许思安对这父子的照顾，关系处的很不错。许思安不是个热心肠的，这个程家的年轻人，是用什么办法，把许老板哄得能给他亲自换药？

　　模样生的好看，说起话来温文尔雅，虽然手上有常年做农活起的茧子，但骨架子不像他们农家生养出来的，他们西南山区的村长，长年累月与世隔绝，外来人口只有一类，就是被官府通缉在世道上藏不住的死囚犯。

　　死囚犯多凶神恶煞，绝不是长着秀气模样的。

　　或者……想权贵们总有些特殊的癖好，女子玩腻歪了，转性去跟男子云雨寻欢，抓个金丝雀锁起来……

　　程诺发觉柳叶看他的链子的眼神有异样，他缩了缩脚，低头沉默。

　　许思安问，“疼？”

　　“没……我自己来就好，”程诺轻轻道。

　　许思安没理会，依旧熟练的换了新的草药汁。

　　程诺自己其实没什么，但柳叶在一边看着，总觉得自己受不得许思安这般照顾。他本就是个敏感细致的人，柳叶眼神中的闪烁的困惑与嘲讽，让他下意识的逃避许思安的好意。

　　男妾，这个羞耻卑贱的烙印，已经深深的烙在他的身上。

　　“我们轮流守夜，”许思安道，“明日一早出发。”

　　柳村长自告奋勇的守夜，意思是用不着轮流，许思安欣然领受，反正他有无数方法能还柳村长的恩。

　　一路辛劳，程诺哄着程牛牛睡着，也跟着睡了。

　　林中风声忽起，刮着叶子四处胡乱飘转，许思安挪了挪身子，为熟睡的程诺挡住夜风微凉。

　　月影之下，有他，有若辰，正如小时候，他们常常赤着脚，并肩坐在生长着苔藓的古城墙上，仰面看满天星辰。

　　……

　　柳叶带的路的确近，很快，他们就看见了山间的村落。

　　柳家村比程家村大不少，村口两头骡子正在卖力的干活。柳村长听说许思安要借村子的骡子拉车，立刻表示没有任何问题，立刻让人把骡子洗刷干净。

　　骡子不够，还得有车。许思安起初并没有把这个当成问题，可问过柳叶，才知道整个村子里，并没有任何带轮子的东西。

　　许思安思索一会儿，说，“林中有木头，农具齐全，我们可以自己做一个平板车。”

　　用木头做个两个轮子，外加一块木板。等回头他把图纸画好，柳家村的人照着做出来。

　　柳叶很不好意思，“许老爷，纸笔都没有，我们这儿，没人会写字。”

　　许思安说，“烧过的木炭也行，我画在地上。”

　　村口，几个孩子围着玩有戏，用一颗石子打另一颗石子，谁打的多谁赢。

　　“许老板，程公子，请……”柳叶把人迎进了他的村子。

　　村民们见着村长带了外人回来，都放下手边的事儿，跑出来看热闹。

　　程诺走的轻，尽量不让脚上的链子发出声音，但还是被村民注意到了。几个小孩童言无忌，“那叔叔的脚上，怎么挂着锁牲口的链子？”

　　“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柳叶把人赶走。程诺那是许老板都亲自照顾的人，半天路上，光问累不累，就问了十几次。许老板可不是一般的外人，是改变他们穷山沟命运的大贵人。

　　村里人多好办事儿，在村长的吩咐下，妇人们迅速打扫出干净整洁的房间，端上热水与小青菜，连带浴桶与换洗的干净衣服，都准备妥当。鸡汤已经炖上了，要不是程诺拦着，他们得把看门的狗也给杀了，给许老爷补身子。

　　程诺知许思安自小不喜欢荤腥，许家大嫂嫌弃他太瘦，常常炖鸡汤逼着他喝，他喝不了，经常偷偷摸摸的倒在门口的大槐树下。

　　几个小菜足以，清汤热水的，不用麻烦。

　　程诺简单整理了下，先把程牛牛洗干净，洗完了这边，许思安那边也要沐浴。

　　想小安他看不见，平时有人伺候惯了，可能得他帮衬着才能洗，柳家村的外人不合适。

　　“那个……热水放这儿……”

　　“知道了，”许思安道，“小诺，帮帮我。”

　　正犹豫的程诺就留下来，柳叶识相的出去，不忘把门给关上。

　　程诺跟许思安两人什么关系，柳村长自觉猜的八九不离十，心想，回头是给他们准备一张床呢，还是两张床呢？

　　许思安其实用不着程诺帮衬，他平时在家，沐浴更衣均自理。他早就适应了在黑暗中打理自己的日常起居。只是，他想让程诺留下陪他，故意借着眼盲留人罢了。

　　程诺帮许思安褪去衣服，露出精壮又结实的腹肌与胸肉。那是属于成年男人的健美体魄，散发着成熟可靠的气息。

　　他脸一红，本要搭在小安身上的浴巾，掉到了地上。

　　程诺蹲下捡起来，许思安已经自己爬进了浴桶。生意场上有句话，叫做见好就收。比如现在，他不能要的太过，引得小诺留下不舒服的印象。

　　“我自己来，你出去吧，”许思安觉得水温尚可，此地简陋，凑合过去，太高的要求也达不到。
　　程诺如临大赦，推门而出，险些撞翻上在屋外听墙角的柳叶。

　　“……”

　　柳叶摸摸脑袋，“我……我来问问水温合适不合适……”

　　程诺没心情听解释，像一只无助的小羊羔，几步躲进他自己的屋子里。

　　屋里，程牛牛问，“小爹你怎么了？你发烧了吗？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没事，”程诺连着喝了好几口水，总算把燥热压了下来。

　　沐浴完毕，许思安换了干净衣服，许老板的气势威严又变了回来，他即使穿的粗布麻衣，也极为显眼。

　　用过饭食，许思安画了骡子拉车的图，简单讲了讲用木头做轮子的方法。柳家村的几个砍柴的樵夫听的云里雾里的，好在村里还有个会做家具的老头儿，不至于许思安半天都在对牛弹琴，大致明白后，就带人干活去了。

　　程诺说，“麻烦村长了。”

　　柳叶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都是应该做的。”

　　许思安道，“说说吧，你的生意。”

　　柳叶伺候许思安半天，终于得了说话的机会，许思安上次来，听他说道一半，就让那个叫阿洛的下人把他给撵出去了。

　　感谢上天，把许思安送了回来。

　　柳村长清了清嗓子，“许老板也看见我们村子这贫穷模样，不光我们，西南地山林子所有的村子，几乎都是这般模样。山上的土不长庄稼，祖祖辈辈生活在山里的村民，也不愿意搬出去。”

　　“柳村长不像是山里人，”许思安品一口茶，道，“你的见识不俗，草药生意，的确是西南山地最适合的行当。”

　　柳叶似乎不愿说自己，“这么说，许老板愿意收购我们的草药？”

　　“你为何要找我，而不去找凤阳林家？”

　　凤阳林家是大青国最大的药商，上到大内宫廷，下到街巷药铺，多半都挂了个“林”字招牌，全国各地的草药都送到林家的收购站。

　　南州许家只做米粮生意，从没涉足药材这个领域。

　　柳叶叹了口气，“我何苦没有找过林家，只是……”

　　自他当上村长，总算说服了村民放弃种红薯，改挖草药，山间自然而生的各种珍奇草药不计其数，可他四处给草药找门路的时候，却碰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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