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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草寒梅簪
谢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恶毒,却在瞬间消弭,转眼间便堆起笑容,
“二姑娘竟这般勤奋,回头我得让眉儿好好跟你这个做姐姐的学学。”
说话间,惊醒了后方的抱夏和山月,抱夏见一堆人围在门口,慌慌张张的从床上爬起,却不慎脚一滑,脖颈勾到了绳索,她未发现,直直站起身来,却不料脚底紧紧的踩上了绳索。
“哕~”抱夏手忙脚乱拼命挣脱那束缚在脖颈间的绳索。
山月见状,连忙配合着将手上的绳索松开,半晌,抱夏才缓过气来。
“谢姨娘客气了,三妹妹冰雪聪慧,连父亲都赞不绝口,怎需要跟我一般用这笨办法。”
谢姨娘带着人在屋中看了一圈,毒蛇般的眼神缓缓滑过抱夏的面庞。她故作惊讶,指着床边的绳索,
“这是?”
林姚瑶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我这两个丫鬟啊,也是太忠心了,非要跟着我一起悬梁刺股,没想到啊,一个院子都是不成器的,看不到一页书来便都困了。”
“倒都是懂事的。”谢姨娘见抓不住把柄,只能咬着牙笑着打哈哈。
谢姨娘带着身边的婆子,在略显空荡的房间又转了一圈,眼神淬了毒一般死死的扫过房间,甚至连空气中的灰尘都不放过。
林姚瑶笑眯眯的揉着眸子,又百无聊有一搭没一搭翻着书,甚至还玩弄起被竖起的头发。
一幅轻松而惬意的模样。
只眼角余光却死死的盯着谢姨娘的身影。
见谢姨娘找不到什么又久久不肯离去,她装作全然不知情的样子好奇问道,
“这么晚了,谢姨娘带这么多人这么大阵仗来我的院子,这是发生何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谢姨娘来我院子抓贼呢。”
说罢,便捂着嘴笑起来。
谢姨娘背对着她,眸光暗下,匿在黑暗中,
“二姑娘说笑了,这府里哪有什么贼。”
“谢姨娘说的是,怎么会有贼呢?就算有贼怕,也是贼喊捉贼。”
林姚瑶轻声笑着,毫不避讳不加掩饰直勾勾的看向谢姨娘。
隔着昏黄,扑朔迷离的烛火,二人的眼神对上。
良久,谢姨娘移开眼睛。
“不早了,二姑娘早些休息吧。”
未了,谢姨娘悻悻离开。
“那就不送姨娘了。”
嘈杂的脚步声缓缓远离,谢姨娘抚着心口,脑海中满是刚刚林姚瑶的眼神。
不同于以往的怯懦,那眼神,竟让她有一瞬间的心悸。
半晌,她恨恨的回头剜了一眼月照小筑。
“这死丫头平时一声不吭的,没想到竟是个机灵的。”
谢娘娘咬着牙,眼神冰冷。
“姨娘,那丫头就一介孤女罢了,不若便就就此不管了。”
“不行!听老爷说,这丫头最近不声不响的攀上了陈留王世子,可不能让她得手,她要是入了陈留王世子的眼,那还得了,她母亲当年要是不我也不会....”
谢姨娘顿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
“既然无事,便散了去吧。”
谢姨娘攀着身边婆子的手,眼中淬着恶毒的光,
“这么多年了,我当那死丫头不会再有出头之日,倒也不曾放在心上,现如今看来,是我大意了,倒不如当年趁机一同要了那丫头的命!”
“姨娘慎言。”
婆子谨慎的看了一圈,确认无人,才放下心来。
“姨娘,细腰那小丫头?”
“小惩大诫,留着还有用。”
谢姨娘微微仰头,眼神凶光毕露,眼角却直直瞥向身边的婆子,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
月光漏过层层叠叠的窗扉,洒在谢姨娘脸上。
面若观音,心似蛇蝎。
“等着吧,我看你下次怎么收场......”
月照小筑中,一切重归安静。
月色朦胧,影影绰绰没入云端。刚下过一场薄情的雾,人间笼上一层淡淡的疏离。
见众人离去,那根绷紧的弦瞬间断开,林姚瑶瘫坐在椅子上,良久不能回过神来,她摸去额间的汗,拍着心口长长舒了口气。
等缓和些,放下书,解开绳索,她将自己裹在厚厚的被子中。
抱夏垂着泪静静蜷缩在床边,山月忍不住递给她帕子。
等抱夏哭停,月色更上柳梢头之后,林姚瑶才斟酌开口,
“抱夏,你可知若今日,你真死了,我和山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抱夏死死咬住嘴,双眼通红,她不敢动,更不敢看眼前的两个关心她的人。
“届时谢姨娘将你的死上添油加醋,甚至将你以前在三妹妹院中落下的一身伤都添在我头上,到时候我名声尽毁,被父亲老祖宗训斥,被世人所鄙夷,少不得会被送到庄子上,到时谢姨娘着人暗地里害我,只对外说是意外,那我们便真的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世间了,倒成全了她们母女两!”
她的声音渐渐凝重,抱夏低着头,眼泪又啪嗒啪嗒落到被子上,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说到最后,看到抱夏的模样,她终是软下心来。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林姚瑶从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更何况是面对这么小的女孩子,若生在现代,她应该是坐在学校里看着书,跟同龄的女孩子讨论着最新的裙子和娃娃。
她闭上双眼,缓缓仰头。
烛光微颤,被一旁的柱子挡住,她一半脸上晃着明亮烛火,一半脸漾着昏暗的阴影。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眼,
“抱夏,若换做是我,处于此等境地,我做的可能...可能还没你好。”
抱夏低头,“对不起,姑娘。”
林姚瑶闭上眼,露出一个似是释怀又或许是无奈的笑,
“这句话,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抱夏,我问你,你在月照小筑中过得快乐吗?”
抱夏一愣,忙不迭拼命点头小声道,
“快乐,在姑娘这里的日子,是我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能吃饱能穿暖,还有姑娘和山月姐姐都待我极好,我到死都不会想到还能有这么快乐的日子。”
“什么死不死的,呸,不吉利,还有什么一辈子啊,小小年纪。”
山月捂嘴挡住笑意,林姚瑶的面颊上也微微露出一个微笑。
“那以后,便不要这样了,”林姚瑶伸手摸了摸抱夏的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以后若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和你山月姐姐,切不可自己盲目去解决,你倒是一根绳子去了,那留下的多少窟窿需要我们补上。”
抱夏声音哽咽在喉咙中,
“姑娘...”
“罢了罢了,早些睡吧,”顿了顿,她又说道,“你的身契,我会想办法弄到手的。”
抱夏心头咯噔一声,一股交杂着感动与愧疚的暖流瞬间占据整片胸腔。
“姑娘,”她哽咽着,后半句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姑娘,你待我真好。
翌日。
林姚瑶看着眼前一片片薄如蝉翼,在阳光下近乎发光的通草纸,一股夹杂着恍然隔世以及患得患失感不自觉涌上心头。
山月寻来剪刀和锋利尖锐的小刻刀,拉过一方矮凳便和抱夏在一旁静静看着。
“姑娘,这个...纸片真的能做成花朵吗?”
山月不解,这一张平平无奇的纸片和那些娇艳欲滴的花朵有什么关联呢?不过既然姑娘说可以,那一定可以吧。
林姚瑶神秘兮兮的看着二人,
“等我做好,抱夏,你去拿一条毛巾打湿。”
“好叻!”抱夏忙不迭往外跑去,直到一只脚踏出门槛,脚步一顿,弱弱问道,“姑娘,什么是毛巾啊?”
“哦~就是汗巾,也可以拿厚一点的帕子。”
“好”。
“姑娘,那现在是要做什么呢?”
“先做一只寒梅练练手。”
锋利的剪刀裁开通草纸,又剪成一块块比指甲盖略大些许的小方块,用尖细的小刻刀裁剪成花瓣模样。
再夹到湿润的毛巾中,静置片刻,通草纸片软下来。
林姚瑶立刻上手,用指腹轻轻的塑型,一片纯白的花瓣立刻显形,将其放置一边,立刻开始拿起下一片。
待所有纸片形似寒梅花瓣后,她拿过早已备好的小木簪以及小藤条,将其一片一片裹在发簪上,组合成一朵寒梅的模样。
一旁的山月和抱夏早已看呆了,“这真的可以做成一朵花唉!”
最后便是上色,她拿起一旁的早已备好的毛笔沾上些许朱泥,细细的描在寒梅底部,等笔尖的朱泥所剩无几,便将最后一点淡淡的红描上花瓣的边沿和尖角。
如此,一支通草寒梅簪完成。
直到最后一刻,山月和抱夏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呐姑娘,你这手也太巧了,这要是把梅花放到树上,谁还能分清真花还是假花。”
红梅映雪,枝头抱香。
“姑娘,这也太厉害太好看了,比那真的梅花还要好看!”
“姑娘你太厉害了!”
“姑娘你手真巧....”
暮色渐染,天际昏黄,数枝寒鸦仓皇飞过,拉开夜的序幕。不多时,半轮明月爬上树梢头。
林姚瑶舒展颈骨,桌面的匣子上整整齐齐放置着十只各色通草寒梅簪,朱砂色,渐变朱砂色,腊梅黄色,粉色....
将匣子收好,她打定主意,明天便出门将这些簪子卖掉,一支五两的定价。
届时,等存够了钱,她便托人偷偷找管事买下抱夏的身契。
想到这里,她揉揉有些酸的胳膊,转了转僵硬的肩膀,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
等老祖宗寿宴过了,她再努力多做些,争取早日存够银子赎回抱夏的哇身契。
打定主意,便吹灯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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