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善,其身後

作者:子喜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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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雀在後


      刀尖那點凝聚到極致的暗紅,如同燒紅的鐵釘,悍然刺入了幽藍光輝的最深處!

      咔嚓——

      一聲彷彿玻璃,又彷彿某種更深層規則碎裂的輕響,自刀尖與寶石的接觸點炸開。

      緊接著,是死寂。

      絕對的死寂,連聲音都被吞噬了半秒。

      然後——

      轟!!!!

      無聲的爆炸化為有形的衝擊波!幽藍的光輝不是向外擴散,而是如同潰堤的洪水,瘋狂地倒捲入血魂刃的刀身之中!整個艙室內的所有符文瞬間黯淡、崩解,那本哀嚎的日誌與滲血的船長帽同時化為飛灰。圍攻的怨靈水手們齊齊僵住,隨即如同沙雕般風化消散。

      唐劭死死握著刀柄,感覺自己像握住了一道奔騰的冰冷瀑布。龐大、混亂、充滿絕望與詛咒的記憶與能量碎片,沿著刀身蠻橫地衝入他的身體。他眼前閃過無數破碎畫面:巨輪航行於風暴、副船長於密室進行褻瀆儀式、船長僥倖逃過一劫,船員們在絕望中化為怨靈……每一段碎片都帶著強烈的情緒衝擊,試圖污染他的神智。

      「呃——!」他悶哼一聲,單膝跪地,全靠血魂刃插在地上支撐身體。刀身上的血紋前所未有的明亮,如同呼吸般脈動,彷彿正在進行一場貪婪的盛宴。他能感覺到,刀在成長,某種更深層的、冰冷的意識正在刀身中變得更加清晰、更加……飢渴。

      「結、結束了?」金不換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帶著罕見的緊繃。他手中的卡牌光華黯淡,顯然也消耗巨大,那件花襯衫更是多了幾道被靈體劃破的口子。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同時,陳猛、林影、張學也已趕到。

      五道柔和的光柱分別壟罩住了五人。

      【主線任務:淨化詛咒核心(3/3)已完成。獎勵G幣5000。】

      【冥河號副本通關。】

      【是否立即傳送回歸?是/否(停留時間:5分鐘)】

      冰冷的系統提示在每個倖存者腦中響起。

      「總算搞定了。」陳猛長出一口氣,這位沉默的盾衛臉上也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他毫不猶豫地踏前一步,魁梧的身影在白光中瞬間消失。

      林影深深看了一眼仍在消化能量的唐劭,又瞥了一眼金不換,微微點頭,身形如融入光影般悄然淡去。

      金不換撣了撣花襯衫上的灰塵,看向勉強站直些的唐劭,咧咧嘴,露出那標誌性的、帶著市儈與危險的笑容:「唐老弟,手段厲害。這次託你的福,省了我幾張壓箱底的寶貝。你可別死了。」說完,他也瀟灑地踏入了光柱,消失無蹤。

      艙室內,瞬間空蕩下來。只剩下單膝跪地、氣息逐漸平復的唐劭,以及……依然被柔和白光籠罩,卻沒有立刻選擇離開的張學。

      白光似乎在無聲地催促,倒計時在流逝。但張學只是推了推鼻樑上那副略顯老舊的黑框眼鏡,鏡片後的目光越過唐劭,投向了艙室更深處的牆壁——那裡,原本被幽藍法陣能量遮擋的牆面,此刻隨著核心破碎,竟無聲地滑開了一道狹窄的縫隙,露出後面黑洞洞的、向下延伸的階梯。一股更隱晦、更純粹、也更讓人心悸的陰冷氣息,如同沉睡巨獸的鼻息,從那階梯深處緩緩滲出,與空氣中殘留的詛咒味道截然不同。

      唐劭緩緩抬起頭,抹去嘴角因能量衝擊而滲出的一絲血跡。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張學身上,然後順著對方的視線,同樣鎖定了那道暗門。

      四目相對。

      空氣中只剩下能量殘渣劈啪作響的細微聲音。

      沒有言語。

      但一種心照不宣的認知在兩人之間清晰流轉:主線任務之外,系統未曾提示的「隱藏區域」。風險與機遇,往往在此並存。

      張學臉上那副新人特有的惶恐與緊張早已消失無蹤,彷彿從未存在過。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計算感和眼底深處壓抑不住的、對未知的狂熱。他抬頭,主動關閉了身邊那代表安全與回歸的傳送白光!

      白光消散,他徹底留在了這個正在逐漸失去束縛、卻也可能孕育更大危險的詛咒之船上。

      「看來,」張學的聲音平靜無波,與他之前刻意表現出的結巴和怯懦判若兩人,「唐先生也感覺到了。真正有價值的東西,系統可不會像發放救濟糧一樣,大方地標註在主線任務列表裡。」

      唐劭拄著刀,藉著血魂刃反哺回來的那股清涼而凝實的能量,緩緩站直身體。傷口在癒合,疲憊被驅散,但他的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要警惕。他盯著張學,這個從頭到尾都巧妙地躲在陳猛那面巨盾之後、看似毫無威脅的眼鏡男。

      「能在這種副本裡活下來,還『看』得這麼清楚的,」唐劭開口,聲音因剛才的能量衝刷而有些沙啞,卻字字清晰,「果然不會只是個需要人保護的『輔助』。」

      張學聞言,微微笑了。那笑容裡沒有絲毫暖意,只有一種打量同等對手的審視。「彼此彼此。唐先生從頭到尾,也沒真正信任過任何人吧?」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唐劭手中那柄光華內斂、卻散發著令人心悸氣息的血魂刃,又在那枚懸掛於唐劭腰間、看似古舊普通的引魂煉屍鈴上停留了一瞬。「下面的東西,能量反應的譜系很特別,結構複雜,穩定性未知。一個人下去,風險係數太高。暫時合作,到了地方,再各憑本事?我對『知識』本身更感興趣,實體物品,可以優先考慮唐先生。」

      他提出了邀請,措辭甚至顯得頗有誠意。但那雙鏡片後的眼睛裡,卻毫無波動,只有深不見底的試探與算計。這種算計,像是一種實驗者對實驗變量的精密控制慾。

      唐劭沉默著,感受著暗門後傳來的奇特波動。那波動彷彿在呼喚,又像是在警告。同時,他也在快速評估張學:此人隱藏之深、目的之明確、以及此刻表現出的冷靜,都遠超之前表現。與他合作,無異於與毒蛇同行。

      但同樣,這也意味著,下面的東西,價值可能極高。

      高到足以讓這樣一個善於隱忍的傢伙,主動暴露,並提出合作。

      「帶路。」唐劭沒有多餘的廢話,言簡意賅。他握緊了血魂刃,刀身微涼的觸感傳來,讓他的思維愈發冷靜。他從未真正信任過對方,但他相信自己。

      他知道,主線的結束,或許只是另一場更危險、更赤裸的獵殺的開始。而這一次,獵人與獵物的身份,可能在瞬息之間轉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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