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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鄙
贺兰月舒舒服服地睡了个懒觉,醒来却发现堂屋里空无一人。
轻纱的掩映下,玫色的阳光像一张活泼的脸。披在床阑干上的华服像姑娘戏水的双腿,大红孔雀杉,金老虎须一样的披子,底下仿佛沉甸甸地压了一个怯怯的鬼。
贺兰月起身来,迷糊地盯着这身衣裳,歪着脑袋,倒像和鬼有说有笑。
她把衣裳换上身,并没像戏文里一样被鬼附体。她的阳气旺,还有她压不住的不成?
丫鬟给她画了花钿,描眉弄唇,狠狠地装束了一番。镜中人美艳得不可方物,美得凌冽,美得刻薄,贺兰月却觉得自己像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红公鸡,抖了抖不存在的冠子,噗嗤一声笑了。
李渡在门外,懒洋洋地倚靠在阑干上,等她。
他穿着一身玄青的袍子,绣得微不可见的银纹,戴玉不配金。人站得散漫随性,腿却笔直。他给贺兰月一身顶顶艳俗的装束,自己却穿得克制、沉静,活像是书里走出来的人。
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贺兰月不服气地走过去,走过了头,李渡一把将她拉回来,挑眉看着她:“公主殿下,太阳晒你的屁股把你晒醒啦?你可让我们久等了。人家的筵席都已经开始一个时辰了,现在过去估计连菜叶子都吃不着。”
贺兰月看他像看傻子一样:“你怎么不知道把我喊醒啊!”
他被骂开心了,低着头拉她走:“正好让你拿拿乔摆谱,给他们府里所有人一个下马威。见识一下什么叫刁蛮任性、骄奢淫逸……”
“你说谁刁蛮?”
“谁认了就是说谁——”
她才到府上,就狠狠给了郭慎之一个下马威。
他为了恭维贺兰月,让美人顺顺利利送到李渡府上去,特地准备了一副足金打的美人冠,还有一条比她胸口还大的孔雀金项链。她全戴上了,金银错,蓝宝石,交相辉映,夜晚的巨蛇一样盘在郭府,嘶嘶吐着信子。
他见贺兰月因为拿人手短有所松动,便让那绝色美人上来敬酒。
先给李渡倒了一杯,又接着给贺兰月倒了一杯。
美人秀丽,眉眼如钩,一双媚眼绕着李渡流连。借着给他添酒,身子软软地斜过去,纤纤的十指差点碰到李渡,贺兰月立即发作,把酒杯一推,连呸了三声:“这什么破酒,一点味道都没有,这样难喝?”
那酒不偏不倚泼了李渡一身,她嗳了一身。
随即将那美人一推,抽出丝巾,整个人伏了下去,装模作样地给李渡擦身子。一边擦,一边娇嗔道:“大王,你看我,真是笨手笨脚的。大王,好了,好了,这会儿有个心灵手巧的了,你把我打发走好了!省得我瞧见这新人胜旧人,心里痛得不得了。不过不是我说,姑娘虽美,却怎得长得这等清汤寡水。”
“混账!说得劳什子鬼话!”李渡不轻不重地呵斥了一声,转头又对着郭慎之赔不是:“大人别跟她一般见识,乡下来的,没读过什么书,让大人见笑了。来,我陪大人喝便是了,请美人下去吧。”
见李渡把她的威胁赶走,她还不忘趁着李渡赔礼道歉的时候,迅速地抬起头,挑衅似的,明晃晃又慢悠悠地给那美人翻了个白眼。
郭慎之看在眼里,气得牙痒痒。
这女人不知道坏了他多少好事了,倒像是老天爷专门派来治他的,真是最毒妇人心。今天他好声好气的,还搭进去那么多金银财宝,这泼妇竟然还好意思砸自己的场子。
却又碍于李渡的面子不敢发作。
“无妨无妨,这不正说明大王和夫人恩爱无双,叫人羡慕。”他嘻嘻笑着,“倒是下官的不是,没看住下边的人,过来碍夫人的眼。”
他认了,反正因祸得福,劝李渡喝酒成了容易事。
等他吃醉了,这个泼辣货还会有什么好下场?
却不曾想李渡酒过三巡,念念不忘,竟又主动提起那个美人:“嗳,我倒是什么都不缺,就是我府上缺个弹琵琶的,不知道方才那个美人——”他醉透了,像是已经做起了和美人颠倒的梦,“嗳,有个这样的美人,琵琶都变好看了。”
“她可是个好手。”郭慎之眼睛一亮。
贺兰月的脸却沉了下去。
她没听错吧?李渡主动去讨要那个美人。
看着李渡吃得醉醺醺的模样,她感觉自己上了当,酒鬼嘴里的哪能不是真心话。果真,果真,男人果真都是一个德行,昨夜才和她耳鬓厮磨,今日就看上了别人!
这个贱人——
昨夜他在她耳边说看不上别的,气息犹在;今日他醉眼朦胧讨要美人的嘴脸,近在眼前。两幅画面狠狠撞在一处,撞得她心口发闷。
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她真是被卖了还帮他数钱。
不是要她演妒妇吗?今天她就让李渡看看,什么叫做妒妇!
贺兰月忍无可忍,手里的金杯都被她捏软了,往地上一扔:“好呀好呀,狐狸尾巴藏不住了,说什么缺个弹琵琶的,实际打的是个什么主意?我看出来了,大王嫌我没读过书,嫌我不会弹劳什子琵琶——”
她登时站了起来,指着郭慎之的鼻子骂:“郭大人怕不是个二尾子吧,有美人不自己留着,倒往别人男人房里送!你要不能人事了,你和我说呀,我倒知道几个灵丹妙药一样的方子。”
郭慎之彻底下不来台了,可他还没发作,贺兰月却不惯着了,一把将桌子都给掀了。她在屋子里捡到什么砸什么,拿到什么摔什么,郭慎之去拦,还被她狠狠抡了两拳。
她还趁乱打了李渡两巴掌。
“这死娘们力道怎么那么大。”郭慎之被她两拳抡得头晕目眩,在原地弯着腰,久久不能缓过来。
“嘴巴放干净些!死不死的挂嘴边,真是晦气。”李渡捂着脸,无可奈何似的拍响桌子:“出去,全都出去!让我和夫人说两句话!”
宾客和侍卫们如蒙大赦,生怕跑迟了一步,生怕贺兰月的巴掌落到自己脸上来,他们鱼贯往外涌去,逃难似的往外涌去。郭慎之的贴身侍卫本想上前去,却被何方一个眼神逼退,也不得不识时务地退去。
却不知道府里的东北角已经被火把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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