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挺住

作者:刻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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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锁定了怡春苑这个地点,现在最需要弄清楚的就是对应的时间问题。

      如清蝉子所说,八月十五中秋那天她发现了手绢不见,然而司空朔找到它却是在更早以前,又没有第二条一模一样的,这样就教人有点想不通。

      就为这小小的手绢,我们花费的工夫却不少。我自觉头脑里出现了混沌,便坐下来心平气和地把清蝉子所说的话再一一回忆一遍。

      毕竟,她是跟这条线索唯一有关联的人物了。

      司空朔也没表现出多少浮躁来,坐在那儿一手食指搭在人中,另一手食指以有条不紊的节奏叩在椅子把手上,目光明灭不定。

      倒是清蝉子显得替我们着急,似乎很想有所帮助,却又不知如何行动的样子。

      我总觉得,固然性情不同,可如今我和司空朔的心境却差不多。虽说约好了要一块儿把命保住,但真要再死到临头一次,却是不怕的。就算这次动真格要把整件事彻底查个明白,那也是为了找出那些算计我们的人,该给教训的就给教训,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家伙,而不是怕丢了性命——要真是那样,直接让侍卫加强警戒,把自个儿围得严严实实的就行了,哪用得着自己去查。

      亏得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我俩才能保持淡定。

      当然,刚遇刺那会儿我也心悸过,那是出于本能,现下只觉得脑子清楚比什么都重要。

      重生,说白了就是让上辈子犯浑的家伙,这辈子搞清楚三件事:当初为何死、当下为何活、明朝为何死。

      翻来覆去这么一琢磨,能跟时间扯上关系的东西,就是那六条手绢。我把清蝉子说过的相关话语又在心中过了一遍:八月初六收到白手绢、八月初九用上白手绢、八月十五白手绢失踪、她按照老鸨的要求六条手绢轮换使用、她的六条手绢收在匣子里……

      我努力想从这些因素里推出个一二来,却毫无头绪。

      唉……如果真有人特意留下线索想让我们顺着查,现在就该再给点明白些的指示才好。

      一只手冷不丁从我眼前晃过,我打个激灵从思虑中回过神。

      一抬头对上的是司空朔含着笑意的脸,子虚和清蝉子不知何时从屋里退了出去。

      也是,清蝉子继续呆在这里暂时派不上用场,只能在这些天让她暗地里观察着。子虚则是扮成丫鬟混在这楼子中,留久了会惹人怀疑。

      “看你一脸愁,想什么呢,难道是担忧自己命不久矣?”

      旁人若听这话只觉触了天大的忌讳,我和司空朔彼此只道寻常。懒懒一笑,喝口茶不看他那贼样:“我可是在思考案情,谁像你整天净为自己做打算。”

      他倒不恼,只是敛了些笑意:“你怎么知道我净为自己打算。”

      “你还能替别人打算?”我嘿嘿一笑,“咱俩谁跟谁,我还不了解你吗。”

      “我们是谁跟谁,你又怎么了解我了。”他竟存了几分较真的口气。

      我不想老纠结这个,从善如流地顺毛:“好,好,我不了解你,别赌气行不行?”

      他“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半天没说话,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小小失落,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伸出手扯扯他袖子。

      他转脸来看我,我却一下愣了。

      我坐着,他站着,我仰着脑袋,对着他居高临下的眼神,那张脸上有种我从未见过的表情,似乎是……委屈……

      我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赶紧闭上眼晃头,再睁开眼,好了,正常了,司空朔的招牌黑线脸,伴随着不悦的沉沉一声:“干嘛?”

      算了,不跟他斗。打定主意我立即堆起讨好的笑:“不干嘛,我错了,我道歉。”

      正大眼瞪小眼呢,那头紧闭的门又被人叩响了,不过这次还有一个龟公的声音在门外:“公子,再给您送一壶酒来。”

      司空朔皱眉:“未曾叫酒。”

      龟公仍是笑吟吟的口气:“酒是徐妈妈请的,徐妈妈说了您是贵客,咱们楼里多大的心意供您消遣那都不叫过的。”

      奉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司空朔就算不耐烦但也不能在这儿傲过了头——要给别人知道太子来过这种地方那就有的谈了。

      知道太子带着太子妃一块来这种地方……那就更有的谈了。

      开了门,他冷着脸让龟公把东西放下就走。龟公伶俐,也没跟他废话,仍是一脸笑地弯腰往门外退,退出去那瞬也不知使了个什么障眼法,忽的一闪身,大门一关,又推了个人进来。

      定睛一看,居然还送来个姑娘。

      真是……

      那姑娘本来一张俏小脸还带着甜甜的笑意,结果被司空朔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眼神一瞪,顿时面颊就白了几分,估计是寻思着怎么刚一进门就惹着这位不快了。许是没见过这样怪脾气的,姑娘也是愣上一愣才回过神,连忙踮着小碎步凑上前来。

      “公子……小女子见您孤身一人的,上来给斟两杯解解闷儿。”

      司空朔朝我一撇下巴,“谁说我一个人,这不还有一个呢吗。”

      姑娘风中凌乱,打量我的神情颇为古怪,我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人家大概以为司空朔的意思是,找了个男人负责“解闷儿”……

      既然好这口他还上青楼干嘛,姑娘好像陷入了某种迷茫。

      “那……那您不喝酒,让人家给您揉揉肩嘛。”说罢就靠了过去。

      司空朔往后一退,点点头:“揉肩?哦,那你先看看示范。”然后给我递来一个威胁的眼神。

      “呃?”姑娘没反应过来。

      就为刚刚那事他还存心报复我……我只觉脑门上青筋一蹦一蹦,呵——“看好了啊,”我走上前去,从善如流地朝姑娘灿烂一笑,撩起袖子就往司空朔两肩一掐,“给这位爷揉肩得这样。”

      降、龙、十、八、掌。

      旁边姑娘默然。不过人家虽看着年轻,到底是楼子里历练过来的,总算稳住了,朝司空朔露出无辜可怜的猫儿样抛去秋波:“公子这般,莫非真要赶人家走?”

      虽说,楼子里的恩客们大多都吃这一套,但,姐,这种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在的情况下,你力挽狂澜地调戏司空朔不觉得怪异么。

      司空朔黑着脸劈身把我提到一边,我便幸灾乐祸等着看他黔驴技穷。结果他压根没看姑娘,而是瞪我:“你留在这儿。”

      “你说什么?”

      “咱俩不是没话讲。”

      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眼看着他一敛袖子就要走,我心底窜起无名火。

      ……讨嫌的!我就知道他最擅长把应付女人的破事儿丢给我!

      我又不是他妈!

      结果他还真说到做到,我这还没腹诽完呢就见一个潇洒的背影弃门而去,留下我独自愕然,这边还外带一个一脸梦幻的姐儿,大概是完全不知道司空朔走的是哪种路线,晾着她在这儿,还要她伺候自己的“小厮”……

      也许是精神冲击太强烈了,这位姐儿孤零零站了一会儿就要到我身上寻找现世真实感:“小哥,别坐在那儿嘛,人家给你斟一杯好不好?”

      我犹自望着那扇门不语,想着这人耍任性,也得有个限度。

      司空朔不遵守约定,又一次把我扔下了,这回连他去哪儿我都不知道,不知怎的便来了气。

      首先自我催眠:青楼女子混口饭吃也挺不容易的。刚刚的清蝉子,身世可怜不说在这儿还必须强颜欢笑,楼子里的女人家谁心里没本辛酸账,不是被卖的就是走投无路的。我对这个紧张兮兮的姑娘,总算打消了撵她出去的心思。

      我气呼呼地想,人姑娘也没招惹我,我可不像司空朔那样见谁都像欠债的。反正我不是男的,还能被做些什么不成!

      那家伙不是又给人脸色又跑路吗?真当我也没脾气?坚决不能像上次那样去找他,就在这儿呆着,等着他自己想通了来道歉。今天真不知他吃错什么药了怪成这样子,再顺着他来早晚蹬鼻子上脸。

      再说了,桌上摆着好酒好菜,还一筷子没动呐。

      不管了,我先在这里养好自个,待会儿才好装大爷。

      “那就……喝酒。”我扯扯嘴角坐下,姑娘总算松了一口气,赶紧笑容满面地给我夹菜。

      之前吃过了米粉,现在当然吃不下。我拿筷子把碗中狮子头挑得稀烂,假装那是司空朔的脸。

      肚子里憋着气,一举一动什么都是恶狠狠的模样,姑娘见状也没敢多说,只能一个劲往杯中斟酒。我想象着话本子里江湖侠客喝酒的气势,次次仰脖见杯底。

      我小的时候偷偷尝过酒,拿筷子蘸的那种。看着澄亮的液体,入了口只觉得微辣,热热的感觉还会蔓延到喉头,却不觉得好喝。今天喝也不觉得味道好,但强灌了自己几杯后,突然就不想撒手,仿佛腹中突然开了一个洞,渴得只能一杯杯接着喝方觉不那么难受。一开始我还节制,到后来就闷头闷脑了。

      人都说喝酒会醉,我却没觉得有醉的感觉,只不过发现眼前多了两个人罢了。

      咦,这屋里没开窗么,怎么热得叫人透不过气来。

      脸上也好热,都快烧起来似的,我赶紧把整张脸贴在桌子上凉快凉快。

      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个女声在惊呼“小官人你怎么了”“别昏呀”“马上给你找水来”……正抬起头想解释我并没有昏过去,屋里却没人影了。

      唔……是有点渴得慌,得去找水。

      我站起身没两步就是一个趔趄,真讨厌,这地方连地都铺不平。朝外走了没多远,挨着楼梯的地方,有两个缠在一起的人影从我身边晃过去,同时还能听见女人的娇笑和男人轻佻的话语,我赶紧离他们远远的,脸上……却更烫了。

      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也找不到水,浑身上下乏力感越来越强,我见有个屋子里铺着床,没人在里头,无比希望想找个地方歇一歇,便不管不顾地进去,还谨慎地锁了门。

      睡一觉吧,睡一觉就行了。我往那床上一趴。

      翻了身,还是很热,脑子里冒出了很多奇怪的东西,尤其是刚刚擦肩而过时那两人的声音一直回荡着,让人心烦气躁。同时还有种很奇怪的痒慢慢在心口爬,爬到腹间,丝丝缕缕游走着,我不知所措,只能张嘴喘气,想把那股灼热呼出。

      喘着喘着渐渐觉得好多了,接踵而至的是深深的困倦。我耷拉着的眼皮慢慢闭上,迷糊想着这下总该能好好睡一觉了。

      却不能如愿。

      眼前的场景回到了那间厢房,我对着司空朔的脸,还有那个看起来很委屈的表情。我亦像刚才那般去扯他的袖子,他却没有沉着嗓子问“干嘛”,而是一言不发地又把脸转了回去。

      我倏地反应过来了,不对,做错的人是他,随随便便把我丢在这里的人也是他,该委屈的是我啊。我明明很认真地在想各种线索,被他莫名其妙打断。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就肆意妄为,简直是被惯坏了的小破孩。

      于是我很有骨气地松开他的袖子,狠瞪着小破孩。

      突然觉得没人在意你的感受,其实也不是那么好的事。

      这两个月来,一直都好像是司空朔一个人兴高采烈地跑来跑去,把一切都弄得如他所愿一般,而我与其说是队友,还不如说是在默默旁观而已。有时候他不乐意了就会跑得远远的,我自个儿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既孤单又无聊。

      于是我朝着他的背影吼:“要走就走啦!以为我愿意跟着你啊!”

      吼完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司空朔的背影纹丝不动,突然间就迈着步子走得越来越远。

      嘁。

      什么烂人。

      不理他。

      ……心里有点没着没落的。

      他不会出去又碰上刺客吧?

      “哈哈哈哈!”一声格外张狂的笑传来,却不见其人,“早说担心我不就完了吗?”

      担心个鬼……我白眼一翻,还不是因为——老爹当初要我护你,龙昭临走时要我照顾你,你人品好啦大家都想着你。我没你好命,好不容易重个生还要摊上你,满意了不?

      这么想居然有点难受。脸上一点湿湿的东西。我真没出息。

      四周的景色却突然变了模样,白天化作黑夜,厢房变成了烛火通明的宫殿,我一身红嫁衣端坐在床边。

      司空朔带着笑意走过来……什么情况。

      “喂,别难过啦。嫁给我不好吗?”他歪着脑袋,一副全然无所谓,又有些小坏的表情。“要不,勉为其难抱一个,咱们两清咯!”

      抱你二大爷……等等,这人还真靠过来了,干什么!

      醺然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双有力的手臂伸着便将我不客气一搂,我居然来不及反抗,就被锁在那人的胸口前。唔,这是什么?明明下意识觉得一切都很扯,那个温度却是真实的,这到底是一个梦,还是我其实一直都在做梦……

      “乖啦。”温暖的手掌覆上我的脑袋,顺着头发轻轻抚了抚。

      我很想抱怨,说你当哄狗呢,却不知怎的喉头堵塞,不仅如此,还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激烈的蹦着。

      ……抱一下而已!我心跳个鬼啊!太没出息啦!

      一声若有若无的呵笑使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意识到自己依旧躺在那个房间中,身体软绵绵的,而且一直以来奇怪的感觉……并未消散。

      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床边似乎还真的站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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