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花

　　车厢里，奇异的气氛萦绕其中。

　　“言振是你哥？”祈睿状似无意地发问。

　　言欢无视此疑似嘲讽的开场白，清澈的眼眸直瞅着祈睿：“说吧，你今天要我做什么事？”

　　“习惯我刚才的举动吗？”祈睿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有条不紊地握着方向盘，白色的袖扣在手背上投射出洁白而温柔的光圈。

　　言欢愣了一下，窘迫地低下头，低声回答：“还……还好。”但内心却希望他能永远是这样子，好像他天生就应该如此，这样的想法使她感到惊讶又羞愧。

　　祈睿继续淡淡地说：“那请你配合我，就像刚才那样。别感到惊讶。”

　　她没听错吧？他居然能以如此成熟的口吻平静地“请求”她？

　　祈睿看着她傻乎乎地点了头，心中的石头着了地，毕竟她是聪明的细心的，肯定会当好这个祈睿女朋友的角色，只是她也会慢慢发现一些不同之处……

　　“我跟你说哦！祈睿从小到大最喜欢喝的就是水了，他一直觉得我烧的开水最好喝也最有营养，所以跟我说会喝到老。”慈祥的外婆高兴地抚摸着言欢的手，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着：“我记得祈睿以前有跟我说过要和你一起来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你藏起来了，呵呵，现在可好，被公布了，你这个媳妇可得来见我这外婆咯！”

　　言欢面上是认真听着老人不停说话，余光却是瞟到身旁不停喝着水的祈睿，最后看不过去，让他出去外面消化下肚子里的水，留她自己和老人单独相处聊天，但一聊下来便发现很多疑点。

　　老人呆呆地看着门外，眼眶竟有点发红，认真地看着言欢，低声缓缓道：“孩子，我这孩子很不错，他很孝顺很负责很可靠。你要是喜欢他，一定要去争取去把握住这份幸福。我看得出来，你们是有缘分的。”

　　言欢看着老人那闪着睿智光芒的双眸，才知道之前的一系列做戏都被看穿了。心中五味陈杂的，真不知道该和祈睿怎么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老人的话。

　　“孩子啊……相信我，老人家看东西挺准的，你们刚才很像是那么一回事，差点把我骗过去了。不过，可瞒不过我的眼睛。我会等到你们的好消息才甘愿去找孩子他外公的……”

　　言欢总觉得和老人在一起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她一直有一种做梦的错觉。

　　与祈睿去田里帮外婆洒水，第一次看到祈睿穿着补丁的衣服在田里挑水浇菜；第一次看到他能如此开怀地笑着。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也能烧出一手好菜，一双白皙的手沾着鱼腥味却还能若无其事地擦着脸，第一次看到他温柔地为她夹菜，那双眼睛是明亮而动人的，似乎要把她包裹在浓浓的爱意中。

　　与老人的相处是幸福的，她已经能脱口而出叫老人一声“外婆”了，看着老人含着深意的满足微笑，她觉察到自己已经掉到一个无底深渊，很难再抽身了。

　　这不是在表示，她已经答应外婆会和祈睿在一起？！

　　坐在回去的车子里，言欢紧紧地揪着眉头，心里捣腾的是要不要拒绝外婆或者要不要去追身边那个已经变成一副冷冰冰模样的人。

　　她瞥了一眼一直默默开车的祈睿，重重咳了一声，看对方还是一副“欠我几百万”的臭脸，她只好吱声：“怎么办？你外婆似乎很满意我……”

　　“做戏，别当真。”祈睿淡淡地答道。

　　我都答应了……言欢郁闷地瞅了祈睿一眼，突然发现他右手腕上有被划伤的痕迹，忽然记起老人家有心疼地抱怨祈睿的双胞胎弟弟祈峰喜欢玩机车把手弄伤了，而她昨晚上见到的祈睿正是老人跟她提过的祈峰的样子：喜欢穿黑衣，不羁但饱含豪气喜欢飙车的人。

　　她思忖了一阵子，轻轻地吐出一句话：“你到底是祈睿还是祈峰？”

　　祈睿依然沉默地开着车，稳当地停留在公路的旁边，转身注视言欢，眼眸幽深：“很想知道？”

　　言欢毫不迟疑地点头，但又感觉自己这样子没立场忙添了一句：“我觉得有必要知道一些真相。”

　　祈睿沉默了半晌，才挤出几个字：“祈睿已经死了。”说完，定定地看着言欢。

　　“……”言欢愣了一下，眼睛竟有点酸涩。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有一种残酷感。

　　“我是一个假冒的明星，你可以选择离开。”祈睿“体贴”地打开车门，面无表情地说。

　　“这是你们的事情，我只是你的一个小小助理。”言欢淡淡地说着马上关上车门，只感觉外面的阳光太过刺眼让她有一瞬间的昏眩感。

　　祈睿杵在原地，苦笑了一声：“同情我吗？”

　　他一个人辛苦地分饰两种角色，在娱乐圈在亲人面前扮演不一样的人，却没有多少人能知道，其实他的名字叫“祈峰”。

　　言欢紧紧地抓着裙摆，压抑着不知名的悲伤感，挤出一丝笑容：“你没必要被同情……以后，我在没人的时候就叫你‘祈峰’，也会随时当你的假冒女朋友去看外婆，好吗？”

　　祈睿坐回驾驶位上，看着副驾驶位上那双恳求的眼睛，沉默了好久才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两个人经过这一次谈话之后的两个星期以来，彼此之间的相处虽是如常，但在杰瑞眼中看来竟有那么一些不同之处。比如祈睿会经常正眼看言欢了，祈睿会在周六找言欢进行单独的谈话并一起去看外婆……祈睿这座冰山有融化的一角了。而言欢则时不时就会看着祈睿发呆傻笑，言欢有时候还会在他和祈睿的咖啡添加中多给祈睿加了一些糖，言欢不再在上班时候叫祈睿“您”了，言欢会经常去找他了解祈睿的一些事情，比如现在……

　　在精致餐厅饭桌上，言欢从服务员手中接过杰瑞喜欢的菜放在他面前，笑得十分灿烂：“来，您吃一下，我跟师傅研究出来的新品。”

　　杰瑞打了一个冷颤，干笑着：“言大小姐有什么事需要小的帮忙？”傻子都知道无事献殷勤。

　　言欢往四周瞄了几眼，感觉环境允许了才低声对他说：“祈睿还有一个弟弟，你知道吗？”这个问题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敢说出来的，这两周以来她会去观察杰瑞和祈睿之间的关系是否到了可以诉诸秘密的地步，结果很满意，杰瑞信得过。

　　杰瑞锐利的双眸扫了言欢一眼，沉声道：“祈峰什么时候告诉你……别回答，让我想想……是你第一次和他一起看他外婆的时候吧？”

　　言欢无言，他都如此肯定了，点头也枉费，继续说：“当时……是什么……情况？”

　　言欢话还没说完，杰瑞的筷子就“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放弃自己喜欢的美食拉起言欢往外走。

　　“你……”言欢第一次看到杰瑞如此慎重的表情，心里莫名的慌张。

　　杰瑞暗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我告诉你。”

　　杰瑞口中的“地方”正是他的办公室，隔音效果十分好，环境也很幽静，这是言欢第一次进入他的办公室，以前都是见他跑祈睿的工作室，以为他是“游民”一个，现在看来，他的经纪人待遇也很不错。

　　杰瑞拉着言欢坐在沙发上，两个人面对面。

　　“两年前那个在Ｂ大音乐学院的高材生祈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在娱乐圈里大红大紫的祈睿。”

　　“怎么回事？”言欢的心莫名地揪紧，紧逼着问：“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杰瑞盯着言欢，轻声道：“那是一场噩梦，你没必要弄清，只要知道现在的祈峰活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一步步走得极其艰难，这样就够了。”

　　“他……怎么熬过来的？”言欢作罢刚才那个问题，潜意识里也应和杰瑞的请求。

　　“祈峰本来是一个向往自由的人，但一旦入了娱乐圈是没有自由可言的，除非你足够强大足够征服所有人足够有能力应付那些狗仔队，但那是天方夜谭。他能做的就是听我的忠告小心翼翼地扮演他哥哥的角色，不管是在他最尊敬最爱的外婆面前还是在大众面前。他有一段时间很压抑，甚至出现轻微的神经衰弱症，但我很高兴，他是一个坚强的孩子，他一直是优秀的。所以，现在才能有这样的成绩。”

　　杰瑞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却道出了祈峰为了适应这个娱乐圈子做出了多少牺牲，以前的朋友，以前的爱好，以前的所有东西都被他抛弃了，他以一个新的角色重新生存在纷繁复杂的娱乐圈中，却不知道真正的自己丢在哪里了。

　　言欢的心很痛，猛然抬起头认真地对杰瑞说：“我想帮他。”

　　杰瑞并无多大惊讶，只是忧伤地抱着言欢，轻轻道：“希望以后，你不要后悔你刚才的话。”

　　言欢对于他突然的举动并无多大排斥和陌生感，回抱着他，点了点头：“至少现在，我肯定，不会的。”

　　她也无法给他一个最完整的答案，只因为，未来没有人知道自己能变成怎么样，她能做的便是活在当前，无悔。

　　与杰瑞谈完话之后，言欢的决心更加明确了。本来在祈峰外婆面前扭捏于是否答应老人家去追她孙子，现在纠结点放开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有斗志。

　　颇有斗志的言欢冲进祈峰的工作室内，正想开口的时候却被他手中递过来的请柬吸引了注意力：“这是什么？”

　　“夏若彤的生日宴会。”祈峰淡淡地回答，脸上是复杂的神色，“当我女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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