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秋蝉同人诱敌深入

　　因为连夜审讯了八名嫌疑人，毕忠良昨晚也没能回得了家，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凑合着小憩了会。没有得到充足时间的睡眠，让他的脑袋有些隐隐的钝痛。
　　他揉捏着眉心穴，又想到自己的太太刘兰芝。自从女儿妞妞不在了以后，兰芝总是睡不安稳觉，昨晚没有自己陪在她身边，估计也是一夜不得好眠。
　　毕忠良想，要快点解决了宰相这边的事情，自己才好安心的回家陪着太太去，才能让兰芝也跟着自己安下心。

　　“很多人都跟我讲过，我这样做叫徒劳无功，因为没有敌人会因为你的一杯酒，或一句话，就改变自己的信仰，可是我太太不这么想啊，她是一个基督徒，她始终都相信，人是有忏悔和重新选择的机会的。”毕忠良深呼出一口气，看着那杯先前被叶子拒绝的花雕，抬起手自己抿下一口，失去温度的酒液慢慢在舌尖蕴化开来，“我现在就是在给你这个机会。”
　　“……那么…你太太有没有跟你说过，圣经里还有一句话，叫作天下万物都有定时。”听其一番教诲，叶子也没所谓，她感受着后背的刺痛冷然一笑，缓缓念道，“众生必死，死必归土，你可以选择杀了我，我也可以选择不开口。”
　　毕忠良顿了小会儿，攸然笑道：“我喜欢和你这样聪明的女人聊天。”
　　聪明人往往才懂得如何装糊涂，而糊涂，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境界。
　　叶子沉思。这个男人，不仅狡猾，而且精于算计。他的每一句话里，都可能会有一个让人看不着摸不透的陷阱，随时等待着他的敌人，一着不慎踩落下去。
　　将视线落在几只停留在气窗口的麻雀身上，叶子听着它们叽叽喳喳无忧无恼的叫声，轻声开口：“别浪费时间了，你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若要杀我，那便动手吧。”
　　“这就叫作视死如归，对吗？”毕忠良忽然生出几许敬意。他有些佩服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人，她年轻，却无畏。
　　毕忠良笑着：“可我却想让你活着。”
　　以叶子一点就透的玲珑心，自然不会不明白他的潜台词：有种活法，叫作生不如死。
　　“今日我所遭受的一切，都不会白白的受着，也请你记住了，总会有人替我报仇的。”叶子索性合上自己纤长的睫羽，眼不见为净。
　　毕忠良举起搪瓷杯，对着她说了一句真心实意的话：“我敬你。”
　　敬她的胆量，还有勇气。

　　安六三被伍志国提了过来。他脸上伤口未愈，右边嘴角还肿起了一大块，上面结着血痂，此时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毕忠良并不看他，也不说话，他像是在想些什么，已想得兀自出了神，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对面刑架上昏睡过去的女人身上，修长的手指“哒哒”地点着桌面。
　　而陈深此刻又在做什么呢？
　　他恨不得自己多长了一只眼睛，一双耳朵，或有一对翅膀，他想带着那个女人立刻逃离这间灰暗的审讯室。他像是把大脑中的神经都给揪成了一堆乱麻。他心急如焚，却依旧淡定地给老毕温炉添酒。
　　陈深盯着自己提壶斟酒的手。
　　那只手依旧很沉稳、很放松。他不禁有些怀疑，兴许这手不是从自己身上长出来的，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扑通扑通，好像马上就要从嗓子里跳了出来。
　　“安六三，同你的上级讲讲，人活着呢，得有尊严，尤其对于一个女人来讲，体面很重要。我真的不想看到，等一下他们把她的衣服全都脱光了，把她的肉一丝一丝地划开，把她的皮一寸一寸地给扒下来。”毕忠良说完这段话，抬手向对面指了指，忽而又叹了口气，“呵……去吧。”
　　似乎有点同情，又似乎是在替她惋惜。
　　“…是…是……”
　　安六三听得头皮发麻，心里头其实心虚得很，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着娇滴滴的女人居然熬到了现在。
　　不防陈深突然侧过半个身体，瞥了他一眼。虽然那张英俊的脸上仍旧带着笑，可那双眼睛，却如同幽深的望不到底的古井，充满了预知的危险。
　　被寒冷的锋芒扫过，安六三整个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他僵硬地转过脑袋，很是谄媚的笑了下。
　　陈深已然收回了视线，可安六三却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个男人太过危险，自己绝不能接近他……他咽着唾沫液，慢腾腾地向那个女人移了过去。

　　“宰、宰相同志，…对……对不起。”其实昨晚安六三指认宰相的时候，也没怎么看清趴在地上昏睡的人到底长的什么样子，现在看着她一副大家小姐的打扮，还有那张白璧无瑕的脸，说不清是有那么点后悔还是心存愧疚，他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个大错，却只能任由这个错误继续下去。
　　他已经没有退路。
　　“说什么呢你？”阿荣坐在一旁，两只手上忙活着炭炉里烧红的烙铁，虎视眈眈，“说人话！”
　　叶子被这一声喝骂惊了下，她慢慢睁开了眼睛，正看到面前鼻青脸肿的一张脸：“…你……”
　　“我知道！”安六三慌忙的打断了她的话，磕磕巴巴的道，“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对…对不起……宰相同志，不…不是我对组织不忠，我觉得组织少了我，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可是，如果我家里少了我，天就会塌下来的……”
　　这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她不是真正的宰相，可现在却必须是宰相。真的不能怪他，他也不是为了自己，是她自己倒霉才撞到了76号的枪口下。安六三跟自己说，这不能怪他。
　　“……宰…宰相？…谁…你们……”叶子断断续续的说不太清话，持续的高热不退，让她的脑子变得有些混沌，可却不难猜出眼前这人的身份。
　　安六三只知道宰相要在米高梅接头这一条情报。叶子之前以为，他既然供出了宰相，就已经没有什么价值可利用了，76号一定会替组织清除了这个叛徒，可原来，安六三还没死。
　　那为什么76号还认定自己是宰相呢？安六三明明见过沈秋霞，他为什么要指认是自己呢？叶子可以肯定，安六三绝不会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
　　难不成，他是想随便找个替死鬼，充当宰相？

　　“她刚说了什么？”毕忠良似乎听到叶安绮开了口。
　　“……没…没听清。”安六三一惊一乍。
　　毕忠良无聊地划燃一根又一根火柴，看着指间的火光一点点顺着木杆蔓延，烧到一半他又吹灭了火光，来回重复着这个动作，不厌其烦。
　　但他坐在这里，却不是想听这种没有营养的废话。
　　再度撂下一根焦黑的火柴梗，毕忠良抬抬手指，喝道：“阿荣！”
　　阿荣提着手里已经烧到赤红的铁烙走向安六三，伸手递过去：“给！”
　　安六三感受着上面烫人的温度，木楞楞地不敢下手去接，阿荣见状便将那烙铁直戳到他跟前，大斥一声：“拿着！”
　　“是…是……”
　　如果被毕忠良知道了自己在说谎，他一定不得好死，他的老婆孩子，也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不能……他绝不能被发现！
　　心里不停默念着对不住，对不住。安六三看着自己不住颤抖的手，一点一点接近那张没有瑕疵的脸。
　　感受到炙热的温度越来越近，叶子挣扎着向后躲避了下，眼神中闪过一道异芒，这些皮肉之苦，她甘心忍受，可是安六三这个叛徒，终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陈深如坐针毡，却还要四平八稳的坐着，就坐在老毕正对面，他脸上所有的表情波动都逃不过老毕的那双厉眼，虽然此时，老毕看着似乎也没在关注他。
　　恍惚间，陈深似乎已经听到了皮肉被烧焦后，发出的那种“呲呲呲”的声音。他无法想象，这样残忍的事情会发生在叶安绮的身上。
　　“等一下！”
　　安六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惊慌失措下移开了铁烙，匆忙回头，不解其意。
　　刚刚是自己在说话吗？
　　陈深抬起头来看向老毕，见毕忠良正端着搪瓷杯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
　　原来自己还是忍不住。
　　陈深低眉敛睫，不知在嘲笑什么：“咱们能不能，别总用这种老法子呀？”
　　毕忠良紧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你说个办法啊。”
　　“你不就是想让她招吗？……把昨晚那些嫌犯都叫过来，让她挨个认！”不是什么好主意，只是为了争取点时间，可以让她少受些伤害。
　　老毕单手托着腮，笑道：“好啊，你来审。”
　　他露出十分期待的神情，想来是乐见其成。

　　陈深拉过那张还残存着自己体温的椅子，亲手将她从刑架上松了绑，扶着虚弱无力的人坐在了那张椅子上。他顺势半蹲在叶子面前，看着她的两只手被腕间束缚的镣铐磨出青紫的痕迹，连着右手腕上的刺青仿佛都模糊了些。
　　他抬手，将她落在颊边的一缕碎发仔细别到了耳后。
　　陈深看着她的眼睛，半晌，方才温言细语：“你知道吗，进了咱们这儿，跟进了一十八层地狱，也没什么区别了……你说你这么好的一个女人，为什么偏要来受这份苦呢？”
　　叶子看着他的眼神，彼此心照不宣，唇边勾起了一抹冷笑：“……你昨天，故意接近我，就是为了…抓我来这儿？我还当真以为，你是哪家的纨绔公子……这场戏，你演得可真好。”
　　“故意接近？”陈深不知是无奈苦笑还是意在讽刺，演戏而已，谁不会呀。
　　叶子但笑不语。
　　“招了，或是死，没有别的选择。”陈深站起身来，抬手指向对面的八个嫌疑人，“在你之前，他们全都招认了，都说是你的接头人，我想你自己最清楚，到底谁才是。……看一看吧，别让另外七个人也跟着陪葬，你的信仰应该没有教过你连累别人。”
　　“……真可笑…咳…咳咳……”叶子突然笑出声来，笑得不停咳嗽。
　　陈深便问她：“你笑什么？”
　　“笑什么？……呵，我当然是在笑你们了……咳…笑你们，费了那么多功夫，结果到最后却徒劳无功，这难道不好笑么？”
　　视线扫过安六三，他已将自己抖成了个筛子，扫过倚在桌旁冷眼旁观的毕忠良，他却不发一言，随即又转回到陈深身上，叶子止不住讽意，“你们到底要找的是谁？什么宰相，什么麻雀，我听都没听过，虽然我不清楚你们是什么身份，可我知道，你们一定抓错了人，我不是宰相，更不是什么麻雀，……至于他们，我见过吗？”
　　叶子口中所指，自然是对面的那一排男人，她一个普通弱女子喝醉了酒，记不得人不是很正常么。

　　“哦？”眼下的情形，倒让毕忠良觉得十分有趣，他抱臂笑言，“那你说说，你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叶子靠在椅背上放松了身体，却刻意避开了这个问题：“既然将我抓到了这里，该查的，相信你们都已经查过了，至于那些你们查不到的，我也不会说，我只能告诉你一句，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别跟她废那么多口舌。”
　　毕忠良直起身走到陈深跟前，抽出别在腰后的枪拨动保险，让子弹利落地上了膛，他将手/枪倒提着递给了陈深：“拿着，把这八个人一个一个打死，看她还能扛多久，能保住几条命。”
　　有些时候，说了真话反而更具迷惑性，老毕一定不相信叶安绮的说辞，可陈深知道，她说的却句句属实，他扫了眼漆黑的枪身，伸手拨下那只执枪的手：“这事儿我做不了。”
　　老毕不是不知道自己开不了枪，他这么做，到底是在故意为难自己，还是根本有心试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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