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冷冷

　　周末的林家老宅，比平日多了几分刻意营造的热闹。周夫人携子来访，林母亲自站在主宅门口相迎，两位保养得宜的贵妇人言笑晏晏，气氛一派和乐。
　　林清依约而至，她选了一件浅杏色的及膝连衣裙，款式简洁大方，既不失礼，也避开了母亲要求的“鲜艳”。她走进客厅时，周墨言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身姿挺拔。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
　　林清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讶异。记忆中那个总是有些腼腆、跟在她身后“清姐清姐”叫个不停的男孩，如今已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绅士。他五官长开了，继承了周夫人的好样貌，眉眼间带着温和的笑意。
　　“清姐。”周墨言走上前，笑容得体，伸出手，“好久不见。”
　　“墨言，”林清与他轻轻一握，语气也带着适当的熟稔，“确实好久不见，差点认不出来了。”
　　“你们两个孩子，快别站着了，过来坐。”林母笑着招呼，语气是难得的温和。
　　周夫人亲热地拉过林清的手，上下打量着，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哎呦，清清真是越来越标致了！这气质，这模样，不愧是做大明星的！我在国外都经常看你的电影，演得真好！”她转头对林母说，“林夫人，你可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个出色的女儿。”
　　林母谦虚地摆摆手，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哪里哪里，她就是瞎折腾。比不上墨言，年纪轻轻就帮你分担家里的事业了，听说做得有声有色。”
　　周墨言微微欠身，态度谦逊：“林阿姨过奖了，刚接手，还在学习阶段，很多地方都要向长辈们请教。”
　　佣人奉上茶点。两位母亲默契地将空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坐到稍远些的沙发上，低声聊着她们的话题，目光却不时欣慰地瞟向这边。
　　“听说你刚回来，还适应吗？”林清端起茶杯，找了个安全的话题。
　　“还好。国内变化很大，很多新东西要学。”周墨言笑了笑，眼神清澈，带着老朋友般的自然，“倒是清姐你，风采更胜往昔。我看了你和那个……裴音模特拍的广告片，很有质感。”
　　听到裴音的名字从周墨言口中说出，林清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品牌方的创意不错。”
　　“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很有想法，不喜欢娃娃，偏喜欢摆弄相机和剧本。”周墨言回忆道，眼里带着真诚的笑意，“现在能做自己喜欢的事，真好。”
　　林清看着他眼中纯粹的欣赏和祝福，心里那根紧绷的弦，莫名松弛了一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墨言对她，只有老朋友久别重逢的亲切和欣赏，并无男女之间的爱慕与试探。这让她松了口气。
　　“你呢？”林清反问，“接手家族生意，是你喜欢的吗？”
　　周墨言耸耸肩，笑容里多了一丝无奈的坦然：“谈不上喜欢不喜欢，责任所在吧。总不能一直活在父母的羽翼下。不过，”他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调侃，“比起应付那些董事会的老狐狸，我倒是宁愿像小时候一样，跟在你后面去掏鸟窝，虽然每次都被你嫌弃笨手笨脚。”
　　这句带着童年记忆的玩笑，让林清也忍不住莞尔：“你那时候确实挺笨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真正轻松起来。他们聊起童年趣事，聊起共同认识的朋友的近况，聊起国外的一些见闻。周墨言言辞风趣，见识不俗，抛开“联姻对象”这个尴尬的身份，他确实是个不错的聊天对象。
　　“说起来，伯母好像很希望我们多接触。”周墨言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无奈，但眼神坦诚地看着林清。
　　林清迎上他的目光，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长辈们总是这样。”
　　“我明白。”周墨言点点头，声音压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清姐，你放心。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份情谊我很珍惜。但我对你，只有姐姐般的尊重和欣赏。至于家里安排的那些……我会处理好的，不会让你为难。”
　　他这番话坦诚而干脆，彻底打消了林清心中最后一丝顾虑。她看着眼前这个已然成熟、懂得体谅和担当的“弟弟”，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也一样，如果有什么需要我配合澄清的，尽管开口。”
　　“那我们就算达成共识了？”周墨言笑着举了举茶杯。
　　“共识。”林清也端起茶杯，与他轻轻一碰。
　　不远处的两位母亲，看到这对“璧人”相谈甚欢、举止默契的样子，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欣慰而满意的笑容。林母更是觉得，自己这一步棋，果然是走对了。
　　然而，她们看不到的是，那看似和谐的画面之下，是两个年轻人心照不宣的“联盟”。林清品着杯中微凉的茶，心里一片清明。她成功地应付了这次“相亲”，但内心深处，某个模糊的身影却因为周墨言的坦诚和这场安排的落幕，而变得更加清晰起来。那是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莫名的悸动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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