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蔫坏
“昨天警察来做笔录,核实了鹿声的说法,和监控录音基本一致。更重要的是,法医的初步检验结果显示,老贾的体表有典型的电流损伤痕迹,结合当晚的雷暴天气,法医推断他的直接死因是,雷击。”
孟鹿声一愣,忽然意识到,林琤然是故意在她面前说这件事。
她不安地问:“你怎么知道法医的鉴定结果?警方都还没有公布。”
林琤然告诉她:“那法医是方院长的弟子,妈和方院长有交情,打电话提前弄到了结果。”
梁晓郴附和道:“对,这个结果对小夫人非常有利。虽然小夫人用簪子扎伤死者眼睛的行为在理论上可能导致死者死亡,但并未直接、立即导致死者死亡。从法律上讲,这被称为‘因果关系的中断’,您的防卫行为与最终的雷击死亡结果之间,没有直接的、必然的因果联系。小夫人的行为完全符合正当防卫的法定条件。”
“那如果没有雷击,我就不算正当防卫了吗?”孟鹿声反问。
梁晓郴沉默了一会儿,坦诚道:“我国司法实践对正当防卫的认定标准确实很高。但小夫人,请允许我暂时唤您孟女士,你可以放心,即使没有那个偶然的雷击,法律也极大概率会站在你这一边。因为你面对的是法律定义的‘严重暴力犯罪’,法律为此设立了‘特殊防卫’条款,你有权动用一切你能想到的最激烈、最有效的方式制止不法侵害,造成施暴者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无需负刑事责任。所以,您无需为‘如果’的情况而后怕,更无需背负额外的心理压力。”
听到这铿锵有力的回答,孟鹿声第一次感觉,人真的会因为正气而发光。
林琤然安慰她:“我就说,老贾是死有余辜,连老天都想收了他。”
到金愿小区楼下时,孟鹿声先下车,林琤然趴在后座和梁晓郴多聊了一会儿,问了她一个问题,“梁姨,假如,我说假如哈,一个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在干坏事的路上睡着了,张三不小心闯进了他的住所,把杀人犯吵醒了,张三预判到杀人犯可能会对她动手,一刀杀了杀人犯,这属于正当防卫吗?”
梁晓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这个问题非常尖锐,法律上,张三的行为很难构成正当防卫,因为正当防卫有一道不能跨越的红线,就是不法侵害‘正在进行’。即使对方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只要在张三动手的那一刻,他并没有实际开始攻击张三,比如,他只是被吵醒,坐起来,甚至露出了凶狠的眼神。但只要他的刀还没举起来,张三就无权因对方过去的罪行而‘事先防卫’。张三更可能被认定为故意杀人罪。”
林琤然脸色不由煞白了几分,梁晓郴又说:“法律在此刻维护的不是那个杀人犯的生命权,而是任何人都不能以‘我觉得你要害我’为由,来合法地伤害他人。”
“但考虑到本案情节特殊到极点,死者是罪恶滔天的连环杀人犯,张三的动机并非谋财或者寻仇,只是出于极度恐惧的心理,法官在量刑时必定会最大限度地从宽处理,可能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甚至判处缓刑而不必真正服刑。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林琤然一怔,勉强挤出笑容,说,“没有了,谢谢梁姨,再见。”
梁晓郴欲言又止,又叮嘱了她一句,“如果你有疑问,可以随时来找我。”
“知道了。”
坐电梯时,林琤然一直在想事情,连电梯到了都没听见。
“怎么?不欢迎我去你家?”孟鹿声讽刺她一句,林琤然醒过来,连忙道:“怎么会?”拉起她的手,走出电梯,暗暗吐息,不要再胡思乱想。
轱辘轱辘的行李箱在门前停下,林琤然打开密码锁,首先输入:“0228”,再加一串特殊符号。
0228是孟鹿声的生日!一丝雀跃悄然浮上她的心头,方才因林琤然心不在焉而生的不愉快,霎时烟消云散。
“咔”的一声门开了,入目就是一间精装修的大横厅,通透敞亮,现代感十足,窗外视野尤其开阔,能看见远处的雪原与雾凇。
铺了地暖的实木地板,令室内温暖如春。墙面是粗粝质感的白,就像覆着一层柔软的雪沫。家具以原木与亚麻为主,线条简洁,触手生温。
孟鹿声脱了羽绒服和大衣,以女主人的身份,开始巡查林琤然这个外头的“家”。然后不可避免地就找到了那面被鸟类标本占据的墙。
焯!现场看,更震撼了!一只只鸟,羽毛华丽,栩栩如生。
身后传来棉拖柔软的踩步声。林琤然从后抱住了她,将那张凝固的小脸掰过来,亲了一口,眼神觑着标本,“我已经把它部分捐给了研究所,下午他们就来搬走。”
孟鹿声一怔,“为什么?”
“因为它耽误我挂羽毛展框了。”
孟鹿声嘴角止不住上翘,却又违心道:“人家好不容易为你做的,你就这么轻易捐出去了?”
林琤然笑道:“这些标本在研究所比在我这里更有价值,而且研究所答应,要带这些标本参加即将举办的世界动物标本大赛,已经征得了沈女士的同意。如果这些标本能够获奖,那将会是她一生的荣誉,不比呆在我这里强吗?”
孟鹿声眼睛微眯,仰着头捏她的脸,“你这个拒绝方式,应该想了很久吧?”
林琤然微笑,“没有很久,也就从我太太不高兴开始!”
“……不理你了,我要去洗澡!”孟鹿声脸腾的热了,逃也似得跑开,去寻自己的行李箱,“我住哪儿啊?”
林琤然走到东面一个房间门口,扭开门,招呼她,“进来。”
孟鹿声轻快地走过去,卧室空间很大,抵得上一间小客厅,有独立的阳台、衣帽间、卫生间和书房。一张实木大床居于中央,两面墙都是落地窗,连接处是个光滑弧面。
角落里一个陈列架上静静放着几件矿物标本,和一叠野生动物手绘图,阳台上立着一架天文望远镜。一株高大的琴叶榕在落地窗边舒展着,绿意盎然,与窗外凛冽的雪色形成对峙。
孟鹿声惊讶道:“你这家里还有家啊?这房子到底多大啊?”
“总建400平,这个卧室加起来100来平,是除客厅外最大的一间。”
林琤然打开自动调节的暖光系统和空气循环系统,带她去了衣帽间:“衣柜里有我的睡衣,没穿过,你先洗澡,我下去取个东西。”
“什么东西?我和你一起。”
“不用了,外面冷,又冻着。我很快回来。”亲她侧颊一下,就包好身子出门了。
孟鹿声刚洗10分钟,就听见敲门的动静,寻思这么快吗?
“等一下!”她才刚湿了个头发。但下一刻,她就意识到不对了,林琤然回来干嘛要敲门?直接进来不就行了?
“谁啊?”关掉花洒,她警惕地问,不会家里进贼了吧?
“呃,我找林教授,请问你是……林教授的朋友吗?”
是个女人的声音。
孟鹿声拧眉,大声说:“不是!”
那边就没声了。孟鹿声打开花洒,继续洗自己的。她本来就不是,她是林教授的太太。
20分钟全身搞定,本来还想泡个澡的,也没那个闲心了。穿上浴袍,趿着拖鞋,一边擦头发,一边打开门。四目相对。
孟鹿声一眼就认出了沙发上那个沉静娴雅的女子,她并非第一眼美人,但气质清冽如泉。一张脸分外柔和,没戴眼镜的杏眼却叠有深度。探究的目光无声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人,很好的敛住了内心的震惊和慌张。
她太漂亮了,那双鹿眼,灵动、专注、清澈、有光。看人时目光平静而直接,不飘忽,不躲闪。身姿舒展、从容,就算歪着头,肩背也自然挺直,毫不僵硬,处处透着松弛感。更关键的是,她是从林琤然卧室里走出来的,一个刚洗完澡,头发还未擦干,穿着浴袍,白到发光的漂亮女人。这意味着什么?
“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林琤然回来了!”孟鹿声软糯的抱歉里还夹着慵懒的湿气,擦头发的动作性感又随意,似乎在解释她这身装扮出来会客的原因。但她“无意”间透出的与林琤然的亲密关系,实在让人不能不多想。
“你是她同事吗?她应该快回来了,要不,你先坐一会儿,我给她打个电话?”完全一副女主人的态度。
沈旋书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不用,其实我是……”
“咔!”大门应声开了。林琤然穿得跟个狗熊似的,风尘仆仆地进来,浑身打着哆嗦,腋下还夹了一块长方形的“纸壳子”,一边脱鞋一边发抖:“好冷,好冷,睫毛都挂冰了!”
沈旋书刚要起身相迎,瞥眼身边人不动,又止步,有些尴尬地立在原地。
林琤然脱下笨重的羽绒服和雪帽,只穿着灰毛衣,还打了领带,跟那张出轨的照片几乎一模一样。孟鹿声眼皮不自觉跳了两跳。
“欸?”林琤然终于看到家里来了客人,好像也并不吃惊她在这儿,“这么快就到了?外面冷吧?!”
“还好。”
沈旋书刚要唤她的名字,想起什么,又改口,“多谢林教授,容我多住几天。”
“哦,应该的。鹿……”
声字还没出来,她那小太太就把毛巾往沙发上一甩,抱着胳膊铁青着脸回了卧室。
“稍等!”她把“纸壳子”放到茶几上,赶紧小跑着追进去,关上隔音门。
“生气了?”
拧开肩膀,不理她。
“就知道你会生气。”
“我凭什么不能生气?你不是说,她今天就走的吗?”
“是啊,原本是的,但今天航班不是又停飞了吗?她那公司准许她晚些报道。她没地方去,我总不能让她流落街头吧?何况,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我有太太,我不管她究竟是什么想法,在这个家里,我太太的感受是第一位的。”
“你撒谎,你都没有提前跟我说。”
“我也是才知道啊,不信给你看微信,你瞧,第一条时间是不是二十分钟前?我本想回来就告诉你的,谁知她提前到了。”
孟鹿声怀疑地说:“二十分钟?我怎么感觉她压根就没走呢?不会在楼下守株待兔呢吧?”
林琤然搂着她的腰:“管她是守株还是待兔,反正她是要走的。下午我们研究所的同事会来,既帮忙搬标本,也顺便给她践行。到时你得陪我出席。”
“啊?”孟鹿声毫无准备,“见同事?”这是要公开出柜的节奏吗?
她慌了,“我都没准备,你怎么不早说啊!”
“你这么漂亮,还用准备什么?就算你穿浴袍,也能艳压所有人,这点自信都没有吗?”
“少来!这是礼貌,礼貌懂吗?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我要化妆,给我把包拿来。”
林琤然笑着走出来的时候,沈旋书频频拿眼神觑她,有些欲言又止。林琤然没注意,专心坐在茶几前拆她的“纸壳子”,直到沈旋书递给她一张湿巾,暗示地擦擦自己的嘴角。林琤然才意识到孟鹿声的口红沾她嘴上了。她淡定地接过湿巾,往嘴上一抹,果然擦下一片红痕。
没当回事儿,继续拆纸壳子。谁知沈旋书张了张嘴,又递给她一张湿巾,尴尬地指了指她的脖子,脸已经涨得粉红。林琤然耳朵也有点冒火,干脆停了动作,回到卧室,拉下领带,看着镜中的自己,咬牙道:“你故意的?”
孟鹿声正拿粉扑面,故作不知,“说什么呢?”
林琤然坐到她对面,丢给她一包湿巾,“你这个坏女人,快帮我擦干净。”
“嗤!”的一笑,“怎么,不满意我赏你的唇印?还是你的野女朋友不高兴了?”
“孟鹿声,我发现你真是蔫坏蔫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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