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闻蝉雪(寻然同人)

　　[清晨五点半的香樟树下，露水顺着叶脉滴落。第一缕光切开薄雾时，我终于明白，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这一刻：你在熹微晨光里转头，而整个世界刚刚醒来。]

　　运动会前一周的周四傍晚，俞斯年因为忘带数学作业本，不得不折返回教室。

　　教学楼已经空了，夕阳的余晖穿过走廊窗户，在地上投出长长的金色光斑。他刚走到二班后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一个他从没听过的女声，声音发颤但清晰：

　　“江应怜，我喜欢你。从初一开学那天就喜欢，四年了。”

　　俞斯年僵在门口。透过门缝，他看见江应怜背对着门站着，面前是一个娇小的女生——天生的紫色短发，发尾微微翘起，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仰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校服下摆，但眼睛很亮，直直地看着江应怜。

　　江应怜显然完全没料到，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方淑妤，我......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叫方淑妤的女生打断他，声音还是很颤，但很坚定，“我也知道你可能不会喜欢我。我只是......只是想告诉你。四年了，我不想再偷偷喜欢了。”

　　她深吸一口气：“说完了。你不用现在回答，也不用觉得有压力。就是......就是告诉你一声。”

　　说完，她转身就跑，紫色的发梢在空中划过一道轻盈的弧线。经过门口时差点撞到俞斯年，但她低着头，没看见他，匆匆跑远了。

　　俞斯年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种陌生的情绪——不是惊讶，不是八卦，而是......佩服。

　　他认识方淑妤——五班的，成绩中上，性格安静，在班里没什么存在感。他从未想过，这样一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女生，心里藏着这么勇敢的秘密，并且有勇气把它说出来。

　　江应怜从教室出来时，脸色复杂。看见俞斯年，他愣了一下：“你......都听到了？”

　　“嗯。”俞斯年点头，“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江应怜摆摆手，看起来有点疲惫：“没事。走吧。”

　　两人沉默地往楼下走。走到一楼时，江应怜忽然说：“她头发是天生的紫色。”

　　“啊？”

　　“方淑妤。”江应怜说，“初一时很多人在背后议论她的发色，说她染发，但她说是天生的。后来班主任还特意找她家长确认过，确实天生就是紫色。”

　　俞斯年看着他：“你记得挺清楚。”

　　江应怜顿了顿：“因为萧然也被人议论过——粉色的。所以我对特殊发色的女生有印象。”

　　这话听起来像是解释。俞斯年没追问，只是说：“她很勇敢。”

　　“是啊。”江应怜叹气，“四年......我完全没察觉到。”

　　“暗恋的人，都很会藏。”

　　江应怜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懂？”

　　俞斯年耸耸肩：“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两人都笑了，但笑完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走到校门口时，江应怜说：“别告诉狄淇儿。”

　　“为什么？”

　　“不知道。”江应怜挠头，“就是......不想让她多想。”

　　“那你打算怎么回复方淑妤？”

　　“不知道。”江应怜又说了次不知道，“我需要时间想想。”

　　俞斯年点头：“应该的。”

　　运动会当天，方淑妤作为五班的后勤人员，穿着统一的班服，天生的紫色短发在人群中很显眼。她抱着水和毛巾在各个赛场间穿梭，忙得额头冒汗，但一次也没有往江应怜的方向看。

　　倒是俞斯年，不知怎么的，总是下意识地在人群里寻找那抹紫色。

　　女子四百米接力时，方淑妤是五班第三棒。接棒时她差点摔倒，但立刻稳住，咬着牙往前冲。紫色短发在风里飞扬，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跑得不算快，但很拼。冲过终点后，她撑着膝盖喘气，脸涨得通红。同班的女生围过去递水，她接过，笑着说了声谢谢。

　　那个笑容很干净，很明亮，完全没有昨晚表白时的紧张和颤抖。

　　俞斯年站在看台上看着，心里那点佩服，又悄悄滋生了一点别的什么。

　　中午休息时，俞斯年去小卖部买水，正好遇见方淑妤也在。她站在冰柜前犹豫，手指在矿泉水和运动饮料之间徘徊。

　　“运动后喝运动饮料比较好。”俞斯年忍不住开口。

　　方淑妤吓了一跳，转过头看他。她的眼睛很大，是蓝紫色的，此刻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圆。

　　“谢谢......”她小声说，然后认出他来，“你是......江应怜的朋友？”

　　“嗯，俞斯年。”他伸出手，“七班的。”

　　方淑妤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很小，指尖冰凉。

　　“方淑妤。”她说，“五班的。”

　　“我知道。”俞斯年说，然后意识到这话可能让她误会，赶紧补充，“昨天在教室，我不小心听见了......对不起。”

　　方淑妤的脸一下子红了，但她没有躲闪，而是深吸一口气：“没关系。反正......说出来了，就不怕人知道。”

　　俞斯年看着她泛红但坚定的脸，心里那点“别的什么”又明显了一点。

　　“你很勇敢。”他说，“真的。”

　　方淑妤笑了，笑容里有点苦涩，但更多是释然：“其实昨晚说完后，我后悔了一整夜。但今天早上醒来，又觉得......挺好的。至少不用再藏了。”

　　“那江应怜......”

　　“他还没回复我。”方淑妤说，“我也不急。四年都等了，不差这几天。”

　　她从冰柜里拿出一瓶运动饮料，付了钱，然后对俞斯年说：“那我先走了，班里还有事。”

　　“好。”俞斯年点头，“加油。”

　　“你也是。”方淑妤挥挥手，转身离开。紫色短发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俞斯年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数学作业本还没拿。但他没有立刻回教室，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那抹紫色完全消失在人群里。

　　下午的比赛继续进行。江应怜的一千五百米，卓一阳的跳高，狄淇儿的后勤工作，白泉的广播，萧然的加油稿，张子寻的裁判工作——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为这场盛会贡献着一份力。

　　俞斯年作为志愿者，负责维持跳高场地的秩序。卓一阳摔倒时，他是第一个冲过去的几个人之一。看着卓一阳疼得冒汗但咬牙不吭声的样子，看着白泉从看台上跑下来时发白的脸，俞斯年心里忽然很感慨。

　　跳高比赛结束后，俞斯年帮忙收拾器材。搬垫子时，他看见方淑妤在不远处给她们班的跳高选手递水。那个男生似乎成绩不理想，情绪低落，方淑妤小声安慰着他，还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过去。

　　男生接过糖，终于笑了。

　　方淑妤也笑了，笑容很温柔。

　　俞斯年看着，不自觉地也笑了。

　　“笑什么呢？”狄淇儿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哦——方淑妤啊。”

　　“你认识她？”

　　“五班的嘛，而且她天生的紫色头发很特别。”狄淇儿说，“听说她昨天跟江应怜表白了？”

　　俞斯年一愣：“你怎么知道？”

　　“江应怜跟我说的。”狄淇儿很自然地说，“他说他需要时间想想，问我该怎么办。”

　　俞斯年看着她平静的表情，有点意外：“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狄淇儿反问，“有人喜欢他，说明他优秀啊。而且......”她顿了顿，“而且我相信他。”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俞斯年心里一震。

　　相信。

　　原来真正的感情里，最重要的不是占有，不是猜忌，而是相信。

　　相信对方的品格，相信彼此的感情，相信即使有人来敲门，对方也不会轻易开门。

　　“你很酷。”俞斯年由衷地说。

　　狄淇儿笑了：“谢谢夸奖。不过......”她看向方淑妤的方向，“那个女生，其实挺不错的。勇敢，真诚，而且......你看她对同学的态度，很温柔。”

　　俞斯年点头：“嗯，我也这么觉得。”

　　狄淇儿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种了然的笑意，但没说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走吧，该收拾场地了。”

　　运动会结束后，夜幕降临。八个人——是的，八个人，因为方淑妤被狄淇儿邀请一起收拾——围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

　　这是方淑妤第一次加入这个小团体，她显得有些拘谨，坐在最边上，小口喝着水。

　　“今天辛苦大家了。”萧然说，“特别是卓一阳，伤得重不重？”

　　“还好。”卓一阳说，左膝上敷着新的冰袋，“白泉监督得很严格，想乱来都不行。”

　　白泉脸微红，但没否认。

　　江应怜看了看方淑妤，又看了看狄淇儿，犹豫了一下，开口：“方淑妤，关于昨天的事......”

　　“不用现在说。”方淑妤打断他，声音很平静，“我说了，我不急。你可以慢慢想，想清楚了再说。”

　　江应怜愣了愣，然后点头：“好。谢谢。”

　　气氛有点微妙。俞斯年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那个，今天谁拿了最多奖牌？”

　　“肯定是我哥啊。”江应怜说，“一千五第一，接力第二。”

　　“卓一阳呢？”狄淇儿问，“跳高虽然没完成，但之前的成绩也不错吧？”

　　“第五。”卓一阳说，“还行，没垫底。”

　　大家笑起来。方淑妤也跟着笑，笑容很轻，但很真实。

　　张子寻抬头看天：“猎户座出来了。”

　　所有人都抬头。夜空清澈，繁星点点，猎户座的三颗腰带星格外明亮。

　　“真美。”方淑妤轻声说。

　　狄淇儿转头看她：“你的发色在星光下很好看。”

　　方淑妤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真的吗？我一直......不太喜欢它。太特别了，总被人议论。”

　　“特别有什么不好？”萧然说，“就像每颗星星颜色都不一样，但都在发光。”

　　“而且你的紫色，”俞斯年忍不住开口，“像暮色时分的天空——白天和黑夜交界处的颜色，很温柔，但也很坚定。”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么......文艺的话。

　　方淑妤看着他，眼睛微微睁大，然后脸红了：“谢谢......”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江应怜看了看俞斯年，又看了看方淑妤，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张子寻握紧萧然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你看，星空下总会有新的故事发生。”

　　萧然靠在他肩上，看着这群朋友——有已经在一起的，有刚刚开始的，有还在犹豫的，有刚刚相遇的。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发着不一样的光，但在这个夜晚，他们交汇在这里，分享同一片星空。

　　青春就是这样，永远有意想不到的相遇，有猝不及防的心动，有需要时间去理清的感情。

　　但正是这些不确定，让青春变得如此鲜活，如此珍贵。

　　“不管未来怎样，”张子寻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至少今夜，我们都在这里。至少此刻，星光是真的，风是温柔的，我们握在一起的手，是温暖的。”

　　方淑妤听着这话，眼眶有点湿。她偷偷看向江应怜，发现他也在看她。两人对视了一眼，江应怜对她微微点了点头——不是答案，而是一个承诺：我会认真对待你的心意。

　　方淑妤笑了，眼里有泪光，但笑容很明亮。

　　俞斯年看着她的笑容，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动了一下。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急着弄清楚。

　　因为就像张子寻说的，至少今夜，至少此刻，星光是真的，风是温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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