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孑孓之地（2）
“你好。”阿鹏再一次向水中的妖兽道好，这次附带了一个与他奇怪发型不是很搭配的微笑，虽然那么些不伦不类，但还算亲切。为了更加表示他的友好，他还向鱼尾的美丽妖兽伸出了手。
妖兽的上半身透出水面，她的身体离岸边很近，在阿鹏有所表示之后，她的头就凑得离岸边更近了。近了看来，岸边人才发现她是没有眼睑的，眼白也是少到几近没有，两只眼睛中间的间隔不是很大；她的眉骨处如常人一般突起，但其上却并没有毛发；她类似头发的部位看上去十分光滑，紧紧贴合在她湖水色的皮肤上，往下渐隐入湖水中……
她的皮肤也如同她的头发一样，看上去很光滑，与湖水融合得很好。这样看起来她很像是透明的，但事实并不是，可能是因为刚刚她的动作太快的原因吧，她明没有注意到肩膀上不小心搭了根水草，而她的皮肤上并没有这一丝墨绿色。
她盯着阿鹏看了不多时，就从水下探出了她的手……那应该是她的手吧，手指很长，指间有蹼，她的蹼很长很薄，此时她的手应该是很放松的，薄薄的蹼交叠在一起，手指即使蜷在一起也很长。她用手掌轻轻拍了一下阿鹏的手，接着慢慢将手收回水中。妖兽的手约莫是很凉的，阿轩眼尖地发现刚刚阿鹏抖了一下，但并没有收回伸出的手。
“你好。”美丽的妖兽发出了她的声音，但这只是从她胸腔中传出的共鸣声，她并没有张开口。
“真是不好意思，没有打一声招呼就打扰了你。”阿轩也放缓了态度，走到阿鹏身边，对着妖兽蹲下身。
“不，”妖兽微微侧了侧头，“我早就听到了。”
“？”阿轩眯了眯眼睛，“请问？”
“叫我‘凌’就行了，我可以带你们去见‘行’。”凌的尾巴怕打着水面，所溅出的水花沾湿了岸上人的衣服。
“虽然很想相信你，但好像你没有让我信任的理由呢。”阿鹏语气略带遗憾地站了起来。
目前来看，孑孓之地里的所有居民都对他们表示了亲切友好，这个地方也一直是晴天，只有到特定的地方才会有雨。旅行了这么多地方，阿鹏和阿轩是懂得了些这个地方的套路的，那就是特定的地区有特定的居民，特定的环境有特定的贡献者，而那些特定的贡献者就是所谓的领主。因为这种平衡，这个地方才会如此和谐。
掌握一方清泉的使者是不会毫无理由帮助他们的。
“呃……”凌又甩了一下她那条大尾巴，她尾鳍的尖端轻轻拍了拍她光洁的脑袋，接着她的声音再次从胸腔传出，“我也不知道怎么证明，不过……哎呀，就这样吧！”
“！”
“！”
比起表达，她似乎善于行动更多一些。这回她的双手是彻底张开了，连指尖的蹼也张得极开，她的臂展十分巨大，足以围绕十几个人，由于这种有些过分的长度，让人觉得它们有些纤细，但千万不要忽略其上附着的薄薄肌肉，它们所能爆发出的力量绝对超乎想象。在阿鹏和阿轩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凌便将两人掳入水中。
想象中的冰冷潮湿并没有出现，凌将两人护得很好，她的身上也并不如看起来那么光滑粘腻，反而是想游蛇的皮肤一样，有一种细小鳞片的粗粒感，而且她的胸部至腰间整齐排列着细长的绒毛，隔水性很不错。
凌的尾巴在水中摇摆的频率并不快，但那力道是极大的，所带出的水流让她的绒毛间或舒张开来。阿鹏和阿轩被她紧紧护在胸口，他们可以听见她的心跳……或是其他什么器官跳动的声音，同样的缓慢沉稳而有力，他们也可以感受到逐渐增加的水压压得他们有些透不过气——不过他们本来在水中也没什么好呼吸的。
“小凌，把他们带到我这里来。”
潜入水中不多时，一个慵懒清冽的声音从幽深之处传来。由于视觉被屏蔽了，他们并不知道这道声音传来的具体之处，这声音似乎围绕在他们周围，足以击入任何人的内心而一点也不刺耳。
末了，他们听见耳边的胸膛传来一声轰鸣。
“好的。”
接着他们便向任何一个沉入深海的陆行动物一样，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嘿，小伙子醒醒。”一只有些冰凉的手拍上了阿鹏的脸，搭配上刚刚那从幽深处传来的声音，生生把阿鹏从美梦中拉了出来。
有些困难地睁开眼后，入目第一眼便是一个淡淡的青年，他应该就是那个让小凌把他们带过来的人。
这人头发和眸子的颜色都是极淡，那也说不上是什么颜色，就像是纯粹的缺乏营养，他的皮肤也是，与其说是苍白，不如说是毫无血色到了有些蜡黄的地步。他身着的一件月白色长衫，袖口和衫角已经有些破洞磨损了。他的骨架不小，但现在估计也只剩下骨架了，干瘦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细绳子，仔细看来，这根细绳子其实是绘制有复杂花纹的。
虽然他形容有些枯槁，衣着有些破旧，但他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衣服也没有多少褶皱，面孔也很干净，表情虽然算不上有多亲切，却也比孑孓之地的其他居民要自然许多。比起别人浑浑噩噩幸福快乐，他显然是认了命了，也显然对阿鹏和阿轩很有兴趣。
阿轩之前就已经醒了，他已经开始探索起小凌将他们带来的这个小阁子，这个小阁子不大不小，一人住是绰绰有余，两人住正正好，三人住就略显拥挤了。小阁子里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张书桌，书桌上凌乱摆放着许多书，有些被翻开了，有些封面已经蒙尘。小阁子的角落还放着许多酒壶，那已经被喝空了的数量看得出主人是个嗜酒者。
小阁子除了个一米见方的小池子，就再无出口了，小凌大概也就是从那里将他们两个带来的。现在小凌也是不知道去到哪里了，现在这里只有一个憔悴的青年。小凌应该是听从他的指令的，但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个主人，比起主人，他更像是个不幸的被困者。
“所以，你就是‘行’？”阿鹏开口问道。其实比起这个，他更关心阿轩为什么醒的比他早，在他潜意识中，不该是这样的。
青年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这微笑让他看起来更加让人同情了。
“很遗憾，我不是，不过你们在见他之前，先陪我聊聊天吧，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除了小凌以外的活物了，你们也知道，和小凌讲话很费力……啊，对了，你们可以叫我‘霸道’。”
“‘横行霸道’的‘霸道’？”阿鹏问。
“不，”霸道放下了笑脸，是个人都看得出他有些愠怒，“‘称霸’的‘霸’，‘道路’的‘道’。”
但阿鹏却没有注意到，他快嘴说道，“这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当然有区别，有很大的区别。”霸道将一只手按到阿鹏肩膀上，慢慢施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他这还没瘦死呢，给阿鹏带来点压力可真算是简单，此刻他可真算是“霸道”了。
“你可要小心了，‘行’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霸道放下了威压，转手将阿鹏扶起来，“如果你们有什么无聊的问题可以先问问我。”
“是所有人见‘行’之前都要先见你么？”阿轩走到阿鹏的另一边扶起他，阿鹏的身体此刻还有些颤抖，真少见。
“哎呀，你怎么会这么误会我呢？我很不高兴。不过真能见到他的人实在太少了，这么多年好像就你们两个，好像并不能作为样本。”霸道托着下巴，“不过我确实是看你们很有意思才让小凌带你们来见我的，况且我真的许久许久没见到活人了。”
“你的意思是你一直被困在这儿？”
“那道也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霸道叹了口气，但他很快又打起了精神，“但我知道很多关于这里的事情哦。”
看他一脸“你快问”、“你快问”的表情，阿轩也不好意思扫他的兴，于是阿轩便问了。
“那你随便说说看……解释一下这个地方。”
霸道饶有兴趣地低下头，伸手挑弄了一下阿轩腰间挂的从东领主那里拿来的福袋，“比如你身上的这个叫‘福袋’的东西，里面装得是美丽而濒临消失之物，即将掉落的叶子、无法长大的种子以及快要腐烂的枝条，只要有联系，就会赠予，而这些东西只要吃一口或用一下，你就再也出不去了，这就是孑孓之地。”
“任何个体都是有联系的，邻居、朋友、亲人，这都是联系，就算没有记忆也一样。就像你们之间的联系，是十分特殊的。”
“一人绽放，一人凋零，呵，真是有点像我的从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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