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吸血鬼日记》同人）

　　我捡到一个很好玩的女孩子。
　　那是个月亮很圆雾气很浓的晚上，我刚刚追随着我亲爱的弟弟回到这个我出生的，也是我极度厌恶的小镇上的头一夜。
　　我蹲在树上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几十年之后的第一次闪亮登场，我该以什么样的形象出现才好呢？刽子手，还是救世主？

　　脚下的公路上很久都没过过一辆车。
　　我等得百无聊赖，掐死了手里刚刚唤出来的乌鸦，随手扔在树下，抻着懒腰打了个呵欠时，路上过了一辆小型厢型车。
　　我站起来。既然这么巧，那就玩一玩好了。

　　车上似乎是对情侣。男的开车，女的一直嘀嘀咕咕说些废话。我掏掏耳朵，脚尖在树枝上一顿，跃身跟上他们的车。
　　不知道他们喜欢开门见山还是含蓄一点？
　　不过第一次见面么，不如神秘点好了。我又打了个呵欠，超过那辆小车往路中间一站，捻指唤来了雾气和呱呱乱叫的乌鸦。

　　咬死副驾驶上那个一直唧唧喳喳的女人时，我听到了车里轻微的异响。眉心一蹙，我甩开女人的尸体，拉开后车门坐进去。
　　驾驶座上坐了个小小的身影，正哆嗦着去扭车钥匙。

　　她是什么时候上的车？我明明之前只感受到两个人的气息。
　　好整以暇地在她之前抽走了车钥匙握在手里，看着她勾头凑在仪表盘面前来回摩挲。她嘴里嘟嘟囔囔，耷拉的小脑袋看起来很可怜。
　　我微感好笑，不由出声，“这么急着走，同伴不要了？”

　　正常人乍然听到异响，第一个反应想必是回头看个清楚。
　　奇怪的是，她闻声时只是浑身一凛，然而做的第一件事却是伸手捂住了脖子。多好玩儿，她看起来像是认识我的样子。
　　可翻来覆去搜遍的记忆里，似乎没有这样的一个人。

　　她捂着脸的手五指微微分开，虚着眼睛在睫毛的掩映下偷偷地打量倒车镜，大概是以为我看不见，她的眼神看起来贼兮兮的。
　　我伸手搭在驾驶座椅背上，对着镜子龇了龇牙。
　　如我所愿地看着她身子一抖猛地阖上了眼。
　　她显然知道我，虽然也求饶，听起来却没什么诚意。

　　正寻思着准备找地方下嘴，却见她又偷偷地睁开了眼睛。睫毛下面眼珠子呼噜呼噜转，眼底除了些微陌生，满满都是好奇和探究。
　　我怔了怔。但我忽然不想咬她了。

　　反正也不是因为肚子饿才来的。
　　——这么奇怪的人，咬死可惜了。
　　我咧咧嘴，“好多年没碰上有趣的事了，倒也难得。记住你说的话，只要你开了口，不管你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她忙不迭点头，小鸡啄米似的。

　　从车上下来时我才发现手里还攥着那把车钥匙。
　　本来想还给她，想了想，还是顺手往森林里头一抛。我咽下哈欠，吃得太饱了，酒足饭饱，我打算回去睡觉了。
　　刚刚抬脚，却听到身后的车门突然开了。

　　都死了人了她还敢下车？
　　我生出兴趣，翻身找棵就近的树上坐下来托腮看着。
　　她扶着车头干呕了一阵，然后哆哆嗦嗦地够到两人尸体旁边帮他们阖上圆睁的两眼。虽然我不是很理解她的行为有什么意义，那人都死透了，睁眼闭眼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看起来她的胆子还挺大。

　　我耸耸肩，却见她又在两人尸体旁边蹲下了。
　　她两手合十嘀嘀咕咕不知道念叨了些什么，然后伸手从地上两人身上把钱包翻了出来，拣出现金来又把钱夹放回去。我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想来想去，又捏着袖子重新掏了两人的钱夹擦掉了她的指纹。
　　啧啧，我摸摸下颌，看不出来她还挺有做贼的天赋。

　　她把钱圈一圈，摸遍了她身上那件没什么品味的幼齿睡衣，最终弯腰把钱往袜子侧面塞进去，然后警惕地抬头四下打量。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好笑，原来钱还可以藏在那里。
　　看着她重新爬上车坐好，嘴里咕哝着唱些我听不懂歌词很是难听的歌。然后没多久就眼皮打架，撑不住歪着头睡着了。

　　我无聊想走，停顿了一下，还是爬上车把她抱下来。
　　隔远了些把她往树底的灌木丛下面一放，想了想，又弯腰伸出两指把她藏在袜子里面的钱拈出来往兜里一揣。
　　——这么厚的话，今晚的房钱看来是有了。
　　抽身离开时，心情没来由地，忽然有些高兴。

　　…… …… …… …… …… …… ……
　　…… …… …… ……

　　我没想过还会再看到那个古怪的女孩子。
　　在街心公园见到她时，她还穿着那身奇怪的睡衣，裤脚卷到小腿肚，耷拉着一双不知道哪儿来的四十几码的黑色布鞋，手上还提了个缺口的小桶，整个造型像极了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越南难民。
　　却和明媚的阳光，有了莫名地默契和协拍。

　　她看见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小桶掉了，水湿了鞋。
　　——我就勉为其难地把那当做惊喜好了。

　　她站在我对面提溜着她的小桶，眼珠子骨碌碌地到处看。最终她找出来脱身的借口是她急着打水回去煮饭，要不老人家会挨饿。
　　我额角抽搐了一下，看着她悔不当初的样子，忽然觉得好笑。伸手抢过她的小桶，我自然地攥着她的手腕，决定尝尝她煮的东西。
　　至于她的表情……唔，就勉强算作欣喜若狂好了。

　　不过她最终也只是用奶粉桶酒精灯煮了些半生不熟的饺子。
　　而且那饺子还是我付钱买的。好吧，抢的。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桥洞下面的环境。
　　她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家庭困难的样子，我很难想象她会和那满身油垢的黑老头住在这样的地方还能一脸轻松自在。

　　刚刚变身的时候，我也住过这样的地方。
　　当时还不能完全适应身体上的变化，又独自一人在外。加上当时尚存的良知让我没法儿以人为食物，结果整天都混迹于满布老鼠和蝙蝠的桥底下水道。心下不由一嗤，现在想想，那会儿还真蠢。
　　我龇了龇牙，看着她舔了舔嘴唇。
　　黑老头似乎不经意地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凝神看回去时老头正和她就要不要把那个烧黑了的奶粉桶扔了这个问题吵得不可开交。我耸耸肩，想来是刚才看错了。
　　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贼眉鼠眼耗子似的撅着屁股在老头那堆报纸下面翻翻捡捡，淘宝一样。悬空的脚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脑袋一晃一晃，不时还会发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贼兮兮的奸笑。
　　我忽然觉得心情很好，刚才的猪食似乎也变得好吃了。

　　…… …… …… …… …… …… ……
　　…… …… …… ……

　　就身份问题问她时，她一般都会顾左右而言他。
　　所以在瀑布镇高中开学的篝火晚会上咬了埃琳娜的弟弟之后，我并没有把血擦干净。她看我的眼神有些闪躲，却惊诧多过恐惧。
　　虽然不知她惊异些什么，却也对她的反应微微好奇。
　　她却忽然用手沾了唾沫，十分自然地伸手来擦我糊在脸上的血。

　　我不知道她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可那个动作，虽然很……脏，却隐隐透出亲密。

　　载她坐车时她一直用手挡在头顶遮风。
　　开始她始终没敢跟我开口，不过后来大概是真的冷的受不了了，她才一脸为难，吞吞吐吐地试着求我把车顶兜上。
　　我下意识地放慢了车速，余光留神看她的反应。看着她在后视镜里满意的小圆脸惬意一叹，我忽然觉得自己的举动有点傻。
　　心下低咒一声，我把油门踩到了底。

　　她看见我的乌鸦和浓雾时说那很土气。
　　我面上讪讪，沉着脸让她收声。她抿着嘴扮鬼脸，倒也真的不敢出声了。我很满意地带着她上了二楼，去见见我那亲爱的弟弟。
　　不过，难道那乌鸦和雾，真的……很土？

　　她看到斯特凡时的眼神明显很是兴奋。
　　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当时看到我的表情和反应。我很不高兴。

　　斯特凡撞在她身上跌下二楼时，我心里轻轻抽了一下。
　　身体先于意识从阳台上跃下去。揪住斯特凡往边上一扔，下意识放轻了动作把她扶起来。她嘴里吐着血泡，抽搐着控诉。
　　我弯腰凑近她的嘴边，却实在听不懂她说的剧透是什么东西。
　　她意识不清地揪着我的衣领，一边吐血一边苦口婆心地跟我说那些血流掉就算了让我别觉得可惜时，我只觉头上青筋暴起一脸黑线。
　　就她吐出来那些，捧着给我我还不见得闻一闻，把我当什么了。

　　…… …… …… …… …… …… ……
　　…… …… …… ……

　　我咬破手腕放在她嘴边上时，第一回在她眼里看到了厌恶。
　　明明白白，毫不遮掩的厌恶。

　　那些勉强进了她肚子里的血也尽数被她吐出来，原本冰凉的血过了她的嘴沾上了她的体温沁透了我的衣裳，烫的我一凛。
　　放在她颈旁的手无意识收紧。
　　我闭了闭眼，扭开头，避免让她看见我脸上渐起的变化。心里浮起莫名其妙的忧虑，不知道她看见了我的脸，眼里的厌恶会不会更浓。

　　她躺在医院病床上时，脸比床还要白。
　　我坐在床边看着她慢慢睁开眼，忽然生出些抱歉。这种陌生的情绪已经有很多年没出现过，我有些不知所措，故作平静地站起身。
　　她明显希望有个人陪，却始终没开口。
　　我转过身时终于听到她叫我，心里微微一动，却见她笑意盎然地让我别忘了交住院费。说不上来的，隐隐有些失落感。

　　她住院的时候，我从没想过要去看她。
　　只是那天陪卡洛琳去唐人街吃中餐时，我看着隔壁桌的馄饨和蒸饺，没来由地想起来那张满目哀怨看着我从她碗里抢东西吃的脸。
　　卡洛琳不解我为什么要多打包一份水晶蒸饺，她并不觉得中餐有牛排意面好吃。我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催眠。她也不需要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我似乎从来没想过控制那个古怪的女孩子。
　　想想她总是一脸狗血拍马屁的模样，大概也不用真花力气控制。
　　她会跟屁虫一样在我后面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扯着我衣服下摆不住偷眼打量我的脸色。她还会抬头挺胸地看着斯特凡，大声说是她自己自愿跟着我而理由是因为我人很好。虽然知道她未必出自真心。
　　可不能否认的是，我其实心下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开心的。

　　我忍不住咧了咧嘴角。
　　某种程度上，在她面前，我不用装得多绅士多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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