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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不敲门7
次日。
虽然看时间还是白天，但天暗得像太阳已落山的傍晚一样，大星岛上的所有房子都门窗紧闭，像是变成了一个个趴在地上的结实乌龟壳，任凭狂风吹暴雨打它们都岿然不动。
此时，程锦他们都坐在堂屋里。
堂屋是旧式民居最中间的房间，很宽敞，每逢过年过节会在这里举行祭祖活动，家里客人多时，也会把酒席摆在这里。
“好壮观！老大，我能出去看看吗？”没见过海上暴风雨天气的小安很激动。
程锦道：“隔着玻璃看吧，出去会被淋湿，而且你太瘦了，我担心你会被风刮走。”
“哦。”虽然不是很在意体重，但被说瘦比被说胖好，没被批准出门的小安没有失望，她高高兴兴地跑去隔壁房间的玻璃窗前欣赏暴风雨去了——因为堂屋没有窗户。
步欢笑道：“别的女孩子会被这种天气吓得尖叫吧？”
叶莱道：“哪有这么夸张。”
步欢道：“你除外啊。当初头儿把你弄进特案组，肯定是打算把你当男人用的。”
叶莱翻了个白眼：“是啊，花瓶有你这一个就够了。”
步欢挤眉弄眼：“哟，你这话说得！”
韩彬道：“到午饭时间了吧？中午吃什么？”他和游铎在下象棋。
程锦道：“火锅吧，方便。”今天没有新鲜的鱼，杨思觅没有再次提议要吃酸菜鱼。
昨天叶莱他们买了一麻袋木炭回来，现在正好能用上。
而且他们昨晚就把炉子搬到堂屋里来了，否则这么大的风雨，外面根本没法撑伞，厨房离得再近，出门照样会被淋湿。
木炭需要先用引火柴烧红。在用掉一大把干茅草，并把堂屋里弄得都是烟之后，木炭终于进入了燃烧状态。
大家被烟呛得直咳嗽，只好把门打开一点用以透气。刚开了条门缝，风就像要把门撕开一样猛扑到门上，门后的步欢被巨大推力推得后退了半步。
狂风钻入屋中，炉子里的灰被吹得漫天飘扬，桌上的书被刮得刷刷直翻页，韩彬刚好在风路上，细密的小水珠立刻落了他一身，他上前和步欢一起把门用力关上。
外头的风不甘心地摇晃着门，哐哐直响，步欢拿起用来支门的木棍重新把门顶上，这才终于恢复了安宁。
大家把漂得到处都是的灰收拾干净，往锅里加入水和调料，放到炉子上煮。
程锦道：“把灯关了，试试能不能看得清。”
叶莱按下充电灯的开关。能看清，但是很暗。
“能看清就别开灯了。”得省电。电线似乎被风刮断了，他们这里从早上起就停电了。
其实他们昨天已经把所有能充电的设备都充满了电。这里的充电灯一般能持续用三个来小时，加上那个大容量的充电电源，总共能持续照明八个小时左右，但因为不知道天气什么时候会好转，所以得省着用。
叶莱道：“不开灯那就点蜡烛吧，我们买了几打呢。”她从堂屋靠墙的箱子里翻出了一包蜡烛，点着放在桌子上。
程锦笑道：“你们想得挺周到。”
叶莱道：“因为游铎把这种天气可能会发生的状况背了一遍给我们听。”
他们昨晚还把所有能装水的大容器都用来存水了，现在他们总共有一大缸加两桶再加两盆的水。
吃完午饭，叶莱道：“那要怎么洗碗洗锅啊？”
小安道：“把它们放在门外十分钟，再拿进来时肯定干净了。”
程锦笑道：“是干净了，但就是不知道它们是不是还留在原地等我们去取……”
杨思觅道：“有人过来了。”
刚刚隔壁房间的玻璃上晃过了一片很淡的影子，应该是屋外的景象被反射到了玻璃上。
杨思觅起身走入隔壁房间，侧身站在后窗旁边看向屋后。
步欢摸着下巴：“不会是黄靖又来蹭饭了吧，真是风雨无阻啊，精神可嘉！”
程锦也走进隔壁房间，走到杨思觅身后，透过玻璃和雨雾，他看到有一群人正在艰难地逆着风接近他们的房子，而且已经走得很近了。
“出事了。”杨思觅指给程锦看：往这边来的人中，有个人的姿势别扭，硬是把手臂背到了身后，估计是手上拿着什么需要隐藏的东西，例如枪。
程锦快速走回堂屋：“把锋利的东西都收起来。我们有客人来了。注意，都别逞能，这岛上医疗条件不行，外面天气又那么恶劣，一会儿安全为主，见机行事。”
游铎道：“可是，到底出什么事了？”
韩彬道：“会不会和昨天失踪的小赵有关？”
“程锦！步欢！开一下门！”敲门声响起，喊门的是胡桥。
程锦挥手，让大家都坐好，该干什么干什么，然后他走上前去开门，杨思觅跟在他身后。
门开后，狂风卷着雨丝冲进屋内，屋外暴雨如注，屋内开始下小雨。程锦看到门外站着十几人，他们都湿透了，站在最前面的是胡桥，他背着黄靖，脸上表情又痛又急：“黄靖受伤了！”
黄靖已经昏迷了，他脸色苍白，腰腹处的衣服被血染红了一大块。
程锦让他们都进屋：“怎么回事？”
胡桥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我很抱歉……”他本来不该把危险带来这里的，但黄靖受伤了，岛上只有韩彬能帮忙处理这种重伤。
后头的两个人挤上前，他们手中举着枪——
程锦后退两步，抬手把沾上雨水的湿发往后顺了一把，迟疑地问：“你们，我昨晚应该是见过你们和大刘在一起。你们想做什么？”
他记得其中一人是姓张，另一人应该是姓钱，他们和大刘一样不是岛上的原住民，而是从东北迁过来的。
钱某动了动手上的枪：“少废话，进去，把灯打开。”
“我们这里停电了。”程锦拉着杨思觅缓缓后退，退到避风处。
钱某骂了几声，抓紧枪皱眉守在了门口。
韩彬帮黄靖做检查：“枪伤，虽然是擦伤，但伤口有点深，我的药箱在楼上，我需要里面的工具。”他边用纸巾擦手上的血边站起来，看向守在门口的那两人。
钱某立刻警告：“都待着别动！”
程锦打量刚才和胡桥一起进来的那些人，他们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是黄靖借住的房东一家和他们的亲戚，都被吓得够呛，这会儿抖得跟鹌鹑似的。
程锦移开目光，看向两个劫持者：“你们把人带到这里来，应该还是希望我们救他，而不是想让他流血到死，对吧？要不你们上去一个人拿药箱？或者你们指定一个人上去拿？”
“我说了闭嘴！”钱某大吼。他表情凶狠，脸部肌肉抽搐不止，像是随时可能进入癫狂状态。
村民们被吓得直哆嗦，都低着头想把自己缩小一点以减少存在感。
张某看向同伴：“让个人上去拿药箱吧，黄靖还不能死，我们还有话要问他。”
钱某沉着脸没搭腔。
张某又道：“让那孩子上去拿一下？”不用担心一个小孩能做什么大动作，何况屋外的暴风雨还要持续很久，就算有人能逃出这个房子，也逃不出这个岛。
黄靖的房东有三个孩子，两个大的在沁源上学，身边还有个七岁的男孩，准备明年再送去上学。听到那个拿枪的人要小男孩去办事，男孩的母亲惊恐地搂紧她儿子，不愿松手。
胡桥很着急，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程锦道：“孩子太小，他打不开楼上楼梯口的门，而且阳台上的风大，小孩子上去恐怕站不稳，让小安去吧。”
小安听到程锦的话后，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张某和钱某之前都见过小安，他们打量小安，这个长发的年轻女孩今天穿着短袖短裤拖鞋，她的大眼睛有些惊恐地眨着，两只手紧张不安地绞着衣角。
程锦暗暗点头，小安表现得不错。
钱某不耐烦地皱眉。张某声音缓和了些：“你去拿吧。”
小安怯怯地看向程锦。
程锦道：“小心点。”
韩彬道：“你一进我房间，就可以看到药箱，很重，小心点。”
小安点头，小跑着跑向楼梯间。
大家都竖起耳朵听楼上的动静，先是听到砰的一声门撞到墙上的声音，应该是楼梯口的门打开后被风甩到了墙上，过了一会儿后又听到了第二声门响，这次应该是小安打开了韩彬房间的门，再等了一阵，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小安背着一个大药箱跌跌撞撞地回来了。
张某示意小安把药箱放下：“打开。”
小安把药箱放到地上，这个药箱像个组合柜一样，可以扇形的展开，里面放着常用的器械和药品。
张某点头，示意小安把药箱给韩彬。
放下药箱后，小安站回到角落里，她身上全湿了，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叶莱拿毛巾帮她擦脸。
程锦道：“方便让她换件衣服吗？隔壁房间就有衣服。”
钱某冷笑起来，暴虐之色又回到了脸上。张某没出声。
过了一阵，韩彬帮黄靖处理好了伤口。“最好帮他换上干燥的衣物，并且让他躺到床上去。”
“闭嘴！”钱某挥着他那只拿着枪的手，“把他弄醒！”
韩彬看了看他，低头开始掐黄靖的人中，但黄靖没动静。
钱某暴躁地在门口走来走去。
程锦问：“你想问他什么事？”
钱某没理他。
程锦想了想，试探地道：“如果你们想要钱的话——”
钱某猛地抬眼，暴戾的眼神锁住程锦，他冲到了程锦面前，枪口狠狠地戳到程锦脸上：“钱？！你跟我提钱！你他妈以为你——”
杨思觅冰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他的话：“你离他远一点。”
钱某微微分神，就在这一刻，程锦迅速侧身，钱某反射性地扣下了扳机——
枪响了，但子弹射进了天花板，因为他持枪那只手被杨思觅抬起来了。
接着他感受到了疼痛，他那截被杨思觅抓住的手腕疼得像是骨头碎掉了一样，他的手指无力地松开，枪从他手上落下。
杨思觅的另一只手往空中一抄，在接住枪的同时把枪口指向了对面的张某。
第二声枪响。
张某被打中了手腕，他痛呼一声，手上的枪掉落到地上，韩彬和步欢立刻冲上前把张某按到门上。
另一边，杨思觅开完枪后，直接一扬手，连手带枪，一起狠狠地砸在钱某脸上，一下两下三下……
钱某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疼得哀嚎不已。
这些都是发生在眨眼间的事情，时间仿佛凝固住了一样，大家一闪神就发现两个劫匪被解决了。
程锦拉住杨思觅，温和但坚定地道：“思觅，停下来。”
杨思觅看向程锦，几个呼吸后，他乌云密布的漆黑眼睛慢慢有了光亮，他看了眼自己染满血的手和手上的枪，手腕一动，把枪扔到一旁，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把手伸到程锦面前：“手疼。”
程锦握着他的手仔细查看，这次是右手食指的指甲破了，应该是他刚才拿枪砸人时太过用力导致的。
小安提着凉水壶走过来。程锦把杨思觅拉到门边，小安帮忙倒水，程锦帮杨思觅把手上的血搓洗干净。
三人返回堂屋，叶莱把撕开的创可贴递给程锦，程锦接过去，快速地把杨思觅的手指裹好。
处理好杨思觅的伤势，程锦扫了眼堂屋内的状况，两个劫匪已经被捆上了，他们身上的东西也被搜出来了，他们居然随身带着对讲机，而且看型号还是比较高端的。
张某的手腕已经被韩彬包扎好了，但毕竟是枪伤，血一时止不住，逐渐地染红了绷带。
钱某更惨一点，他的脸面目全非。
韩彬淡淡地对程锦道：“他脸部的骨头骨折错位了，得手术矫正，现在没办法处理。”
程锦问：“他有生命危险吗？”
韩彬道：“没有。”或许吧。
程锦考虑了一下，道：“给他打一针镇定剂，尽量处理一下他的伤。”
“好。”韩彬答应了，走开去药箱里找药。
另一头，步欢出去了，他去外面观察有没有其他人往这边来。
叶莱也离开了，她拉小安换衣服去了。
游铎则在审问张某：“你的全名是什么？你……”
其他人仍然很惊惶，他们像之前一样，默默地缩在墙边。
胡桥的状态比较正常，他瞪着眼睛，吃惊地看着程锦他们。
程锦看了看他，道：“我们把黄靖先扶到我房间吧？然后你帮他换身干衣服。”
“……好。”
安顿好黄靖，程锦和杨思觅顺便把自己身上的湿衣服也给换了，然后走回堂屋。
叶莱和小安也回来了，正在递毛巾给村民们，让他们擦擦身上的水。
程锦问：“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他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有枪？”
黄靖的房东看了看程锦，犹豫地问：“你们又是什么人？怎么连有枪的人都不怕？”
程锦道：“公安部的。叶子，证件。”
叶莱把证件递到房东面前。房东以前没看过这种证件，但他没有多疑，而是立刻就恍然大悟地把程锦等人刚才的行为合理化了。
他拘谨地朝程锦笑了下：“多谢公安同志们的救命之恩！”他说着就要拉他老婆孩子一起跪下。
小安被吓一跳，愣住了。叶莱连忙扶住他们：“不用这样，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一阵忙乱之后，房东等人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一个年轻男人先道：“他们最先去的是我家，他们问我谁和赵成最熟。但大家都住一个岛上，互相之间都很熟……后来他们拿出了枪威胁我，逼不得已，我只好乱说……”
年轻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之后，钱某和张某根据年轻人提供的“情报”找到了黄靖房东家，击伤了黄靖，然后他们被押到了这里。
程锦问：“就他们两人，还是他们还有同伙？”
大家都摇头说不清楚。
钱某被注射了镇定剂后已经昏迷了，只剩张某还清醒着。
程锦走到张某身边：“我们谈谈？”
张某狐疑地看着他：“你们真是警察？”
小安脆生生地道：“当然了，而且我们是最厉害的！”
张某不说话了。
韩彬道：“我和步欢出去一趟，试试把他们的同伴收拾掉？”
程锦看向他：“就你们去？你确定？”
“嗯。”
程锦考虑了一下，点头：“安全第一。”
“知道。我去取枪。”韩彬上楼去了。
昨晚风暴来临前，程锦让他们把东西都收拾好，他们便把危险物品都藏到了屋子里。两个劫匪来时，他们还暗中期待了一下：希望他们去搜查一遍房子，做一下无用功，衬托一下他们藏东西的能力。
韩彬带着两把枪出了门，张某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相信你们是警察。警察在休假时不会带枪，而且你们的枪不是警用手.枪。”
叶莱道：“那是你的见识少。我们本来只是来休假的，但你们的运气也太差了，偏偏挑我们在的时候惹事。”
张某目光闪烁，坚持自己的看法：“我还是不信。你们的作风也不像警察。”
其他人先不提，就单看杨思觅出手的狠辣度，这种人怎么会是警察？他虽然不觉得警察都是好人，但他认为警察至少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往死里打，他们更喜欢在小黑屋里下黑手。
而且现在杨思觅正抱着程锦的腰，安静地靠在他肩头休息，这种行为，也不太像警察。
小安叹气：“跟他说话真累。可惜现在连不上网，要不我肯定很快就能查出他们是谁。”这些人这么坏，肯定是有案底的。
程锦看了张某一会儿，道：“之前我们大家一起相处得不错，你们看起来都挺正常的，今天突然发疯——难道是大刘找到他堂弟的尸体了？”
张某惊道：“你怎么知道？！难道是你们……”
程锦道：“和我们无关。他失踪了，我还以为你们是自己黑吃黑了。毕竟少一个人，其他人就能——多分一份钱？”
张某张大嘴：“你……你查过我们？”
程锦摇头：“没有。和你说了我们在休假，我本来是打算假期结束之后，再通知这里的警方调查你们。毕竟你们在这里已经待了这么多年，应该不会突然抛下一切远走高飞。”
张某道：“因为在休假，你们就连赵成失踪了都不管？”
程锦惊讶地看着他：“赵成失踪是你们做的？他还活着吗？”
张某懊悔自己多话，闭紧了嘴。
程锦话锋一转：“我当然报了警。昨天来岛上传达暴风雨警报的巡航船便是来帮忙找赵成的，可惜没收获。”
张某愣住了。
程锦接着道：“不过现在抓到了你们，可以用你们来换赵成。”
张某没说话，按他之前的态度，他该说一句：你们这种作风不像警察。
程锦眼神微沉，看来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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