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

　　半夏得到消息，早早便在忘归楼门前等候了，连一向起晚的青澜和楼里的几位公子也起了个大早，在大堂里候着。
　　栾君凜也没给准备马车，知道五月喜欢骑马，借了两匹马给主仆二人，要说为何是主仆二人？三儿合何时骑马的？这自然是栾大将军在教五月的时候，袁青教他的。
　　进城的路程虽不远，但栾君凜担心路上会有什么事，还是派了袁青和白从云两名大将便装随行。
　　在军营大门前时还是一步一回头的五月，此时是撒欢的跑，直到进了城才收敛了些，但他心心念念想这早些看到大家，速度也不慢。
　　“驭~”看见半夏在门口张望，他的速度便慢了下来，抓着缰绳让马儿慢慢的走。
　　五月一身白衣，骑在高壮的战马背上，加之他容貌俊俏，此时更是多了几分的俊朗，看得大街上不少未出阁的少女心动不已。
　　“半夏哥哥！”五月翻身下马，“半夏哥哥，我回来了，这段时日让你担心了，真对不住！”
　　“你竟学会骑马了？”半夏有些惊讶，方才见他在马背上的模样，便觉着这孩子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贵气。
　　“嗯，我央栾大哥教的，怎么样？我骑得好吧？”五月得意的摸摸马儿的额头，“雷霆真乖，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回来，等我去找栾大哥玩，再去看你。”说着便依依不舍的把缰绳交到白从云手里，“白将军，麻烦你了。”
　　“公子客气了。”
　　“唉~人都瘦了，说你被蛇咬了，都吓死我了，现在没什么事了吧？”半夏拉过五月细细的看了一圈。再看看三儿，“三儿倒是壮实了不少，没少干活吧？军营里不都是大老爷们的么？怎么你还跟他们抢活干不成？”
　　“没。”
　　袁青挠挠头，“公子笑话了，三儿这是长身体的时候，我教他练了练拳脚…”
　　“怎么都站在这里说话呢？都进来吧！”青澜听着外边的动静却始终不见人进来，便心急的出来了，“哟，还有这两位是军爷吧？谢谢你们送我们五月回来，进来喝口水吧。”
　　“青澜公子！”五月笑这跟他打招呼。
　　青澜举起扇子给了他一下，“你这孩子，怎么出去玩都能玩成这模样？那蛇是咬了你还是吃了你的肉？瞧这瘦的。”
　　“不必了，我们这就要回去了。”白从云摆摆手。
　　“那随两位吧，我们这忘归楼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两位路上小心了。”青澜笑笑。
　　白从云一听，直摇头，“公子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只是我们是受将军之命，这得赶回去复命，不然将军该担心了。”
　　“三儿记得练功啊，别我没盯着就偷懒！”
　　“我记着了，袁将军！”
　　“好了，五月公子，那我们走了。”
　　“好，两位将军路上小心。”
　　这午时都还没过呢，一听说是宝贝疙瘩五月回来了，楼里的公子们无论昨夜折腾得多辛苦也都全起身下楼来了，都对着五月摸一下，掐一把，心疼几句。
　　半夏见这般热闹，也吩咐下去，做两桌好菜大家庆祝一番，在忘归楼了，除了过年过节，鲜少会大家一起用饭的，所以这天忘归楼里好不热闹，竟是比平常多了不少的欢声笑语。

　　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
　　冬。
　　五月一早起来，见院里的银装素裹，也不顾寒冷，在院子里和三儿玩起了雪仗。
　　“三儿，我给你的银子，你给家里了么？这天气冷了，让家里置办些棉衣，别冻着了。”五月和三儿因发现尤真人的行踪，得了个小功劳，皇帝便大手一挥，赏了五月一百两银子，五月便把一半的银子给了三儿。
　　“嗯，家里都很高兴，置办了很多冬天的棉衣和木炭，还有剩余大半呢！爹娘还要我好好谢谢公子呢！还说到开春的时候用这些银钱做点小买卖的。”
　　“不挨冻就好。”五月还用二十两的银子，到半夏那里给三儿赎了身，卖身契他收了起来，想着等过年了，给他个惊喜。

　　萧条冬日，万物皆静，但忘归楼却热闹如常。
　　“公子，小羽哥方才来说，楼上雅间有客人邀你上去弹一曲。”五月刚和陈夫人告别，三儿便立刻给他把披风披上。
　　“那走吧，完了早些歇息，天气好冷啊。”五月搓搓冻的通红的手，感觉手指都僵硬了，虽然这大堂里也燃着炭火，但无奈人来人往，也顶不上什么用。
　　三儿替他抱着琴，他一边走一边搓手指，走到三楼的雅间，三儿笑着撩起珠帘，五月这才见着里面的人，不由惊喜的欢呼一声，“栾大哥！”
　　“呵呵，怎么？是不是很惊喜？”
　　“都快一个月不见了，栾大哥也不来找我玩！”五月也不跟他客气，雅间里就他一个，也不用顾忌别人，解下披风就凑到炭炉边上烤烤手，“呼，冷死了，手指都冻住了。”
　　栾君凜这才看见他那双修长的手指，红彤彤的，还有些要长冻疮迹象，多漂亮的一双手，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还有那白嫩的小脸，也冻得有些发紫，“怎么也不知道买个袖套暖暖手？棉衣够暖和么？被子呢？”
　　“栾大哥，没事，我皮糙肉厚不怕冻着，以前和师傅在山里的冬天还冷呢，习惯了，而且，半夏哥哥也早给我准备了厚棉衣和棉被了，冻不着的。”
　　“过来坐，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嗯。”五月坐在栾君凜旁边，双手捧着温热的茶碗，一口一口的慢啜起来，“这些日子你都不来看我，是不是很忙？”
　　“嗯，就这两天清闲些，饿不饿？要不叫些吃食？”
　　“不用不用，我方才在楼下吃了些点心，不饿。”五月连忙摆手。
　　“嗯？这是怎么了？向来贪吃的五月竟说不用了，不是生病了吧？”栾君凜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不烫啊。”
　　“不是。”五月摇摇头，“栾大哥，若是你以后来，别来三楼了，想听我弹曲子在二楼也成的啊，这里比楼下贵一倍的银子呢！不然，你白日来找我好了，那就不用花钱了。”
　　三儿在一旁抿嘴笑，这还没进门呢，就这么替人省银子了！都是女大不中留，这男大也不中留啊！
　　“哈哈哈，原来五月是想替我省银子啊。”栾君凜摆摆手，“没事儿，这点银子，我还出得起。”
　　“那好吧，栾大哥今日想听什么？我给你弹吧。”
　　“不用了，你看你那手指，今儿个就陪我聊聊天，不弹琴了。”栾君凜把五月拉到桌边坐下。
　　五月竟有种‘栾大哥是个败家子’的无力感，嘟起了嘴，“你来着也不找公子聊天喝酒，也不听我弹琴了，你这银子花的可冤枉了。”
　　“怎么会冤枉呢？我这不是见到你了么？”栾君凜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五月听着这话，脸色绯红，一直红到耳根，心里竟是比抹了蜜还要甜上百倍。

　　翌日。
　　栾君凜一清早去上了早朝，原本皇帝是授意他在京期间，无事可不上朝，但昨夜他刚从忘归楼回来，便收到皇帝的口谕，让他上朝议事。
　　叩拜之礼结束后，众大臣有事的都奏了上来，栾君凜装着戎装在在一旁甚是觉得无趣，只觉得听这些的老头啰嗦不如找五月去吃早茶呢！
　　待众人都稍稍安歇了下来，坐在那金碧辉煌的龙椅上的的人说话了，“朕昨日傍晚收到八百里的急报，说派遣去域川交界的平息贼乱的将领李铭昨日遭受暗算，不幸身亡，军中一时群龙无首，众卿家以为派哪位将领去，比较妥当？”
　　殿下一阵的喧哗，栾君凜和站在文官对列的兵部尚书韩初对视，两位随时无语，但那表情里分明藏着丝丝的讥笑。
　　众大臣推举来推举去，没推出一个都会有人出来说一句，此人公务繁忙，抽不开身或是行兵打仗的历练不够，怕李铭的部下不服。
　　“韩爱卿，有何高见？韩爱卿身为兵部尚书，应是对哪位将领较为适合比较清楚吧？”
　　韩初出列，低着头，朝栾君凜眨眨眼，栾君凜也只能无奈的眨眨眼，“启禀皇上，这既然众将领都有要务在身，那臣便推举我们大齐的第一大将，栾君凜栾将军，皇上意下如何？”
　　皇帝面露笑意，转向栾君凜，“不知栾爱卿意下如何？”
　　栾君凜还能说不么？他只能双手抱拳，“末将定当不辱使命，平定域川的贼乱！”
　　众人都知道这平贼寇的不是什么好差事，往好的说，平了贼乱，让百姓们安心过日子，这往轻了说，不过是抓了几个小贼，怎比抗御外敌，驻守国土，招兵买马，造兵购粮来的政绩大？
　　不过当然也有不少人心里暗笑的，这堂堂一品的大将军竟然被派去抓几个小贼，这不明摆着的大材小用么？

　　退朝后，韩初笑着和栾君凜走在一起，“君凛，你回京这些时日闲得骨头都散了吧？正好的，趁这机会松松筋骨！”
　　栾君凜睨了他一眼，“居然让我这个一品的大将军去抓几个小贼！你不知道什么叫杀鸡用牛刀么！”
　　“嘿嘿，你向来无事不上朝，这没事来了，不就是皇上是意思？那这平乱的自然也是皇上的意思不是？只不过皇上让我替他把话说出来而已…”
　　“你说皇上是何用意？”栾君凜也想不透，“难不成是要发生什么事了，把我调出京都么？”
　　韩初顿了顿脚，“…有这可能，你且放心去，我盯着。”
　　“我若是不信你，这些年来，我能安心在草原上守着？”
　　两人相视而笑。
　　走了几步正巧碰上太子，如其说碰巧不如说是太子殿下在这等着的。
　　赫连成宇，皇帝与皇后的嫡子，排行老二，十岁被册立为太子，入住东宫，十八岁大婚，与太子太傅之女成婚，三年未有所出，平阳便是他同母的妹妹。
　　栾君凜连忙顿住脚，拱手，“太子殿下。”
　　“栾将军。”
　　韩初也叫了声“太子殿下。”但瞧着他那模样想来是想找大将军说话的，韩初微微一笑，“太子殿下，栾将军后日便要启程平乱，兵部还有很多事务需要安排，下官这就告辞。”
　　太子微微笑着，“韩大人辛苦了，既然韩大人还有公务在身，本宫也不好打扰，韩大人请便。”
　　韩初走了，太子屏退身边的人，把栾君凜拉到一边，“栾将军，本宫也不和你绕弯子，你觉得本宫的妹妹平阳如何？”
　　栾君凜一听，心下了然，“殿下，公主乃金枝玉叶，末将怎敢妄加评论。”
　　“栾将军，我们的相交多年，别给本宫讲这些虚的！”太子有些不乐意他的敷衍，“你也知道父皇是有意想把平阳许配给你的，你是什么立场？”
　　栾君凜想了想，咬咬牙，“殿下，臣入朝为官，为的只是能保家卫国，并不想牵连进朝堂上的事情，还望殿下谅解。”
　　太子对于他这么明白的拒绝，心里很不痛快，但如是能把他这手握十万兵权的大将军拉到子的阵营里，这点不痛快算得了什么？“本宫与将军自小相识，本宫怎会不知你的想法，本宫今日问你，并不是想着拉拢你，只是，平阳确是对你一往情深，本宫这个做兄长的，自是希望她好的，不知将军…”
　　栾君凜抱拳，“太子殿下，末将自知是个粗人，配不上公主这般的金枝玉叶，还望皇上和太子三思！”
　　赫连成宇看着栾君凜纹丝不动的样子，咬咬牙，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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