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终点

　　少年的身影笼罩在冬末正午暖阳的温驯光芒中，唇边勾起的笑意丝毫没有往日里嗜血好战的影子，懒散而宠溺——那双深邃的凤眸里映着的是应当被他归类为“草食动物”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鸟，黄绒绒的身体不够巴掌大小，看上去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却不像对待那些他一向嗤之以鼻的草食动物，耐心地注视着它们。

　　好容易才把目光从云雀恭弥脸上移开，清水朝和一愣一愣地看向他脚边，这才发现他搁着一块撕过的面包在那儿，刚才应该是在用它给这些小鸟喂食。

　　“这是委员长您的鸟？”回想起早上在公寓看到的那个老人，朝和蹙了蹙眉，不确定地问。

　　就在她开口的瞬间，落在她手上的五只小鸟忽然飞离了她，来到云雀身边的面包旁，急不可待地用嘴啄起了面包。

　　“不是。”他微微低头瞥了眼这几只毫不怕生地停到自己身畔的小家伙，伸出右手到其中一只脚边，轻轻推了推它的脚掌——小鸟从美食的诱惑中回过神来，歪歪头翘了翘他的手，而后抬头看了看他，跳到了他手中。暂且放下立在自己左手上的小鸟，云雀恭弥轻车熟路地从刚来到自己手心里的圆咕隆咚的小肥鸟脚上取下了什么东西，顺手抛向朝和：“而且来者不善。”

　　抬手接住了他掷过来的东西，她细细一看——是个一节小拇指大小的针孔摄像头。

　　“这是……？”

　　“交给草壁，他知道该怎么做。”若无其事地说着，他微微晃了晃食指，右手手心里的小鸟便得到暗语般扑腾了翅膀离开他的手，重新回到面包边与其他几只同胞争食。注意到清水朝和没有回应，云雀侧过脸瞟了瞟她，无所谓地提醒：“你可以走了。”

　　“嗯。”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没有去询问他要如何处置这些鸟，点点头按照他的吩咐转身无声地走出天台，赶去应接室寻找草壁哲矢。

　　听过朝和的解释以后，草壁哲矢果真立马采取了行动，通知校外的风纪委员们提高警惕，并且多注意附近养鸟的人。脑海内自然早已浮现出早晨那个与池田乡交谈的老人的身影，可又记起池田乡每回那饱含深意的笑容，朝和忖量许久，还是没有将这个线索告知草壁。

　　这天恰好是周五，池田乡请了整整一天的假，直到深夜里朝和结束了风纪组的工作时也没有听到她回到公寓的动静。通常到了周末她就见不到池田乡的人影，因此朝和不能确定这算不算反常现象。

　　然而能够确定的是，一项矛头直指风纪委员会的挑衅活动开始了。

　　——从这天的深夜开始，不断有风纪委员遭到突然袭击，并且被拔掉牙齿。周末两天的时间内，由第一个遇袭的满口牙都消失的野田翔太到第十六个遇袭的神户雄，被拔掉的牙齿数目依次减少一个，显然有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而且被攻击的风纪委员都是并中校内的风纪委员。在仔细观察之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们的袭击是按照强弱的次序而来的，还依照排名来拔牙。”合上手里的备忘本，草壁哲矢站在体育馆中央环顾了一眼所剩无几的风纪委员们，“所以，这两天大家要特别小心。对方声称是‘隔壁镇上的男孩’，穿着黑曜中学的校服，估计又是黑曜区那边的活动。”

　　“这回换了种方式吗？黑曜区一直都是采取人海战术的啊。”阿部尚抱肘挑眉。

　　“啊，这次的确有点奇怪。具体情况还在调查，总之大家多注意一点就是了。”皱紧了眉头回答，草壁再次抬起头：“说起来……坂田还没来吗？”“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刚刚开始他的电话就一直打不通啊。”一个风纪委员答道。

　　一直手握着笔不知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写些什么的清水朝和动作一顿。

　　难道坂田昌也也……

　　“知道了，大家先解散吧，我想办法联系他。”大致也猜到了大概，草壁摇摇头解散了一大早紧急召集的风纪委员们，掏出手机打算拨打坂田昌也的电话。

　　“草壁副委员长。”清水朝和并未急着离开，来到他面前，紧皱着眉看向他：“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第一个遇袭的野田总共被拔掉了二十四颗牙齿，也就是说，他们攻击的对象应该是从风纪委员会中第二十四强的人开始——但是我算了一下，就算是加进了委员长，校内的风纪委员中实力在野田之上的也凑不够二十三个人，对吧？”

　　“……你倒是细心。”叹了口气，草壁轻咳两声，点头道：“没错，我刚刚在考虑的也是这一点。而且事实上……昨天晚上已经有不是风纪委员的并中学生受伤了。这件事情恐怕不简单，说不定对方要找的并不是委员长……但是还有可能是谁呢？”

　　“昨天晚上已经有并中学生受伤了？”颇感意外地重复他的话，朝和心下一惊，想起现在还不知所踪的坂田昌也，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了笹川了平的身影——她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右眼皮开始不安地跳动。

　　目前她在风纪组的实力与坂田昌也不相上下，而曾经跟笹川略过过招，朝和能判断出她也和笹川实力相当——如果普通并中学生也会遭到袭击的话，那么在坂田遇袭的时候，恐怕笹川了平也已经被盯上了。

　　用力攥住手机，清水朝和咬紧了牙关听着听筒内传来的接通中的提示音，不禁有些担心同样打不通——幸运的是，没过多久，笹川了平活力依旧的大嗓门就从电话那头响起：“哦！！清水！！难得你会打电话给我！！真是极限的不可思议啊！！”

　　“笹川，你现在在哪里？”

　　“诶？我跟平时一样在晨练啊！现在已经跑到并盛街了！”

　　“好，我马上过去。”

　　“唔哦？！清水你终于改变主意要加入拳击部了吗！！”

　　不顾对方的擅自遐想，朝和挂断了电话，匆忙对草壁哲矢告辞后便飞快地赶往并盛街——然而她还是到晚了一步，找到笹川了平时，他已经被揍得一动不动地瘫倒在街边，失去了意识。

　　“该死！”跪坐到他身边查看了一眼他的伤势，朝和忍不住咒骂了一声，快速拨号通知了并盛医院的救护车，又直接拨通了云雀恭弥的号码——她确信云雀一定有在自己调查这件事，毕竟是有人敢动他的学校的学生，这等同于在太岁头上动土，要是不给对方一次狠狠的教训，他就不是云雀恭弥了。

　　电话接通以后，少年颇有些不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什么事。”

　　“笹川了平也遇袭了，委员长。已经叫了救护车——我看了一下，他被拔掉了五颗牙齿……”

　　“这样吗。我知道了。”他波澜不惊的语气听上去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到惊讶，“通知了救护车的话就没你的事了，回去并中。”

　　“好。委员长……您已经有线索了吗？”

　　“哇哦，这是你该管的事吗？”语调微变，朝和能够想象云雀恭弥挑起眉梢的不满神情，以及他眼里那层不耐烦的薄凉杀气，迫人的气势不容抗拒——“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要擅自行动——不然咬杀哦，草食动物。”

　　握住手机的五指不自主地收拢，她拉下嘴角紧拧着眉心沉吟了近十秒，才缓缓从嗓子眼里憋出了声响：

　　“嗨咿，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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