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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穿·下
他穿着随性松散的白衬衣,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流性感。他边走边向我伸手,远远的,就伸手。明明我坐着他站着,却好像我潜在水里、他走在岸上。他走近了,隔着粼粼波光,冲我微微一笑,我感到那笑容大为惊亮。然后他手探入透明而清亮的海水,幻梦一样,次元穿破,伸到了我的眼下。
也许是因为我今夜舞兴大发,也许是因为我刚受到一对爱侣的感染,也许又只单是因为龙以傲的蛊惑……我搭上了他的手。探戈舞曲变成了《Easy Virtue Tango》。他揽住我的腰不容置疑地压向他、紧紧贴牢到他小腹上。他低头抵住我的额开始舞动。我们脚步交错蟹行猫步起来。
没有了和龙以豪的自在狂欢,没有了和元修齐的光明依存,没有了和白归黎的危情刺激,出轨一般的刺激,没有了左千君的舍与不舍……我和龙以傲,只剩下情人间的摇摆。
我面无表情看着他,眼神中传递出困惑,他同样面无表情,践行着探戈的原教义,严肃紧绷着。只是他眼神里含义很多。
也许是我的表情愈加严肃,龙以傲突然笑了,“你就该这样的表情。”
我不明所以,只在他毫无预告地倾身时赶紧贴上去,用小腿勾住他的腿保持平衡,而他居然还趁机空出一个手来摸我的头。带着……宠意?
我没来由地感到不爽,因为那感觉像是抚摸小猫小狗。
龙以傲这个长舌猪一定又在编排我!
我张嘴想刺探他脑中的龌蹉,他却突然要跟我讲故事。
他问:“千千你知道探戈为什么要突然回头吗?”我对此并没有探寻过,便说不知。
他于是说:“这个故事,流传在探戈的发源地。说从前,有一个海员他出海归来,和久别重逢的女朋友跳起了探戈,但在跳舞的过程中呢,这个海员的女朋友就总是回头,所幸这个海员还不算笨他于是,也找准了机会猛一回头,发现原来自己的女朋友是在看着新的,嗯……在他不在家的时候认识的小伙伴。海员为此大为吃醋并光火,所以后来,所有跳探戈的男性都会用这个快速扭头的动作来监督自己的女伴,而为了不让女伴发现自己被监督、男人们还要在扭头之后立马回头装出自己没动作。这一来二去啊,女性也知道了这样的路数,于是她们以彼之道还诸彼身,在探戈这种舞蹈里就有了男女之间互相的扭头侦探,和瞬间停顿。”
龙以傲说完眼含深意看着我。
我听他说,听得也算认真,毕竟只面对了他,而他所说的故事也好像很简单。我却在脑子里绕不清楚一个细节。
龙以傲看出我的困境。
“没关系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说这个故事你可以问我,”龙以傲大发慈悲说,“你、应该问我。”龙以傲老奸巨猾说。
“好吧,”我于是开口,“为什么船员和他女朋友久别重逢还有心情跳舞还要在有第三者的场合?”
我抬头望着龙以傲,感到他吸气顿了几秒。难道这也是探戈里的停顿?
“谁,说你不懂。”龙以傲是这样叹的。他低头欺近我,“我,不准你在我的怀里还顾盼左右,以后除了我、不准你跟别人跳探戈。”
他话音刚落又自说一句,“算了,以后我们都不跳探戈。”
“你说不准就不准啊!”
探戈舞曲在断奏后变了一首,起调即动感曲折,我来了脾气,偏要跟龙以傲斗气似的,动作更为野性带劲,挟着他推挡转跳,踢腿划圈,倾身下腰,攻守往复,摆头定格。我的腿就像不是我的,它们沦为了跳舞的机器,我的身体被愤怒激发了。
这就是龙以傲要的,勾起我的欲望来。
我在甩腿缠腿时下肢硬邦邦的,我在贴回他身上时又能柔若无骨,我看到龙以傲眼中惊艳又傲满的光,然后我从地上一跳,先落到他弓起的大腿上,再被他搂腰托手翻转了一百八十度举到头顶,我对着天花板踢出一脚转瞬由他旋转落地,与他一上一下以被他从水中拉起的大跨弓步的姿势、拖曳着脚尖慢慢站起。
周围的惊呼声已引演成口哨,我们像是在缠斗,他的每一次放手任我转远都是为了下一次更为猛烈的进攻,他的每一次贴近欺压都像是要吻我至深、将我吃拆。我发梢不断飞舞捕捉着音符、波动成线谱,扎在脑后那一个绳结也被甩飞出去,他手随即紧贴我后背、像是不肯让一根头发丝插入。
当几个跟随他的定腰后仰甩头摇摆结束,他甩开了我,我们像高手过招之前的对峙、转圈绕步,然后我冲向他,被他拦腰截住平举到肩上,做出双人飞机的动作。我像一只蜻蜓张开着双臂,由他用一手扣在肩膀随他旋转起飞,飞着飞着忍不住就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就好像,太兴奋,太剧烈,身体的细胞跳跃溢出振幅了,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表情来收容,只能用笑意来承载。
然后我被他倒着头再侧转放下,最后一波节奏袭来,我们拉手分开又收臂结合,我跳到他身上盘腿到他腰跨、搂住他的肩,他一手拦腰搂我一手勾住我的大腿、站在原地旋转。我只斜着脑袋任头发像猫捉尾巴疯转,和他一起诠释着探戈最原始的情.欲色彩。
曲调终了,他揽住我朝我倾来,我喘着气胸脯大起不知所措,却也无法动弹,任由他,亲定了我的侧脸。轻轻的,却又要使出很大力才能这样轻落下的,一个吻。我转头,停顿,定格。
我是怎么从舞池里退出来的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和龙以傲的燃情热舞后,舞会还在继续,随后一些诸如萨尔萨的群舞我都没有参加,一整晚下来大耗元气但也酣畅淋漓。
舞会接近尾声,所有人都慢慢步入舞池,需要镇定一样跳起慢四的布鲁斯,在这静默而又暧昧牵情、空气凝胶的氛围里,最后一首散场音乐响起,是由在场的著名男歌星、安德烈的好朋友,Teddy亲自演唱的,《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
沉浸在他山谷清风般懒散忧伤的嗓音里,人们都不愿急走。
我就在这一曲华尔兹中,被龙以傲抱着,靠头慢慢摇摆。
要说为什么是龙以傲,因为他说,那几个人都和我跳过华尔兹了,他要做最后这个。至于说为什么靠着头,因为前面跳舞太激烈了,我现在累了。
一个心电感应般的思觉,我突然想到龙以傲和我说的转头寻人的故事,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明明,曲终人散,周围人都在渐渐退场,却还有一个人,逆众而来,走向我,对我伸手。
而此时整个舞池整个厅场只有我和龙以傲两个人了。Teddy结束了演唱,乐队也悉数撤走,甚至光都只投我们一处。我看向龙以傲,他却对刚到的这个人视而不见,只是手上送力,一个华尔兹旋转的动作,把我送到了那人手里,等我再回头,他已不见。
我感到惊讶,却不害怕,不害怕我在这陌生人手里,这下身高腰黑裤,上身黑底镶钻衬衣,巧和我身上的衣裙能相通相衬,脸带一张遮住上半张脸、在鼻尖处挺翘的黑铁浮雕面具,下半张脸有一张看上去很好吃的淡粉色心型唇,的男人手里。
我正想说话,问他是谁,为什么带面具,乐队不在,音乐却起。是谁在放歌碟吗?
一首适合伦巴的《Lady》。
“最后一支舞,陪我跳好么?”声音很优美。
我点点头,不想拒绝。
他退后一步后坐,我怕他摔了忙要去拉,没想到他却稳稳坐下了。原来他身后真的有一把椅子。
我上前,在他身侧一个整周转,绷直着身子倒下,躺倒到他腿上,任由他起开椅子抓我搂我,再,手如爱抚般游移,慢慢将我放到地上。我逃也似的对他背离,他拉回我、提升我、捧起我的腰,我抱着他的头、脸凑近他面具,好奇地盯着他的眼,与他一同随音乐节奏慢慢降下。
伦巴是爱情之舞。我知道。
可是这个人,这个戴面具的人。
是我认识的谁呢。
——否则他眼里怎会是我熟悉的我。
抑或,是我不认识,却认识我的人。
追光跟着我们走,我在他手中旋转,像提线木偶的操纵,像魔术师施计的摆弄,我与他贴身,与他交错,他收掌握拳像失去了所有。我转身走回,被他拉住,躺到他腿上,又一次滑下,贴到地板。我滚身而起并腿抱膝垂头坐地,等他回来找我。他坐回高椅静默。短暂的休止后几个音符再次响起,感谢苍天,他没忘了我,他起身朝我来救起我,我看着他笑。
一舞毕,痴缠绵,他身姿柔媚,我不见得有多婀娜。我虽学过大多交谊舞种、去过不少舞会,对伦巴的认识却仅限于课堂、没有太多实践经验。但伦巴之魂不是舞中胶漆分舍、道说不尽的深情么?
那么我想,我们跳得很好了。
音乐还在,那是一个经年沉淀的声音,如泣如诉动情而歌:
……
I’ve waited for you for so long...
我已经等了你许久许久
Lady, your love’s the only love I need
女人,只有你的爱是我的唯一
And beside me is where I want you to be
我要你永远伴在我身边
’cause, my love, there’s somethin’ I want you to know
因为,我的爱人,我要告诉你
You’re the love of my life, you’re my lady
你就是我一生之所爱
……
我在这周围仿若黑暗无边、唯有此处歌声敞亮的结界里,看和我跳最后一支舞的这个家伙不眨眼,看了好久,也没能在我的记忆里,搜寻出这样一个如他的答案。我终忍不住要问:
“美丽的黑王子,你为什么要戴面具?”
他心型唇开合,“因为我怕你认不得我。”
“你摘下面具,我记下你的脸,不就认得你了。”
“你要这面具?”
他摘下面具递给我。
我顿觉后悔。
因为,就像在面对白归黎时所想,如果假面没有被摘下——你永远是我想象的谜。
如果你有面具,你就只是我一场美丽不可方物的邂逅奇遇。下一次,我可以轻易遇不到你。
而面具一旦被摘下,我于你,再也无法逃脱,没有理由,没有选择,只有沉沦这一条路可走。
一旦你摘掉了面具。
我还是会轻易不再遇你。
却。
也轻易不再遇人。
.
当皇家舞池散场近毕,贺高朗和安德烈携Teddy下台,相邀喝酒,乐队人收谱整装,说笑言欢,龙以豪揽着西装外套斜靠在大门上打了个哈欠,元修齐手插口袋笔直地站在门内,他旁边的白归黎手搭椅背、倒坐在一张椅子上,而左千君和人打完招呼从门外走回来,这四个人就一齐看向落在后面、剩在舞池中的最后两个人,脸上不约而同泛起柔软。
龙以豪开口要催促,元修齐拉一下他、对他比了个“嘘”。
就见龙以傲一弯腰、动作小心地把左千金抱起来。
她似乎是太累了,靠在他身上睡着了,这会儿还朝他怀里拱了拱,鼻息微鼾。
龙以傲低头看她,睡颜安详,宛如婴孩,似是甜梦。
龙以傲抱着左千金走出了舞池。走向四人。
搭在他背上的手因熟睡不觉而滑落。
一片黑色的叶子滑出她手心。
.
小番外
01.《那个家伙的Lady》
那个在左千金的“这一夜”里最后一个和她跳舞的家伙,其实是在那天不久前半夜看电视时突然看到了Kenny Rogers唱《Lady》。
然后他边往嘴里塞小鱼饼干边泪流满面。
知音啊。老男人之歌耶。略带沙哑的嗓音情深款款的唱腔一听就是历尽沧桑感情丰富的大爷。
这首歌得学起来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泡妹子一定行欸嘿嘿。
他于是拿房主人的手机上网搜了搜歌词。
没找到中文。
他果然对这些高科技新玩意儿还不太熟悉。
他于是想自己刚学了没多久英语,正好练练。
以下是他中英对照的翻译初稿:
Lady, I’m your knight in shining armor and I love you
披甲誓爱
You have made me what I am and...I am yours...
身生归汝
My love, there’s so many ways I want to say I love you
欲诉衷肠
Let me hold you in my arms for...ever more...
拥卿不移
You have gone and made me such a fool
汝去余笨
I’m so lost in your love
心随君故
And oh, oh, oh, we belong together
卿卿我我
Won’t you believe in my song?
既吟不信
Lady, for so many years I thought I’d never find you
寻寻觅觅
You have come into my life and... made me whole...
还且有幸
Forever let me wake to see you each and every morning
目期朝永
Let me hear you whisper softly in my ear...
耳盼暮恒
And in my eyes...I see no one else but you
只卿一人
There’s no other love like our love
莫可比拟
And yes, oh yes, I’ll always want you near me
近身虚席
I’ve waited for you for so long...
盼君已久
Lady, your love’s the only love I need
汝爱吾欲
And beside me is where I want you to be
但念卿来
’cause, my love, there’s somethin’ I want you to know
话却千言
You’re the love of my life, you’re my lady
此生惟一
他写完扔在了一边。
后来某一天,某个下午,房里没人,人也无事,他又来独自偷享片刻闲暇,放起音乐,往沙发上一趟,向南懒洋洋晒着太阳、睡个午觉。窗外一阵风,吹起了他压在黑胶唱片机下的译稿。飞啊飞的,就贴到了他脸上。
他举高它对着透窗的阳光。看了一遍。
左手放纸到膝盖上,右手就多了一只毛笔。
他提笔打了个圈、划了一道,在最后一句的第二个字上,再改一字。就变成了:
此身惟一
然后他手一挥,笔像来时无踪,纸也压回原位。他又闭起眼。
过了一会儿。
嘴角挂笑,眼角噙泪,不知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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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单列下,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听听。
0.It could hanppen to you——快步舞。
1.You never can tell——著名扭扭舞。
2.Cooley’s Reel——乡村舞乐。
3.The call to dance——踢踏舞。
4.Espresso——弗拉明戈。
5.第二华尔兹——华尔兹。
6.一步之遥——探戈。
7.Easy Virtue Tango——探戈。
8.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华尔兹。
9.Lady——伦巴。
旁的几首我写时当BGM但没名字的就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