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FZ][原创MasterX狂战红A]无名之辈

　　就在这危机解除的安宁的时刻，有一艘小艇，就像是被人废弃了一般，随波逐流地在水面上漂浮着。一个胡子拉碴头发散乱的男人正坐在里面，暗淡的眼睛看着云雾间透出的天光。虽然没有露出笑容，他的心中却确实为没有平民受伤而感到莫大的欣慰，这如释重负的心情让之前紧绷的弦也松弛了，一股难以忍受的疲倦终于开始侵袭这具血肉之躯。
　　卫宫切嗣想要停下来抽一棵烟，可是，就在他的手指摸索到口袋中的烟盒时，一股火辣辣的疼痛突然从小指传了过来。
　　舞弥？
　　当他低头看向小指根部的一圈焦痕时，立即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同伴正处于性命攸关的危险之中。
　　是的，这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将对方的头发埋入皮下，再加上一点小小的咒语，便可在对方濒死的时刻得到警告。
　　也就是说——
　　同时，比对那女人的担忧更加剧烈的，却是这样机械的念头：
　　舞弥刺杀索拉的计划彻底失败了，Lancer没有死亡，Saber仍然被伤痛缠身难以发挥全力。
　　卫宫切嗣判断道，但似乎是一定要否定他的思路一样，与舞弥的通讯器却在怀中发出了低低的，通话前特有的无线电干扰一般的杂音。
　　卫宫切嗣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出声，只是用疼痛的手捏出一支香烟在指尖点燃，尼古丁的气味从他的咽喉被带入肺叶，像是麻醉剂一样安抚着他忐忑震颤的心脏。
　　“……卫宫切嗣……”
　　夹在杂音之后的，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代表香烟的亮点抖了一下，马上又稳住了。
　　“我知道你在，卫宫切嗣。”
　　卫宫切嗣的眼珠子稍稍转了转，让他如死人般的面孔有了些微诡异的生气。
　　“这个女人我先代你保管了，你可以放心，她暂时还活着。”
　　“通讯器我会好好带在身上的。假如你决定来的话。”
　　并没有说太多的话，或许是料到了他并不会回答，对方利落地切断了信号，连等待的时间都不肯用上。
　　卫宫切嗣闭上眼，又睁开，刚刚升起的稀稀拉拉的星光就在他的头顶，却没有一颗星星能够映射在他那漆黑的眼睛里。尽管并没有见到对方的面孔，但是一种笃定的预感却在他的心中膨胀开来。
　　——带走舞弥的，正是那名为言峰绮礼的危险人物。
　　不过，既然扣留了舞弥作为人质，那么舞弥应该确实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这个女人也不是第一次为敌人所掳，她也有值得信任的忍耐力。当务之急，还是必须在索拉得到令咒前将其击毙。
　　魔术师杀手以武器般冰冷精确的逻辑思考着，启动了小艇的引擎，往岸上驶去。

　　圣杯战争之中，Master与Servant有各自不同的相处方式，主从也好，战友或者是纯粹的利用和工具的关系也很常见。
　　但是，只要看到Berserker的Master之前和现在的表情，有心人就都可以明白他和从者的感情已经远远超越了正常情况下必须的限度。韦伯·维尔维特或许由于年龄和阅历的限制无法明确地意识到这个异常，而已经离开的爱丽斯菲尔和Saber作为女人也并不可能太过清楚男人间的这个界限，远坂时臣则受制于魔术师的思维不会在意这些，可是，在场的英雄王和征服王却是看得到端倪的。
　　“原来魔术师中也会有你这样的人嘛。”
　　能够感受到征服王这句话虽然带着兴趣却并无恶意，被抽取了不少魔力，疲倦地瘫坐在牛车边的迭戈扭过头笑了笑。
　　“跟死脑筋的一般魔术师不一样又不是什么坏事，可不要以为所有会魔术的人脑子里都装满了虫蛀的朽木啊。”迭戈这句话本来说的是自己，不过对曾经大胆抨击过腐朽魔术界的（他自认为的）韦伯来说这句话正如知音美妙的弦乐一样，令他的眼睛明显一亮。
　　注意到小Master脸上骤然显出的极力压抑却依旧溢于言表的欢喜，伊斯坎达尔也由衷地因为同伴的快乐而感悟到一阵欣慰。
　　“大概也就只有你这样的Master，才可以召唤来这样的Berserker吧！”征服王爽朗的声音说出了带着小小狡猾的问话，“方才那畅快一战还未来得及问过他的名字，不知道这样的武者是何方英雄？”
　　“Berserker吗？”迭戈扬起了头，眼睛里带着精明，脸上却露出仿佛夸耀自家孩子一般骄傲而真诚的笑容，“他可能是……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还要伟大的英雄吧。”
　　“哦？哈哈哈哈，既然是如此伟大的英雄，他的名字想必也是如雷贯耳。”拥有王的胸襟的英灵倒不会介意对方的狂妄，更重要的是——
　　“不过，王与英雄，本就并非完全相同的存在。”
　　不会以贬低他人来彰显自己的存在获得满足，也不会因为他人得到盛赞而拘泥于虚伪的荣誉产生不满，是因清楚而自信于自己的心之所在是真正光辉的理想。这也正是令迭戈选择与Rider合作的原因。
　　这即是，可以在战斗之外的时间，将后背交予对方，甚至与其促膝长谈的敌手。
　　“所以既是王又是英雄的人，我才可以放心让Berserker与之一起战斗。”休息够了的迭戈拍拍裤子上的尘土坐起身来，用仿佛对朋友一样的口气轻松而友好地抱怨道，“那么你们到底考虑得如何了呢，维尔维特先生与征服王？”
　　毕竟是Master与Master间的对话，即便迭戈礼貌地提到了征服王的名字，伊斯坎达尔却没有再次喧宾夺主，高大的英灵看向自己矮小的Master，而韦伯就在这信任与鼓励交织的目光中站直了身体看向迭戈。
　　与出生在大城市的，瘦小白皙的他不同，来自美洲的迭戈身量精瘦却匀称，深色的皮肤显出一种男子气概的活力，虽然对方的雄性特征并没有如征服王那般带着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却依旧令韦伯感到一些本能的羡慕。然而，一旦想到自己是那家伙的Master，就有一股特别强烈的自尊叫他挺起了胸膛，摒弃了怯懦的艳羡，抬起头以平等的眼神正视着对方做出回答：
　　“既然是考虑到之前保留了实力的远坂家主的存在，一起去教会领取令咒这个提议我们可以接受。”
　　迭戈听完不禁笑了起来，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太好啦。”
　　然后这个家伙，就大大方方十分自来熟地说。
　　“那就拜托了，请用牛车送我一程吧，我可是没力气走过去啦。”
　　开始浸入夜的怀抱的城市之中，被霹雳环绕的牛车如神话中雷神的座驾一样掠过天空，驾车的征服王那赤色的披风在高空气流的吹动下，发出了仿佛战旗迎风飘舞一般的响声。
　　虽然近处看很威武，但要是被地面上的小孩子远远看到的话，只会被当成是来错时间的圣诞老人吧。
　　迷迷糊糊地冒出这样脱线想法的迭戈，很快就被牛车着地的颠簸从睡意中惊醒过来。
　　“……真不愧是Rider啊，比我用魔术飞行快多了……”
　　揉揉眼睛跳下了车，迭戈还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从者突然地自虚空中显出了形体，倒是韦伯看到了征服王的视线笔直地投向了教会墙外的一处，立即问道：
　　“这里有其他的从者吗？”
　　“不错。”征服王笑着挥了挥手，大大方方对那个灵体化的家伙打了个招呼，“汝等原来已先到一步了，Lancer？”
　　他的这句话令迭戈后颈一凛，整个人立刻就精神了。对他来说，遭遇那个公鸡一样好斗还记仇的肯尼斯简直是仅次于遭遇远坂主从的悲剧。而且Berserker刚刚用过一次无限剑制，他自己也处于魔力大量消耗后的疲倦状态，万一真的斗起来了……
　　下意识地靠近了Berserker一些，迭戈看着那一身绿色紧身衣的凯尔特战士像是幽灵一般实体化出现，只觉得卫宫切嗣的“魔术师杀手”根本是浪得虚名。
　　“教会不允许从者进入，Master吩咐我在此等待。”枪兵答道，视线在迭戈他们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下，又转向了Rider一行，“那个魔怪已经被解决了？”
　　“是啊，多亏了Berserker，朕没有想到他也是一位难得勇士！”Rider并不吝惜对那短暂盟友的赞扬，但听者有心，放在Lancer耳朵里却是另外一回事了。刚刚为魔怪被消灭而松了口气的迪卢木多敛起双目，俊美的脸上顿时露出愧色来：
　　“抱歉，那时Master遇到危机，我不得不离开。”
　　他的理由合情合理，任谁都没有责怪的资格，就算是担心这家伙会跟他主人一般报复自己的迭戈也无话可说。不过，有这家伙在场，迭戈却对要独自进入教会的事实忐忑了起来：万一肯尼斯出来后命令Lancer杀死Berserker呢？即便Rider在场，事情也未必会有好结果。
　　魔术师忧心忡忡地看向迪卢木多，没有挪动脚步。而大概是觉察到他的犹豫，枪兵脸上浮现出了然的神情，微笑着正色道：
　　“Berserker的Master，你不必担心，我以骑士之名担保，决不会在这里对你们出手的。”
　　他回答得倒是坦坦荡荡，正直可信。然而，这样子的承诺嘛，迭戈却只能听听就罢：
　　“我倒是想要相信你那骑士的承诺，遗憾的是现在英雄成为了Servant，我可是不敢把小命寄托在另一个魔术师的令咒上哪。”
　　他的话里并没有讽刺的意思，却毫无疑问触到了枪兵的痛处。一直没有被现代的主君认可的英灵一时有些黯然，连额前的一缕小卷毛都沮丧地耷拉了下来。
　　不太恰当地说，就像被人痛斥了的小狗耷拉着尾巴一样。迭戈简直觉得自己再看下去都要感到内疚了。
　　“吾主……”而大概依旧想要保持自己的忠诚为主君辩解，迪卢木多以这样的词语开了口，却在语尾的一瞬间仿佛是被诅咒了一般，那号称光辉之貌的姣好面容突然地，毫无预兆地陷入了阴霾。
　　似乎……万分绝望。自那英灵的身上传递出的杀气和愤怒令迭戈不由得警醒起来，下意识往后一跳，可是迪卢木多并没有过来的意思，敏捷度极高的枪兵看也没看他一眼，便化作一缕清风，灵体化隐入了夜色中的教会之内不见了。
　　“……他的Master用了令咒吗？从者违规进入教会……”
　　还没太搞清楚状况，愣了好一阵子，迭戈才一脸困惑地开了口，马上却又自我否定道。
　　“不对，并没有令咒的魔力波动——维尔维特，你感觉到了吗？”
　　“……完全没有，不像是使用令咒的痕迹啊。”韦伯·维尔维特以同样无法理解的口吻说着。两个魔术师一时间都面面相觑，反倒是作为从者的Rider闭了闭眼，用大手按住了想要下牛车的Master，以沉重而单刀直入的口气道破了真相：
　　“大概是Master遇到了麻烦吧。”
　　Master遇到了麻烦，却没有使用令咒召唤从者。
　　教堂四周的宁静霎时化作了死寂，就像是冬天显出了它应有的面目，一股发自心底的寒意令迭戈的背部僵硬了，他抬起头看向征服王和韦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这是说教会内部也不安全了吗？”
　　“你是说——”小个子的青年看看他，又看看征服王，显出了一点极力克制的慌乱，“肯……Lancer的Master已经……？”
　　这对他来说，大概是第一次现场得知相熟某人的意外死亡吧，虽然曾经被肯尼斯用刺耳的话鞭笞过，也见识了Caster的杰作，更一直努力诉说自己全部的决心，韦伯的内心却还并未体会到圣杯战争真正残酷的一面，直到此时此刻。
　　迭戈笔直地注视着指尖发白还微微颤抖的韦伯，以审视一件什么没有生气的死物一样的表情刻薄地审视着他。
　　“也不一定，也许只是失去知觉，当然，也可能……”最后，魔术师对另一位魔术师以尖锐的口气说，“所以，你还要进去取令咒吗？如果不去的话，我也许就把你的份儿一起领了。”
　　他一面说，一面已经命令Berserker在门口灵体化待命，自己推开了教会的铁门。
　　果然，伴着沉重的门扉“嘎吱”一声开启的声音的，是一个急急忙忙跟过来的脚步声。
　　“怎么可能！”
　　韦伯气呼呼的声音传来，迭戈回头朝他做了个夸张的惊讶表情。
　　“个子这么小，跑得倒是很快嘛。”迭戈伸出手来狠狠地按了下对方的脑袋，并自作主张地加上了一个特别可爱的称谓，“小家伙。”
　　“我只是发育晚！”
　　容貌清秀又比实际年龄娇小许多的青年Master懊恼地推开他的手，再一次为自己的身高体格与智商的不平等而苦恼地皱起了眉头。迭戈倒是真心实意地开心地笑了起来——如果教会要搞什么鬼，有两对主从对付他们总比他自己一个面对要好得多。就算这位Master只是个19岁的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学生……但是可以和征服王这样伟大的英灵相处这么愉快，想必也一定有常人不能及的可取之处。
　　从院中通往教堂是一条石板铺就的笔直道路，两旁修剪得体的树木在昏暗灯光的映照下简直像会藏着未知尸体的恐怖片现场，而Lancer的Master的尸体，确实也正倒在那后面的一处。
　　并没有被拖动的痕迹，可能是在教堂门口徘徊的时候被杀的吧。但是……这并不是肯尼斯的尸体。
　　视线所及的地面上横陈的人形，尽管头部已经被子弹的冲击力轰去大半，却毫无疑问是一位陌生的女性。
　　“这位……”绕着她走了一圈，确认了她手上的令咒，迭戈不解地摇了摇头，“是谁啊？”
　　他这么问，韦伯当然也不知道。而回答了这个问题的，竟然是迭戈一个根本不想听到的声音。
　　“正是肯尼斯的未婚妻索拉，肯尼斯死后，似乎由她掌管了令咒……”毫无感情抑扬顿挫的答案自身后传来，“抱歉，今夜与家父一起处理现场的混乱，害你们久等了。”
　　就像是弹簧被解除的外力骤然伸展开来，迭戈猛地站直了身子调整为正面对着言峰绮礼的姿态，露出了明显的敌意。
　　“是你杀的吗？”
　　青年代行者以惯常的平静目光扫向他，又看向韦伯。
　　“你多虑了，我的Assassin已经全部被这位先生的从者消灭，所以圣杯战对我已经毫无意义了，我也没有什么动力去违背教会的立场来杀死其他Master。而且，枪械也并非我的擅长。”
　　“全部吗？”迭戈看向韦伯，在得到对方的点头肯定之后，却还是不敢放松警惕，“如果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之前说过了，家父还在协助魔术协会一道处理Caster留下的混乱，有些工作只能交由我代为处理，”并未对迭戈他们的误解做出任何不开心的反应，言峰绮礼只是以公事公办的姿态卷起袖子露出手上的令咒，“所以，如果你们真的不想要令咒的话，大可以继续在此盘问我的天明。”
　　两位魔术师闻言互相看了看，戒备的姿态终于消除了一些。而远方正举枪通过远程瞄准镜看着这一幕的卫宫切嗣，却露出了晦暗不明的神情。
　　在这种情况下，无法再射杀另外两人了，不过，言峰绮礼……
　　——亲手射杀了索拉，又是为了什么？又到底是用怎样的手段应付了那个追击过来的Lancer？
　　虽然心里隐约意识得到对方的目的，卫宫切嗣却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深想，他的心里作为正常人的那一块已经对这样的事情发出了警报，警告他不要陷入关于那个人过多的动机考虑之内。
　　因为那就是个黑洞，走得太近，只会把自己也拉入深渊般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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