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影无双

　　第十六章
　　腿是真磨破皮了，每一步都痛，右手也使不上力，只好用左手持缰，心口还微微有些发闷，这是当日硬接项福那一招的结果。
　　按理说，我没有什么急事，包大人既然来了，庞昱的事便有人管了，田起元和金玉娘也有团圆在望；按理说，我受伤了，我应该歇歇，至少找个地方，看看腿才是，或是运运功，免得落下内伤。
　　可我没有，反倒拼命的打马飞奔，是因为担心家里的娘，还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心情平静一些？我不明白，也不愿去想，奇怪的是，眼前掠过的不仅仅是路旁的风景，还有展昭关切的眼神。
　　我想我是疯了！是这么多年一个人坚强的时间太长？还是不入江湖太久？为什么我总是回想起那看到我脸上伤疤时的惋惜，看我流泪时的关切，而这些如同春日的阳光，足可以让我温暖很久很久。
　　我勒住马，回首来路，我知道，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是包大人一行，我若跟着他们，不但伤势无碍，而且，也许很快可以再见到我曾渴望很久的东西。
　　但是，我不能，我们只是偶然相遇——云的影子遮住了泥泞，云与泥的差别啊，我不会允许自己去多想，人，最重要的莫过于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处境，我摸摸脸上的疤，用力的摇摇头，展昭，后会无期。
　　去的时候只用了一天一夜，回来时却多用了一天。
　　我回到家里，娘正在摸索着做饭，听我回来，回过身“你回来了，这几天去了哪里了？不回来也不说一声。”
　　“娘，是无双不好，无双下次不会了。”我接过娘手中的东西，是有些鲁莽了，不由的愧疚满怀。
　　娘叹了一口气，扶着腰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我知道，你自有你的道理，你不说我也不问，但好歹要提前告诉我一声，省的我在家里替你担心。”
　　“是，娘。”我手脚不停，一边收拾准备切菜，一边连声答应。
　　娘突然侧耳听了听“无双，你的腿怎么了？”
　　我一呆“没什么，挺好啊。”
　　娘摇摇头“休要哄我，你落脚比平日略重些，且是左重右轻，显是腿脚有伤，倒底是怎么了？”
　　娘站起来，急急的就来的拉我。
　　我忙放下手中的刀，过来搀了娘坐下“真的没事，只是骑马时间长了点，腿磨破了皮而已，不碍事。”我忘了娘虽然眼睛看不见，耳朵却是灵敏非常。
　　“真的？”娘有些不放心。
　　“真的。”我保证。
　　“那就好”娘放心了“骑马时间长了点，你去哪里了？”
　　我犹豫了一下，终是不想让娘担心“是五哥捎信让我去见一个人，因事情急，所以没有顾上跟娘说。”
　　“是白五侠啊”娘点点头“他走了吗？”
　　“是”我有些庆幸这白五哥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
　　“听说京里要来钦差查赈灾的事，就不晓得是谁。”娘信了我的话，没再多问“听说庞昱这几天也不大出门了，倒是稀奇，以前他哪天不闹个鸡飞狗跳的？还听隔壁李老三说昨晚上有个人居然潜入大牢，救了田丰，也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好人啦，终于有救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切了手，谁救了田丰，除了展昭还能有别人吗？
　　早在展昭离开时，我便想到了，包大人不是专为田起元一案而来，而庞昱知道包大人前来便派人前去刺杀，显然，定是得了京里的消息，包大人是为了查赈一事而来，也只有这件事才能让庞昱害怕。
　　谁能把消息传到京里，还能上达天听？只有一个人，田丰！
　　当日我和展昭夜探“软红堂”时，庞昱所说的那个敢把消息传到京里的人便是田丰，只有他最了解内情，也只有他才有门路让朝廷最快知道这里的事——他说过，他的恩师是王丞相！
　　展昭何等人物，两下一对，自然知道田丰处境不妙，急急离开，便是想护田丰周全，只因我不是官府中人，种种考虑，故而不便透露，可我又怎会想不到！
　　可田丰又是托什么人传的信呢，我暗暗在心中纳闷，庞昱在陈州一手遮天，连知州蒋完也惧他如虎，田丰入狱之后，众人畏惧庞昱权势，都躲的远远的，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
　　“无双，无双。”
　　“啊，哦，娘，您叫我？”我想的太出神，娘连叫了我几声，我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
　　“没什么，只在想谁有这么好的功夫。”
　　“刚听你说白五侠找你，还以为是他呢，可你又说他走了，倒真不知还有谁了？”
　　“管他是谁呢”我笑着对娘说“咱们只管过自己的日子，那些事咱们管不了，也犯不着花心思去想，您说是吧？”
　　娘摇摇头“不是，无双，回头你出去打听一下，来的钦差是谁？”
　　“打听这个做什么？”我有些好奇“一会我去上工时，顺带打听打听。”
　　“忘了跟你说了，你不用再去‘天然居’了”娘叹了一口气“今天一早掌柜的差人来说，这些日子生意不景气，你又几日不去，想是有事，故就不用再去了，来人还说，若日后生意好了，再请你回去。”
　　我冷哼了一声“他倒想的简单，日后想我再去只怕是不能的了。”
　　娘道“这也没什么，不去就不去吧，家里还有些银子，你也不用急，倒是我刚跟你说的事，你多留些意，务必要打听清楚回来告诉我。”
　　“是，娘”其实，我很想问娘为什么对这个事这么关心，却知道问也是白问。
　　下午，我出去转了一圈，包大人还没有到，想来是所随行人员多，比不得我一人单骑，自然是要慢的多。
　　正往回走，不妨一个人急急跑来，一头撞上，我一时不防，竟被来人撞退了好几步，好容易才靠着街边的一棵树站住脚。
　　抬头就要发火，只看见是一个面色有些惶急少妇，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我打量了她几眼，倒觉有些眼熟，正要动问，她回头一看是我，面上竟然掠过了一丝喜色，刚要开口，后面却有人过来，她马上闭了嘴，道了个万福“对不起”
　　“不碍事。”虽一时想不起来，但估摸着大约是个熟人。
　　她临走时，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如是两次，方才去了。
　　这让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站在她刚站过的地方，学她的样子抬头看去，除了树叶，便只剩天空了。
　　或许是我太多心了，我自嘲的笑笑，便也没放在心上。当我回到家里，娘正坐在窗前发呆。
　　“娘，我打听到了，是开封府尹包拯包大人。”
　　“包拯？就是那个曾任职端州，却不持一砚归的包大人？”
　　“啊？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想必就是吧，必竟只有一个包大人。”娘知道的可真多，我暗自嘀咕。
　　“若真是他，娘陈冤得雪就有望了。”
　　“娘”我欲再问，却被娘制止。
　　“你不需多问，这些日子，你只管去打听，包大人所做所为要一一打听清楚，再回来报我。”娘的话不容我有丝毫的质疑“日后你自会明白。”
　　“是”我只能是答应，把一切疑问压了回去。
　　到的晚间，服待娘睡下，我也回了屋。
　　摸着刚刚换下的衣服，我连一丝睡意也没有，这几日的事总是在脑海中浮现，尤其是那双眼睛，为何总让我感到份外温暖，还有那笑，总是让我安心。
　　我取下脸上的面具，放在衣服旁，我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我只知道，当我戴上这张面具时，我叫叶玉晗。
　　不明白为什么，当日我决定用这张面具的时候，我便想着为自己再起一个名字。
　　娘听了也只说了一句“叶玉晗，夜雨寒，无双，什么时候你才能感到温暖，我真的希望有一天你能不用这个面具，不用这个名字。”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该醒了，叶无双，记住，从明天开始，你依旧只是一个厨娘，厨娘叶玉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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