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梳画还家

　　李淙出门抓药，拿回来熬好给萧弦喝下，而后小憩了一阵，看看时辰差不多了，起身对着沉迷在书本中的萧弦道：“哥去上工了，你好好在家呆着知道么。晚上回来给你煮毛豆吃，还有——”

　　萧弦闻声抬头，抢过李淙的话一字一顿道：“不、许、下、地！”随后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道：“天天说天天念，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十来日的相处，萧弦已不再像刚来时那么拘谨，渐渐与李淙熟悉起来，也会和他开玩笑了，若是不说，旁人还真当他们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兄弟。

　　李淙弹了下萧弦的额头，又好笑又无奈地道：“那也要你听得进去。你要是听话，哥就不说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出门吧要迟了！”萧弦连连点头，笑嘻嘻地把李淙往门外推。

　　又在床上赖了那么四五天，闻到药味都快作呕，萧弦终于得到了李淙的允许，可以下地了。

　　说到下地，他早就迫不及待了。能下榻的这日清晨，天还没亮他就醒了过来，不过再怎么早也没李淙起得早，天还黑着就已不见了人影。

　　萧弦起来后，取了壶里李淙留给他的温水把自己料理干净，束端正了里衣，拉了衣橱里那件崭新的藏青小棉袍出来套上，而后叠被扫地擦桌，将屋子收拾了一下，做完一切后搬了张小板凳去门前光线亮堂的地方坐下，翘着二郎腿开始看书，边看边胡乱比划着，一心一意等李淙回来教他练武。

　　萧弦这厢满心欢喜，李淙那头可就愁了。他那日翻那几本书出来本是给萧弦消磨时日用的，哪知萧弦看了之后倒顶真起来了，前一日夜里他才进门，就听萧弦一本正经地说要跟他学武，可在李淙眼里他那身板哪里是练武的料，别武没练成，练出一身病来就糟了。

　　李淙敷衍地说了几句想岔过去，可不说不要紧，一说倒把萧弦的倔脾气给激了上来，反斥他看不起人，死缠烂打地就是要学。

　　李淙好言相劝，想让萧弦弃了习武的念头，哪知萧弦不依不挠一直缠了他大半夜，躺床上翻来覆去没个定性，问他怎么了，也不说话，只气鼓鼓地瞪着人，搅得李淙实在没法子，只得含含糊糊地应了下来。

　　后来好歹睡着了，快天亮的时候不知梦见了什么，一会儿伸拳一会儿踢腿的，把规规矩矩睡着的李淙闹得够呛，不禁怀念起他刚来时候兔子似地缩在一边乖巧又温顺的模样，如今熟悉了，反倒开始没大没小胡天胡地了，偏偏又是在早晨最要命的时候，一个劲乱蹭乱摸，害得李淙一气之下使了点劲把人摔在了棉被上，以为吵醒了他，结果咕哝了一声，没事人似地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本以为这孩子性子软儒，应该挺乖的，可越相处越拿他没办法了。李淙长叹一声，爬起来收拾收拾出门上工。

　　其实萧弦有自己的苦衷。那日赵儒秋走后，脑子里想着他说的“不事生产”四个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话虽难听，却说得一点没错。说他是男丁吧，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落个水就伤风咳嗽一躺半月，要他这身板下地干活，简直笑话。要说女红和做饭，那更不会了，勉强会洗个衣裳，又不好意思天天跟着村里的三姑六婆去河边挤位置。整日看着李淙忙忙碌碌，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干些什么。按理说不会能学，但碰上这副身子，难道真要一辈子当米虫靠李淙养么？样样不行，活该被人看不起。

　　说起这事，萧弦发现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寻常的奇怪。除了男生女相之外，一点男人的体征都没有，不长胡子，还体毛稀少，皮肤滑嫩细腻，泛着不健康的白皙，连眉毛都是刚刚好的柳叶形，让他每每洗脸看见水中的倒影都像看到了人妖似地一身别扭。

　　太弱了，这样下去不行。萧弦心想，打算先把身体炼结实些，免得动不动就生病，处处赖人照顾，这么一来，缠着李淙要他教自己学武也在情在理。

　　半月过去，天渐渐转暖，地里越冬的麦苗开始返青，村口那棵光秃秃的大槐树上也绽出了嫩绿的新芽。李淙压根没把萧弦要练武的事放在心里，倒是惦记着农事，于是打算中午回来后就不出去了，得去地里把返青的麦子打理一下。

　　晌午十分，李淙进了村，远远地望见萧弦从自家门口飞快地冲过来，他挥了挥手，喊了一声让他慢点，却是耳旁风，一溜烟跑到了自己跟前，急得撑着膝盖直喘气。

　　“哥，回来啦！”萧弦喘匀了气，攀着李淙的胳膊抬头，脸上绽了个大大的笑容出来。

　　李淙望着他，没觉着高兴，反倒骇了一跳，讶道：“怎么好端端的把头发给削了？”

　　“啊？哦，嫌留着麻烦呗，不舒服，就剪了。”萧弦闻言甩头，脑袋后面用发带扎得乱七八糟的一束短毛也跟着一跳一跳的。要按他的意思，都剪了才痛快，勉强留了一撮能扎的算客气了。

　　李淙抬手扯了扯萧弦脑袋后面的尾巴，估摸着散下来才及肩，跟个孩子似的，正想说些什么，听萧弦道：“哎别管啦，回去了。”随后接过李淙手里拎着的几尾小黄鱼和一棵白菜，急匆匆地拽他回屋。

　　进了屋，萧弦摸摸肚子，有点饿了，转头可怜巴巴地问：“中午吃什么？鱼吗？”

　　李淙指了指萧弦手里的东西：“喏，不都在你手上。抢得这么急，会弄么？”

　　“不会！”萧弦大言不惭地摇头，跟在李淙后头进了灶间，把鱼和菜塞还给李淙。

　　李淙说黄鱼腥气重，没让萧弦帮手，于是萧弦搬了张小板凳坐在旁边，托着腮帮子看李淙麻利地剖腹剪鳃，突地想到什么，开口道：“对了哥，头发可以卖的吧？卖给唱戏的做大胡子行不行？扔掉怪可惜的呢。”

　　“有的，会有人来收。”李淙嘴上应着，心里却纳闷，扔了可惜，怎么不说剪了可惜。

　　萧弦却兀自高兴起来：“太好了！剪到一半才想起来可以卖，不枉费我都顺齐了。”

　　李淙默默叹气。虽说挺喜欢他头发长长的模样，不过头发长在他身上，也只能随他去了。东琅虽说没有成文的规定，但习俗上只有女子不兴裁发，而且会把头发留得长视为美的一种，男丁们大多喜欢把头发裁短些，看他现在这副模样总算有个男孩儿的样子了。

　　之后两人一起用饭，真正麻烦的事来了。

　　李淙还吃着，萧弦已把碗里的饭菜吃了个干净，胡乱抹了抹嘴，迫不及待地从衣襟里抽出书出来搁到桌上摊开，指着上头的招式嘀嘀咕咕念了起来。

　　李淙慢条斯理地喝着碗里的菜粥，夹了萧弦剩下的小黄鱼送进口中慢慢咀嚼，任萧弦蚊子似地在耳边嗡嗡直叫，一句话都没搭。

　　萧弦自顾自说了一通，终于觉着不对劲了，停下来瞪着李淙道：“哥，你在听我说话么？”

　　“呃……”李淙顿了顿，差点噎着，别开眼睛心虚道：“你说的这些，哥都不太会……”

　　萧弦“啪”地一声猛拍了下桌子，嚷道：“谁信？上回随便一拧，差点把我的肩膀给卸下来，还说不会？”

　　李淙眼观鼻鼻观心：“这个……嗯，巧合。”

　　萧弦“切”了一声，不再追究那日的事，认死理道：“昨晚都答应了，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李淙喝下最后一口粥，搁了筷子，道：“急什么，又没说不教。这不刚吃饱饭，歇一会儿总行吧。”

　　“那要歇多久？”萧弦乘胜追击。

　　“少说也要一个时辰吧。”

　　“半个时辰就够了！”

　　“不行，一个时辰最少了。”

　　“那三刻，三刻钟够了啊……”

　　“这么急做什么，都说了会教了……”

　　嘴皮子耍来耍去，李淙彻底无语，觉着和这孩子呆久了不仅年龄缩小，智力也跟着退化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来收拾桌子上的残羹剩饭。

　　讨价还价无果，萧弦“唉”了一声作罢了，站起来跟着李淙去灶间，要帮他刷碗。李淙说碗筷油腻，他已经沾了水，就别再污萧弦的手了，而且就那几样东西，一个人够了。可吃了白食还要劳人善后，萧弦自视脸皮没这么厚，硬说要让他来，搞得李淙恼了，说有这争来争去的时间早洗好了，让萧弦出去歇着。

　　萧弦无奈，只得旋身出去，往门口的竹椅上一躺，静等漫长的一个时辰过去。

　　三春里的日头暖洋洋的，照得人懒懒散散。萧弦摊在椅子上，吃多了，小肚子撑得圆滚滚的，他打了个饱嗝，不紧不慢地开始揉肚子。

　　李淙收拾好碗筷，见萧弦猫儿似地窝在椅子上晒太阳，进屋去取了条薄被给他盖上。萧弦舒服地叹了一声，缩在被子里继续揉肚子。

　　“怎么了？肚子疼？”李淙问。

　　萧弦转头看了一眼，慢吞吞地摇头：“不是啊，吃多了有点胀而已，揉揉好消化呗。”

　　李淙看着好笑，道：“吃这么撑做什么，小黄鱼而已，难不成上辈子没吃过？”

　　“不是！太好吃了嘛。”萧弦眯着眼睛咂嘴，仿佛在回味刚吃下肚的面拖小黄鱼。一寸来长的鱼儿洗弄干净，加料酒去腥，用盐腌透，和了蛋液面粉整个儿油炸，出锅色泽金黄，酥脆松香，连骨头都能一同嚼下去，吃了满满一碗还直呼不过瘾。

　　萧弦瞥了李淙一眼，也不知他一双手怎么长的，看着挺简单的步骤，弄出来的东西却不简单，味道好的不得了。殊不知农人家生活辛苦，吃不上山珍海味，只能在寻常食材上做文章，毕竟就算再穷，谁也不愿意亏待了一张嘴，因此农家菜肴虽不奢华，常常有着意想不到的精妙在其中。

　　小身板看着精细难养，倒容易满足。几条面拖小黄鱼就让他如此欢心惬意，李淙望着一脸愉悦的萧弦，哭笑不得地别开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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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耽穿越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