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不负

　　这个变故完全在柯梦南的预料之外，他哪里想得到赵亦杰居然如此敏感，顿时傻了眼，嘴角抽搐了几下，颤巍巍的说：“这是你的琴啊，我帮你从里到外都大修了一下，刷了漆，像新的一样呢！”

　　他说着拉过赵亦杰的手重新放在琴键上：“你再仔细看看。”

　　可是当柯梦南的手一松开，赵亦杰就像是触电一下，速度飞快的把手收了回来，紧紧的抓着琴凳，整个人不自觉的往后缩：“不是我的琴........我不能动......不是我的琴..........”说着像是猛然想起来什么似得，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也不管身后有没有东西，就一个劲的往后边退。

　　他身后是工人刚才拆包装的时候留下来的小木条和牛皮纸，一地狼藉。把柯梦南吓坏了。

　　“小心！”哪个心字还没出口，赵亦杰踩到了一根木条，脚下一滑，身子直直的往后倒。柯梦南飞身鱼跃上前，动作跟足球守门员扑救点球的姿势差不多，不过他没有去接赵亦杰的身体，因为已经来不及了。他选择了更直接的办法，扑倒在地，垫在底下让赵亦杰摔在自己身上。

　　“哎哟...........”柯梦南不吃痛，叫的跟杀猪一样。

　　赵亦杰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坐了起来，睁大了眼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惶恐而且不安。

　　与此同时楼梯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几秒钟后，李阿姨推门而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小杰，你没事吧！”

　　“没，没事。”柯梦南讪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摆摆手，对李阿姨说道。

　　“柯先生？”李阿姨看着摔得七荤八素的柯梦南，只觉非常奇怪：“你怎么.............”

　　“我没事，阿姨，你看看这架琴，到底是不是你们家原来这台！”柯梦南说着，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赵亦杰，一个劲的对阿姨使眼色。

　　阿姨愣了一下，随即看见一台崭新的钢琴，嘴巴张的老大，干笑了几声，应声说道：“啊........呵呵......是啊。柯先生你把琴弄的这么好，像新的一样。”

　　说着，阿姨走过去，拉着赵亦杰的手，轻声说道：“小杰你还不谢谢人家柯先生！”

　　赵亦杰还是低着头，不说话，柯梦南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哎.....难不成这就马屁拍在马腿上了？”柯梦南沮丧的想着，对钢琴叹了口气，心说这马屁也太贵了，2W呢！还是借了柯梦北的人情。

　　“小白兔，真是你的琴啊！”他上前几步，蹲在赵亦杰身前，故作可怜：“我弄了整整三天，灰头土脸的，你就摸了一下.....就说不是你的琴......我也太冤了.........”

　　“对不起。”赵亦杰低着头，声音有点哽咽。

　　“我再带你再去看看好不好？”柯梦南问的小心翼翼。

　　“不是我的琴...........我不能碰.........陆老师会骂我的............”赵亦杰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

　　柯梦南皱了皱眉，消化了一下他的话，这才反应过来。拉过赵亦杰的手，心疼道：“哪来的陆老师？那个老不死的早被我打出去了，你现在在自己家里。你哥哥也在，我是柯梦南，我也在，没有人会骂你，别害怕。”

　　赵亦杰又垂目片刻，才缓缓抬起头，茫然的张望了一下周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蓦地把李阿姨手抓的很紧，提高了声音：“阿姨！”

　　“在呢！在呢！阿姨在旁边！我们在家！”阿姨说着拍拍赵亦杰肩膀：“柯先生帮你把钢琴修好啦，还刷了漆，跟新的一样哦！”

　　赵亦杰轻轻点点头，手里力道却是一点都没送，捏的关节泛白。柯梦南心疼坏了。他并不了解赵亦杰的经历，但是就他所知的这些零零碎碎的信息拼凑起来，可见赵亦杰在孤儿院的日子很不好过。

　　阿姨给柯梦南使了个眼色，扶起他走到钢琴边上，赵亦杰摸到琴，又试了两个音，再缓缓的用手指细细婆娑过每一个琴键。
　　没有表情也不抬头，自言自语一般小声问道：“这个真的是我的琴？”
　　柯梦南在旁边点头如捣蒜：“就是你的！我帮你特地大修了一下！”
　　“是啊是啊”阿姨也在一边帮腔：“弄的真好，真的和新的一样。”
　　赵亦杰嘴角扬了一扬，笑的让人略有点心酸：“谢谢你。”
　　“哈！不客气呢！”柯梦南来了精神：“小白兔，给我弹一个曲子吧，等半天了。”
　　赵亦杰手放在琴键上，不置可否。阿姨瞄了一眼柯梦南，又看看赵亦杰，拍拍他肩膀，笑道：“阿姨也从来没听过小杰弹琴呢！”
　　赵亦杰不说话，挺了挺胸，《致爱丽丝》就这样在他手下流淌了出来。阿姨不懂行，听着觉得像那么回事，就不住的一个劲夸赞。
　　柯梦南在一边直直地愣了一下，赵亦杰在曲子的处理上问题很大，不时的还弹错了好几个音，节奏也把握的不好。听起来很别扭。
　　可还没等他说话，赵亦杰忽然用力的敲了几下琴，乐曲戛然而止。
　　阿姨没闹明白怎么回事，柯梦南立马上前一步，柔声问道：“怎么啦？”
　　赵亦杰抿着嘴唇，摇摇头：“不弹了，吵到.........客人。”
　　“哦，没事没事，你哥哥和他们几个同学出去了，说今天晚饭不回来了。还让我留柯先生吃饭！”李阿姨满脸堆笑。
　　“啊.........那怎么好意思....”柯梦南忍住求之不得的心情假意推辞。
　　话音刚落，忽然很大的一声动响，赵亦杰拍着琴键站了起来。侧着头，眼睛看着眼前的地板有点发直：“哥哥......不回来了？”赵亦杰紧紧的攥着衣角，像是要努力控制住自己自己微微有些打颤的身体。
　　“是啊！”阿姨答道：“他可能和同学一起........”
　　阿姨没来得及把话说完，赵亦杰一下子像着了魔一样，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很用力的别着脖子，青筋毕现。眼睛瞪得死大，眼珠在眼眶里不受控制的来回移动。抿着嘴唇，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整个身体抖得非常厉害，像秋天快被刮落的树叶。
　　柯梦南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好在只慌乱了几秒钟，医生的职业素养让他立刻恢复了理智。
　　“去拿毛巾！”柯梦南大声喊。
　　阿姨没他那么专业，在旁边完全吓傻了，柯梦南吼了好几次才反应过来。
　　“塞到他嘴里！”柯梦南一边喊，一边从后面抱住赵亦杰，一只手轻轻的拍他的心口，一只手试图把他的手从耳朵旁边拉下来。
　　“去打电话让他哥赶紧回来！”柯梦南一边在阿姨耳边小声地关照，一边用一只手抓着赵亦杰的两个胳膊，不让他伤害到自己，另外一只手不住的在他心口打圈。
　　“乖....别怕..........哥哥在呢，这就回来了...........你在家......很安全........阿姨在，大家都在你身边......别怕....”
　　他是儿科大夫，虽然看上去像个痞子，关键时刻出奇的有耐心。
　　安慰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说到柯梦南自己眼泪快掉下来的时候，赵亦杰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还好，还好，没有痉挛。
　　“疼吗？”柯梦南舒了一口气，轻轻问道。
　　赵亦杰坐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团，头埋在膝盖里面，不抬头也不说话。
　　柯梦南叹了口气，拍拍赵亦杰微微有些打颤的肩膀，语气像是半开玩笑的样子：“其实我觉得你趴在我肩膀哭，会更加舒服。”
　　赵亦杰不动，像是根本没有听见。
　　柯梦南不理会他，自顾自在他旁边席地而坐：“小白兔，我不吃饭了，就坐你旁边。你什么时候想理我都行！”
　　柯梦南说着，掸掸衣襟，以手为枕，居然就这么不客气的躺了下来。方家天花板的装修还是九十年代流行的那种石膏板，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和自己小时候家里的一模一样。偶尔这么一见，还是挺美的。
　　柯梦南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像飘在云端，倦意一阵阵袭来。
　　“小白兔，你再不理我我要睡着了...”柯梦南伸手拽了拽赵亦杰的衣襟。对方没反应，柯梦南撇了撇嘴，说：“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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