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

　　星期天晚上，姜烨洗完澡，走回卧室。

　　电脑停留在动态屏保界面。

　　他微弯身，动一下鼠标。

　　Windows标志性的蓝天白云绿野图画跳出来。

　　姜烨准备关机睡觉，瞥到右下角的时间。

　　9：30

　　双.色.球在星期日晚上9：15开奖。

　　姜烨中断关机的动作，找到昨天穿的外套，从口袋种摸出梦园送他的彩.票。

　　他打开浏览器，查询本期中奖号码。

　　不出所料，EXCEL还是很不靠谱的。

　　姜烨关机，拿起彩票就要丢入脚边的垃圾桶。

　　他动作顿一下。

　　最后，姜烨把彩票夹进了电脑桌上的一本乐理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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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下午的最后一结课是梦园最喜欢的英语课。

　　到了老师粉笔板书讲解单词用法，学生抄笔记的环节。

　　梦园超爱誊笔记。

　　以前她写字都要垫尺子，习惯后，拿掉直尺，字迹也是齐整无比。黑色的字母印在淡黄色道林纸上，又间歇出现各色水笔的着重记号，赏心悦目。

　　而且她抄笔记速度全班第一。

　　然而今天梦园的速度明显有些跟不上。

　　好几次，老师已经说到下一个单词，她上一个还没抄好，只好先空出几行，等一会借别人的笔记补充。

　　她分心的时候在想，彩排中奖了吗，姜烨以后要怎么和那几人相处，还有，他还会再来找她吗，或许说，协议已经作废？

　　放学铃声响起，梦园飞快补全笔记，冲出教学楼。

　　樟树下什么人都没有。

　　只偶尔几个勾肩搭背的学生，有说有笑地经过。

　　梦园的失望溢于言表。

　　晚上她早早就睡了，第二天一觉醒来去早读，才发现昨天英语老师布置的作业除了抄写单词还有一篇英语作文。

　　她神游天外，作业都没听清。

　　梦园狼狈地用第一节数学课悄悄补英语作业。

　　还剩最后一句总结的话，她却突然被数学老师抓包，点名批评。

　　整个一天梦园都很倒霉。

　　语文课老师抽查背古文，一组点一个。

　　这几天她跟姜烨出去，文章只囫囵吞枣读了几遍，一点都不熟，侥幸心理作祟，梦园本以为老师不会抽到自己。

　　结果她被点了。

　　可想而知，梦园背得磕磕巴巴。

　　虽然老师没说什么让她坐下了，但作为尖子生，这么多同学面前丢脸，梦园还是羞愧得恨不得引颈自戮了。

　　前几个月她们校长去衡水中学取经学习，回来后就搞了个晨操后跑步。

　　今天梦园跑着跑着，鞋带散了，自己把自己绊了一脚。

　　众目睽睽下，她简直想死在操场上不起来。

　　下午，她又犯了“血光之灾”，被一只高速飞来的篮球砸到。

　　万幸没有大事。

　　梦园一边揉着胳膊上的淤青，一边心里要怨死星期二了。

　　她默默将观世音如来耶稣都拜了一遍，求星期二赶紧过去。

　　放学后，梦园怏怏地拖着脚步，跟着人群朝大门的方向走。

　　蒋红走在她旁边：“关大款，发财了没有？”

　　梦园没精打采：“不知道。”

　　“你没看？”

　　梦园把昨天的事情跟她讲了。

　　她什么都告诉蒋红。

　　蒋红也从来没有辜负她，一直都很支持她。本来梦园还对和姜烨的这个约定心有踌躇，是蒋红跟她说“凭你心里的声音去做”，她才能这么坚定。

　　蒋红说：“那他人还不错啊，看来没变很多啊。”

　　“啊？”

　　“其实以前我就觉得姜烨这个人还可以，拽是拽了点，但没那么坏啊，那叫什么，我给你找个比喻，心有猛虎轻嗅蔷薇。”

　　梦园想象着姜烨哗啦一声，变成猛虎。

　　她打了个寒颤，停止这种可怕的联想：“行了你别说了，你一文艺起来我简直受不了。”

　　蒋红怼她：“我原本一个只看世界名著的人，不是你天天把那些文艺的书丢我包里，要不然——”

　　她话还没说完，梦园不动了。

　　蒋红顺着梦园看的方向望过去。

　　姜烨站在树下。

　　蒋红拍拍梦园肩膀，先走了。

　　反正今天某人也不会和她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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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园觉得自己错了。

　　星-期-二-明-明-这-么-可-爱！

　　她轻手轻脚地向前走。

　　离着姜烨还有十几米的时候，他转头。

　　姜烨眯眯眼。

　　他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

　　梦园在他这种眼神下，微微僵硬。很快，她吸口气，走过去，故意用很自如地语气讲：“你来啦。”

　　姜烨点点头：“走吧。”

　　梦园心里期待再见到姜烨，但她对于去地下室的排练所还是心有抵触的。她不太想见到锁链男，甚至现在，她也不太想看到纹身男。

　　上车后，姜烨突然说：“鼓手换了一个人。”

　　说完他就不讲话了。

　　梦园不知道姜烨是怎么和其他人交涉的，但听到这个消息着实让她高兴。她又忍不住地想，他是为了我做的吗？

　　一路上，梦园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偶尔，她瞥眼看姜烨一下，嘴角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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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站在地下室的门前。

　　天气好，落日余晖万里。

　　梦园奇怪姜烨怎么站在门前不动了。是没带钥匙吗？可是她明明看见门和以往一样，并没有被锁住呀。

　　她好奇地去望他。

　　姜烨像是想要说什么，但一时没想好怎么开口的模样。

　　梦园不禁脑洞大开。

　　他要讲什么，他得绝症了要和我告别？还是他根本拿不出一万块现在要坦白？

　　梦园认为没有关系，就算没有报酬，她也很愿意帮他忙的呢。

　　姜烨终于开口了，他眼神望向别处，就是不看她：“关梦园，我跟你讲个事情。”

　　“你讲啊。”梦园奇怪，他今天是怎么了？

　　姜烨瞥她一眼，又望向别的地方，用没有波澜的声音飞快地说：“我昨天和别人说你是我女朋友。”

　　“哦，”梦园下意识重复他的话：“你昨天和别人说我是……”

　　她停住了，瞪大眼睛。

　　一瞬间，梦园有些呼吸不过来，她反射性看向姜烨，猛地一震，又赶紧收回眼神。

　　一时间，两人明明并排站着，但都不看对方，瞥向别处。

　　“嗯。”姜烨看着远方的街角说。

　　“嗯。”梦园看着另一边原处的花坛说。

　　“你嗯什么？”

　　“我……我没嗯什么啊，我就是嗯……嗯一下子嘛。”

　　好几秒后，姜烨说：“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这么说了，你不会怪我吧？”

　　“没……没，不会怪你啦，”她特意腔调一遍：“反正……反正要装的像一点嘛。”

　　“嗯。”

　　“对对对。”梦园讲，她偷偷转一下，瞅他一眼，又赶快收回眼神。

　　姜烨：“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今天我们牵手进去，”他又加一句：“表演一下。”

　　梦园赶紧符合：“是需要表演一下！”

　　姜烨首先转过来，先发制人：“你干嘛不看我？”

　　明明是你先不看我的嘛！

　　梦园微微转身回：“因为那里的花比你好看嘛！”

　　“哪有？”姜烨说：“我比花好看多了。”

　　梦园呆住，她没想到这种自恋臭屁又不要脸的话会出自姜烨之口。

　　姜烨说完也意识到这点，明明面对她，却别过头。

　　梦园莫名不敢抬头直视他，就一直平视，盯着姜烨的喉结。盯着盯着，她又低下头。

　　啊啊啊啊，耳朵好烫，是不是红了。不要啊！好丢脸！

　　“喂，看什么？”

　　梦园听到头上的声音，紧接着，姜烨的手伸到她眼前。

　　那双手骨节分明，指尖带茧。

　　梦园脑子一抽，“啪”地一下子，冲他手背打上去。

　　响亮一声。

　　两人都呆住了。

　　梦园心里后悔不迭，暗骂自己这是闹哪出，真是脑子不好。

　　姜烨惊疑：“你做什么？”

　　她想不出好的借口：“我我我……”我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

　　紧接着梦园听到姜烨的声音：“你打人这么痛。”

　　梦园咬唇：“没有啦，我力气不大的。”

　　“不行，你打我一下，我也要打你一下。”

　　梦园长长地啊一声，手藏到身后，哀求道：“不要啦，打手好痛的，你不能这么小气啦！”

　　“那你说我好看还是花好看？”

　　梦园再次惊呆了，没想到他问这个。

　　梦园抬头，姜烨正严肃地看着自己。

　　她身后，指头勾在一起，不情不愿地向恶势力低头：“好啦，你好看，你最好看，好不好啦？”

　　“好。”姜烨果断地说：“手伸出来吧

　　梦园又长长啊一声：“我都说你最好看啦！”

　　姜烨问她：“我有讲你说我好看我就不打你手了吗？”

　　好像没有欸。

　　梦园想跪了。

　　她犹犹豫豫地伸手，刚伸出来一点，又突然收回来，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他。

　　姜烨不为所动：“别躲。”

　　梦园想哭了。

　　她一咬牙，心一横，手向前一伸。

　　姜烨提出要求：“手背在上，手心在下。”

　　梦园撅嘴：“要求这么多。”

　　她翻一下手。

　　姜烨也伸手，手心贴着她的手心。

　　他的手掌比她大一小圈，手指也比她的长。

　　姜烨：“我打了哦。”

　　梦园死死盯着两人的手，汗都要冒出来了，心脏快速跳个不停：“你你你快点啊。”

　　姜烨手微微一动。

　　梦园差点惊叫出声，飞速抽回手。

　　姜烨“嗤”一声：“我都没动呢，你怕什么，能不能胆大点？”

　　“我以为你要打了嘛，不带做假动作的，”她抱怨：“下次不许做假动作了。”

　　“好，”姜烨答应：“再伸手吧。”

　　梦园委委屈屈地看他一眼，又伸手。

　　两掌再次相合。

　　过了十几秒，姜烨没有动作。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太刺激，梦园心脏要爆炸了，催促：“你快——”

　　一个“点”字还没脱口，姜烨手飞速翻转。

　　梦园来不及收手。

　　预想中的却疼痛没来。

　　姜烨却猛然牵住她的手。

　　梦园被拉着手，怔愣愣地站着。

　　她呆呆地吐出一个字：“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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