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恰如初遇

　　二零二三年六月，北京大学毕业典礼。

　　姜玧儿穿着学士服，坐在人群中，听着校长致辞。四年时光如白驹过隙，她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本校研究生，继续攻读比较文学。

　　陈桉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这四年来，他始终陪伴在她身边，从学长到朋友，再到如今默契的工作伙伴——他们一起创办的校园文创工作室已小有名气。

　　“...四年很短，短到我们还来不及好好道别；四年也很长，长到足以改变我们的人生轨迹。”陈桉的发言引来阵阵掌声。

　　姜玧儿跟着鼓掌，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远方。四年了，她再也没有见过段泽延，甚至连他的消息都很少听到。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只有一次，大三那年，她在图书馆偶然翻到一本财经杂志，封面人物竟是段泽延。标题写着：“段氏集团最年轻CEO：接班四年，市值翻倍”。

　　照片上的他穿着定制西装，眼神锐利，早已褪去少年模样。她盯着那篇专访看了很久，直到泪水模糊了字迹。

　　专访里提到他如何临危受命，在父亲病重时接手公司；如何推动企业转型，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杀出重围；还有那句让她心痛的话——“个人感情暂时搁置，全力专注于事业发展”。

　　原来，他真的选择了那条被规划好的人生路。而那条路上，没有她的位置。

　　典礼结束后，陈桉找到她：“晚上班级聚餐，你来吗？”

　　“不了，我约了出版社编辑谈新书插画的事。”

　　陈桉点点头，犹豫片刻：“玧儿，我拿到了纽约大学的offer...”

　　她惊讶地抬头：“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艺术管理专业，三年。”他看着她，眼中带着期待，“你之前不是说想出国深造吗？我可以等你申请...”

　　“陈桉，”她轻声打断他，“恭喜你。但我不打算出国。”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因为段泽延？”

　　她没有回答。这四年来，陈桉明里暗里表白过多次，她始终无法接受。不是因为段泽延，而是因为她再也无法像年少时那样，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

　　“我会等你。”陈桉最终说，“三年后我回来，如果你还单身...”

　　她没有给他承诺，只是笑了笑：“一路顺风。”

　　同一天，复旦大学毕业典礼。

　　段泽延作为特邀校友代表出席。他坐在主席台上，看着台下青春洋溢的面孔，思绪却飘到了四年前。

　　这四年里，他带领段氏集团完成转型，市值翻倍，成为商界瞩目的新星。但没有人知道，每个加班的深夜，他都会看着手机里加密的照片发呆。

　　他曾无数次想要联系姜玧儿，却总是在最后关头放弃。最初是因为公司危机无暇他顾，后来则是害怕——害怕她身边已经有了别人，害怕她依然恨着他当年的决绝。

　　周浩轩毕业后进入段氏工作，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此刻，他正坐在台下，对段泽延使眼色，示意他该发言了。

　　段泽延整理了一下西装，走到话筒前：

　　“各位同学，四年前我和你们一样坐在这里，对未来充满期待也充满迷茫。今天我想告诉大家的是，人生没有标准答案，但有一样东西永远不会错——那就是忠于自己的内心。”

　　台下掌声雷动。他却感到一丝苦涩。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大概就是他了。

　　典礼结束后，周浩轩找到他：“刚收到消息，姜玧儿保研了，继续在北大读比较文学。陈桉要去纽约大学深造。”

　　段泽延脚步一顿：“他们...还在一起吗？”

　　“据我所知，从来没有在一起过。”周浩轩看着他，“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没有回答。这四年来，他暗中关注着她的每一个动态：她参加的每一个活动，发表的每一篇文章，甚至工作室推出的每一款产品。他知道她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下个月要去北京谈项目，要不要...”

　　“不必了。”段泽延打断他，“准备一下并购案的资料，下周我要去美国。”

　　他选择再次逃避。不是不想见，而是不敢——不敢看她眼中的陌生，不敢确认自己早已被她从生命中删除。

　　七月，姜玧儿的工作室接到一个大单——为段氏集团新推出的青年社区设计文创产品。

　　当她看到合作方名字时，心跳几乎停止。

　　“玧儿，你没事吧？”合伙人担心地问，“如果不想接，我们可以推掉。”

　　她深吸一口气：“接。为什么不敢接？”

　　她花了整整一周时间准备设计方案，每一个细节都精益求精。她要让他看到，没有他，她照样过得很好，甚至更好。

　　项目汇报那天，她特意选了一套干练的西装，化了精致的妆。然而走进会议室，主位上坐着的却不是段泽延，而是周浩轩。

　　“姜同学，好久不见。”周浩轩起身与她握手，“段总临时有事，由我负责这个项目。”

　　她勉强保持微笑：“好久不见。”

　　整个会议，她都心不在焉。汇报结束后，周浩轩送她到电梯口。

　　“他经常这样，”周浩轩突然说，“每次有来北京的机会，都会找借口推掉。”

　　电梯门缓缓打开，姜玧儿没有进去。

　　“为什么？”

　　“你觉得呢？”周浩轩反问，“当年的事，你真的相信他是那种人吗？”

　　她怔在原地。

　　“有些话不该由我来说，”周浩轩叹了口气，“但你们这样互相折磨，何必呢？”

　　电梯门再次关上，向下运行。姜玧儿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四年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一方。可如果真相并非如此呢？

　　那天晚上，她打开加密相册，看着四年前段泽延发的那条“等一个秋天”的朋友圈。泪水无声滑落。

　　也许，他们都太年轻，太骄傲，太不懂得如何好好去爱一个人。

　　而此时的段泽延，正站在纽约的高层公寓里，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手机里是周浩轩发来的消息：“见到她了。她问你为什么不来。”

　　他闭上眼，眼前浮现出姜玧儿毕业典礼上的照片——她穿着学士服，手捧鲜花，笑容灿烂。陈桉站在她身边，姿态亲密。

　　这样就好。她在她的世界里闪闪发光，而他在他的角落里默默守护。

　　有些误会，一旦错过了解释的最佳时机，就再也无法澄清。就像两条曾经交汇的直线，在短暂的相遇后，注定要奔向各自的远方。

　　四年很长，长到足以让少年成长为男人；四年也很短，短到他依然记得她睫毛上雪花的形状。

　　而他们之间，还有多少个四年可以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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