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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章五脉初聚
西安回民街的喧嚣在深夜里仍未散尽。羊肉泡馍的蒸汽混着烤串的烟火气,从老旧的木窗缝里钻进来,在旅馆房间内凝成一层油腻的薄雾。赵子衣坐在床边,右手掌朝上摊开,灯光下,皮肤看似完好,但她能感觉到那层琥珀水晶的微凉触感——它没有完全消退,而是像第二层皮肤般融入肌理。
“标记没有清除的迹象。”林素问收回把脉的手指,脸色凝重,“它隐藏得更深了,和你的三才文气纠缠在一起。强行剥离……可能会毁掉你新生的经脉系统。”
沈观天在桌边整理从昆仑带出的数据,平板上显示着轩辕碑投影的残存影像。“牧首通过标记反向入侵,说明汉华基金会对这类上古设施的研究远超我们想象。他们不是在盲目破坏,而是在系统性地破解、掌控。”
他调出一张截图:泰山祭坛、昆仑轩辕碑、以及另外几处疑似阵眼的卫星照片,上面都用红线圈出了相同的能量特征。“他们至少掌握了五处阵眼的位置,而且都在进行某种工程。不是简单的挖掘,而是……改造。”
“改造星门?”赵子衣问。
“更像是安装‘控制装置’。”沈观天放大泰山祭坛的图像,“看这些新出现的金属结构,排列方式像天线阵列。我咨询了搞信号工程的朋友,他说这配置很像大型的定向能量传输系统。”
林素问皱眉:“传输什么?”
“不确定。可能是传输能量,也可能是传输……某种信号。”沈观天看向赵子衣,“你之前说,在昆仑感觉到被‘注视’。也许不是错觉,而是他们通过某种方式,在远程监控这些地点。”
赵子衣想起牧首手中那块血红水晶,以及水晶中映出的自己。“那块水晶是关键。它能在标记激活时建立双向连接,不仅让他看到我,也让我看到了泰山实时画面。”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夜色中的西安古城墙在灯光下轮廓分明,像一条沉睡的龙。“轩辕碑给出的三个任务:泰山、昆仑、华山。泰山我们已经处理过,但只是临时加固;昆仑我们被动退出了;现在只剩华山。”
“华山是‘玄’级危险。”沈观天调出资料,“五岳之中最险,自古是道教的洞天福地。史料记载,华山上古时期就有仙人修真的传说,山体内部有大量未被探索的洞窟系统。如果那里也有一个轩辕碑或者祭坛——”
话未说完,赵子衣的手机震动。是个陌生号码,但归属地显示四川青城山。
接通,是陈守拙的声音,压得很低:“子衣,我这边有发现。”
“陈师傅?您不是在跟陈三手学习吗?”
“就是学习中发现的。”陈守拙语速很快,“陈三手的工坊里,有一本他师父传下来的《山川异志》手抄本。里面提到华山有个‘锁龙窟’,据说是唐代一位得道高人为了封镇‘地龙之乱’开凿的。窟内有一面‘照心镜’,能映照人心深处的隐秘。”
赵子衣心头一动:“和轩辕碑类似?”
“更接近……检测装置。”陈守拙说,“书里记载,‘照心镜’能分辨来访者是否被‘外邪侵染’。唐代以后,华山历代掌教都用它来甄别门人弟子的心性。如果记载属实,这镜子或许能帮你检测体内的标记。”
这太重要了。如果能确定标记的具体性质、位置、甚至激活机制,就有机会清除它。
“但锁龙窟在哪里?”赵子衣问。
“书中只说在华山南峰‘落雁峰’附近,具体位置失传了。”陈守拙顿了顿,“不过陈三手说他年轻时去过华山,见过一个老道士,知道些秘闻。我试着打听,但那老道士二十年前就云游去了,下落不明。”
线索断了,但方向有了。
挂断电话,赵子衣看向两位同伴:“去华山。找锁龙窟,照心镜。”
“太冒险了。”林素问反对,“你现在体内有标记,就像背着定位器。汉华肯定在监控你的动向,华山可能就是他们设的陷阱。”
“我知道。”赵子衣转身,“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能解决标记的方法。而且——”
她摸了摸胸口的蝉形符文:“我有种感觉,轩辕碑发布这三个任务不是随机的。泰山是力量测试,昆仑是智慧测试,华山……可能是心性测试。‘照心镜’,听名字就是考验内心的东西。也许通过这个测试,我才能真正掌握三才文气,甚至找到压制标记的方法。”
沈观天沉吟良久,最终点头:“理论上有道理。上古传承往往设置多重考验,力量、智慧、心性缺一不可。但我们必须做足准备。”
他调出一张华山地形图:“华山景区开发成熟,白天游客众多,不适合行动。我们夜间进山,但华山夜间封山,需要特殊渠道。”
“多吉联系我。”赵子衣说,“他有朋友在华阴做向导,可以安排。”
“医疗物资我来准备。”林素问叹气,“但子衣,如果照心镜真像记载中那样‘映照人心’,你要有心理准备。它可能会照出一些……你不想面对的东西。”
赵子衣沉默。
她不想面对的东西太多了:祖父临终的遗憾、守藏史三千年沉重的使命、泰山祭坛上差点牺牲的同伴,还有体内那个随时可能爆炸的标记。
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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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华山南峰,子夜。
月光被浓云遮蔽,只有零星几颗星子。山风在绝壁间呼啸,像无数冤魂的哭嚎。赵子衣三人跟在一位沉默寡言的老向导身后,沿着一条几近垂直的石阶向上攀爬。这不是常规的登山道,而是采药人和道士才知道的“鸟道”——最窄处仅容半脚,外侧就是千米深渊。
老向导姓韩,六十多岁,是华山土生土长的山民,据多吉说,韩家世代采药,对华山的隐秘角落了如指掌。但他从不多话,只在关键处用手势提醒。
爬了一个多小时,韩向导忽然停下,指了指右侧岩壁——那里看似完整,但仔细看,岩缝的形状有些不自然,像一道隐蔽的门。
“就是这里。”韩向导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锁龙窟入口。但我话说在前头:这地方邪性。我爷爷进去过,出来后就疯了,整天说镜子里有鬼。我父亲禁止任何人再进。”
他看向赵子衣:“你们非要进去,生死自负。我在外面等,天亮前不出来,我就下山报备失踪——这是规矩。”
赵子衣点头:“多谢。”
韩向导退到一旁,点燃旱烟,不再看他们。
三人靠近岩缝。赵子衣用手触摸岩壁,触感冰凉,但文气感知告诉她,岩壁后面有巨大的空洞。她找到一处微微凹陷的位置,用力一推——
“轰隆。”
岩壁向内侧滑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一股陈年的、混合着尘土和某种香料的气息涌出。
打开头灯,踏入洞窟。
洞内比想象中宽敞,是一条向下倾斜的通道,岩壁上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还残留着模糊的壁画——这次不是上古天人,而是道教的神仙谱系:三清、四御、八仙……笔法飘逸,显然是高手所作。
通道延伸约百米,尽头是一个八角形的石室。石室中央,果然有一面镜子。
但不是想象中的青铜镜或铜镜,而是一块天然形成的巨大水晶,高三米,宽两米,厚度不均,表面平滑如镜。水晶嵌在一个石座上,石座刻着八卦图案。
最奇异的是,水晶镜面并不反射头灯的光,而是自身散发着柔和的乳白色光晕,将整个石室照亮。光晕中,有细微的光点在缓缓流动,像星云流转。
“这就是……照心镜?”林素问轻声说,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沈观天走近观察石座的八卦刻纹:“这是后天八卦,但排列顺序和常规不同。乾卦在正南,坤卦在正北——这是唐代道教内丹派的摆法,强调‘颠倒乾坤,逆炼成仙’。”
赵子衣站在镜前。镜中映出她的身影,但和普通镜子不同:镜中的她,身体周围笼罩着三层光晕——最内层是金色(守藏史文气),中间层是琥珀色(祭坛能量),最外层是淡淡的红色(标记污染)。三层光晕相互渗透,边界模糊。
而镜中她的面部,表情在不断变化:有时坚定,有时迷茫,有时愤怒,有时悲伤……像是在快速播放她所有的情绪状态。
“站到八卦中心。”沈观天指着石座前的一个石质圆盘,“按照典籍记载,照心镜需要站在特定位置才能完全激活。”
赵子衣依言站上圆盘。
瞬间,水晶镜光芒大盛!镜中的影像开始“剥离”——不是平面的反射,而是立体的、仿佛要从镜中走出来的虚影!
虚影分成了三个:
第一个虚影身穿古代袍服,面容模糊但气质儒雅,手中握着一卷竹简——是历代守藏史的集体形象。
第二个虚影是赵子衣自己的模样,但眼中闪烁着琥珀色的光芒,胸口蝉形符文明亮如星。
第三个虚影……是一团不断扭曲的红色雾状物,形态不定,时而像人脸,时而像爪牙,核心处隐约能看到牧首的影子。
三个虚影在镜中空间里开始互动:
守藏史虚影向赵子衣虚影递出竹简,赵子衣虚影伸手去接,但红色雾状物突然插入,缠绕住竹简,试图抢夺!
三方拉锯!
现实中,赵子衣感觉到体内的三股力量再次暴动!金色文气要保护竹简(象征传承),琥珀能量试图压制红色标记,而红色标记疯狂反扑,甚至开始侵蚀琥珀能量!
“它在模拟你体内的力量斗争!”林素问惊呼,“照心镜不是在照外表,是在照你的内在能量状态!”
镜中斗争愈演愈烈。红色雾状物忽然分裂出数条触须,同时攻击守藏史虚影和赵子衣虚影!守藏史虚影开始黯淡,竹简上出现裂痕;赵子衣虚影胸口的蝉形符文剧烈闪烁,琥珀色光芒忽明忽暗。
这样下去,传承会断,琥珀能量会被污染,她会彻底被标记控制。
不能这样。
赵子衣闭上眼睛,不再看镜中幻象。她将意识沉入体内,感受三股力量的流动轨迹。
金色文气,源自血脉传承,守护文明。
琥珀能量,来自天地祭坛,调和地脉。
红色标记,外来侵蚀,意图控制。
三方混战,因为都在争夺主导权。
但如果……不争夺呢?
赵子衣忽然想起陈三手的话:“造化之道,不在控制,而在引导。”
也想起轩辕碑的提示:“天地人三才齐聚,缺一不可。”
三才不是三股力量互相压制,而是三者和合,共生共荣。
她开始尝试新方法:不再用金色文气对抗红色标记,也不再让琥珀能量强行压制,而是引导三者……形成循环。
金色文气流转全身,滋养经脉。
琥珀能量固守核心,稳定气海。
红色标记……她允许它存在,但限制在特定区域——右手手掌。既然它能形成水晶护甲,或许也能被引导为防御力量。
意念一动,体内的能量流向开始改变。从三方混战,逐渐变成三重螺旋:金色为轴,琥珀为翼,红色为壳。
镜中,虚影的争斗平息了。
守藏史虚影将竹简稳稳交给赵子衣虚影。赵子衣虚影接过,竹简上的裂痕自动修复。红色雾状物不再攻击,而是缓缓沉降,依附在赵子衣虚影的右手上,形成一层红色的、半透明的护甲。
三虚影达成平衡。
现实中,赵子衣睁开眼睛。体内,三股力量第一次和平共处:金色文气在经脉中平稳流转;琥珀能量固守丹田和胸口符文;红色标记被约束在右手,非但没有侵蚀其他能量,反而在琥珀能量的“监督”下,开始转变性质——从入侵者,变成了……可调用的工具。
她抬起右手。意念一动,手掌表面浮现出红色水晶护甲,但这次她能控制厚度、形状,甚至能延伸出短刃。
“你做到了……”沈观天难以置信,“你驯服了标记?”
“不是驯服,是接纳并引导。”赵子衣看着镜中的自己,三个虚影已融为一体,变成一个全新的影像:她本人,但眼中既有金色的智慧,也有琥珀的沉静,右手还萦绕着淡淡的红芒。
镜面忽然泛起涟漪。所有影像消失,浮现出一行古字:
“心镜照真,三才得和。授尔‘和合印’,可调三十六阵眼之序。——希夷先生留”
希夷先生?陈抟老祖?五代宋初的著名道士,传说在华山修炼得道。
字迹下方,镜面凹出一个印痕——不是玉蝉形,也不是手掌形,而是一个太极阴阳鱼的简化图案。
赵子衣将右手按上。镜面微凉,一股温和的能量顺着手臂流入体内,在丹田处形成一个微小的太极漩涡。漩涡缓缓旋转,自动调节着三股力量的平衡。
这就是“和合印”——不是实体印章,而是植入体内的调节机制。
镜面恢复平静。乳白色光晕渐渐暗淡,最终熄灭。水晶镜变成了一块普通的、不再发光的石头。
“传承结束了。”沈观天长舒一口气,“你通过了考验,获得了新的能力。”
林素问却盯着赵子衣的右手,脸色依然凝重:“标记还在。虽然被约束了,但它的本质没变——依然是牧首种下的后门。你现在能控制它,不代表他不能重新激活。”
赵子衣点头。和合印能调节平衡,但不能根除源头。只要标记在,危险就在。
但至少,她现在有了对抗的资本。
三人退出锁龙窟。外面天色微明,韩向导的旱烟早已熄灭,他靠在山壁上打盹,听到动静才睁开眼。
“出来了?”他打量三人,“没事?”
“没事。”赵子衣说,“多谢带路。”
韩向导摆摆手,带他们下山。路上,他忽然问:“你们在镜子里,看到什么了?”
赵子衣顿了顿:“看到了自己。”
“只是自己?”韩向导深深看了她一眼,“我爷爷当年出来时说,他在镜子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在对他笑,笑得他心里发毛。”
他顿了顿:“你们小心点。镜子照出来的,不一定是真的。有时候,它照的是……你想成为的样子,或者你害怕成为的样子。”
这话让赵子衣心头一凛。
镜中那个三才和合的自己,是真的她,还是她渴望成为的“理想状态”?
如果是后者,那现实中的平衡,会不会只是暂时的假象?
她看向右手。红色水晶护甲已隐去,但能随时召唤。
真的……控制住了吗?
下山路上,朝阳初升,华山群峰在晨光中露出险峻的轮廓。
赵子衣不知道答案。
她只知道,接下来的路,必须走下去。
而标记,终归要彻底解决。
在那之前,每一步都要谨小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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