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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下午陈玥提前到了图书馆。这个点图书馆还没什么人，陈玥找了个独立自习室，刷学生卡开门，把书包放在靠窗的椅子上，拿起手机点进校园论坛。
陈玥坐了下来，看着手机发呆。窗外的光线被百叶窗切成细条，在纸面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他听见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外停住。
门被推开了。
赵曜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瓶冰水，眼底的乌青淡了点，状态也比之前好了一些。
“刘老师说你在找我。”赵曜走进来，把一瓶水放在陈玥面前，自己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坐下的时候不可微查地皱了皱眉头。
“嗯。”陈玥把手机推过去，“这个，看到了吗？”
页面显示的是校园论坛最新的帖子，标题加粗：《深扒“双星系统”的过去：一个靠关系，一个靠模仿》，现在已经被顶到了论坛第一的位置。
赵曜扫了一眼，点了点头：“今早看到了。”
“组委会也看到了。”陈玥点了点另一份红头文件，“要求我们在周五之前提交书面说明，解释清楚。”
赵曜拿起冰水，拧开，喝了一口。喉结滚动的时候，脖颈上有一道细小的类似划痕露出来，很快一闪而过，陈玥来不及看清。
“所以？”他放下水瓶，“你约这个研讨室，就为了商量怎么应付组委会？”
“不止。”陈玥抬起头，直视他，“我觉得我们之前的合作方式有问题。”
赵曜的手指在瓶身上轻轻敲了一下。
“什么问题？”
“太假了。”陈玥说得很直接，“其实帖子说的也不全错。一直以来确实都是我扮演那个完美的第一，你扮演那个努力的追赶者。我提供标准答案，你提供……”他顿了顿，“情绪价值。”
听到“情绪价值”四个字，赵曜没忍住笑了一下。
“说得真专业。”他说，“所以呢？现在你想怎么办？看清我的真面目后决定不跟我合作了吗？”
他说得刻薄，陈玥摇摇头，说道:
“不。只不过我们的合作方式得改一改。”
他把手机里提前找的三份文件调出来。
“我不再只是你的目标或参照物。你也不再只是我的对手或麻烦。现在需要我们一起，对付真正的问题。”
他依次点过三份文件。
“一，你的压力。二，我的恐惧。三——”他的指尖落在那份截图上，“这些想把我们拉下来的人。”
赵曜没说话。他拿起那份截图，仔细看了看，然后放下，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敲击桌面。
“怎么一起对付？”他开口，“你帮我付医药费？我帮你应付你爸妈？”赵曜抬头，眼睛盯着陈玥刻薄道。他不认为这是个好办法，自己的事情自己承担，他不想把陈玥拉进来。
陈玥看向赵曜，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当然要一起，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赵曜。”他说“第一，学习上你不需要模仿我的解题思路，我们可以互补。”
赵曜的手指停住了。
“第二，如果你妈那边有事，提前说，训练可以改期、取消，或者……”陈玥顿了顿，“需要的话，我陪你去医院。反之，如果我状态不对，我也会直接说，而不是硬撑。”
“第三，再有人发这种帖子，我们一起回应。谁都不可以擅自主张做决定。”
说完，陈玥靠回椅背，等赵曜的反应。
窗外的光又移动了一点。一条明亮的光带恰好落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像一道无形的分界线。
赵曜沉默了很久。他拿起冰水，又喝了一口，然后拧紧瓶盖，动作很慢，很仔细。
“条件。”他最终说。
“什么？”
“既然是交易，我有条件。”赵曜抬起眼睛，“第一，如果你状态不对却不说，我有权问你，你不可以拒绝我。”
陈玥点头：“可以。”
“第二，去医院陪护那条去掉。”赵曜的声音很硬，“那是我自己的事。你陪我去……不合适。”
“第三——”他停顿了更长时间，手指在桌面上划着看不见的痕迹，“如果有一天，我觉得这个交易不公平，或者你后悔了，我们可以随时终止。”
陈玥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赵曜，看着那双琥珀色眼睛里忽明忽暗的闪烁。
“我也有一个条件。”陈玥最终说。
“说。”
“如果你再像那天在器材室那样消失，”陈玥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很清晰，“我会去找你，你不许不回我消息，也不可以拒绝我。”
赵曜的呼吸滞了一下。
然后他笑了。
“成交。”他说。
接着他竖起右手手掌，停在半空。
“击掌为誓。”赵曜说。
陈玥看着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有几道细小的旧伤疤，手腕从校服袖口露出来一截，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他抬起手。
两只手掌在空中相击。
“啪”的一声，清脆，利落，在安静的研讨室里短暂地回荡了一下，然后消散。
接着赵曜点开那份红头文件：“那先说第一个问题。这份声明，你打算怎么写？”
陈玥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我拟了个草稿。你看一下。”
他把屏幕转过去。文档里是简洁的几段话，解释了“双星系统”的命名来源，简单几句客观真实地陈述了事实。
赵曜快速浏览了一遍：“可以。但需要加一点。”
“加什么？”
赵曜思考了一下，说，“就写‘我们视彼此为最重要的竞争对手，也是最重要的合作伙伴’。”
陈玥想了想，点头：“好。”
他开始修改文档。赵曜也打开了自己的电脑，进行IP追踪。两人各自工作了几分钟，只有键盘敲击声在室内回响。
“对了。”赵曜忽然开口，眼睛还盯着屏幕，“你上次说，你有恐惧。”
陈玥的手指停在键盘上：“嗯。”
“具体是什么？”赵曜问，语气听起来很随意，“怕考不好？怕被嘲笑？还是怕……”
他停住了，没有说完。其实他想问，怕让我失望吗？但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但陈玥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
“都怕。”陈玥开口说，“最怕的是……让所有人失望。”
“所有人是谁？”
“我爸妈。老师。刘老师。还有……”陈玥抬起眼睛，看向赵曜，“你。”
赵曜敲键盘的手指停住了。
他盯着屏幕，很久没动。侧脸在屏幕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长的阴影。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这次月考，我们定个目标吧。”
陈玥看向他。
“是……一个共同目标。”，赵曜说着，眼睛依然看着屏幕。
“两个人都不掉出前五。”陈玥接上。
赵曜点了点头：“行。”
他保存了文件，合上电脑，开始收拾书包。动作很快，像是不想再多停留。
陈玥也收拾好东西。两人同时站起来，隔着桌子对视了一眼。
“明天训练照常？”陈玥问。
“照常。”赵曜说，“我会把新的物理模型数据带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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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陈玥收到了赵曜发来的文件。
是一份PDF，点开后，里面是赵曜整理的今天白天两人约定的条件。
在文档的最后，赵曜加了一行手写的小字：
“本协议自双方击掌之日起生效，有效期至……视情况而定。”
陈玥看着那行字，笑了笑。
然后他回复：“收到。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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