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总想让我破产

　　何竟在客房柔软却陌生的床上辗转反侧，直至天际泛白才勉强合眼。身上穿着何欲的浴袍，鼻尖萦绕不去的是那冷冽的雪松气息，这感觉怪异至极，仿佛他被何欲的印记从头到脚包裹了起来，无处可逃。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数字瀑布倾泻而下将他淹没，一会儿是何欲站在岸边，冷漠地注视着他挣扎。

　　他是被敲门声惊醒的，心脏猛地一缩，宿醉般的头痛和疲惫沉重地压在眼皮上。

　　“二少爷，您醒了吗？”是管家的声音，“早餐准备好了，大少爷在等您。”

　　何欲……在等他？

　　何竟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深吸一口气才哑着嗓子应了一声：“知道了。”

　　洗漱用具客房里有备用的，他快速打理了一下自己，看着镜中那个穿着不合身浴袍、眼底青黑、脸色苍白的自己，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袭来。他就像个提线木偶，被何欲轻易地拎回这里，连穿什么、吃什么、见谁，似乎都失去了自主权。

　　他走下楼梯，餐厅里，何欲已经坐在主位上了。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居家服，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但那份与生俱来的冷峻和掌控感并未减弱分毫。他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和一份摊开的平板电脑，正在浏览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

　　早餐是精致的中式早点，热气腾腾，香气扑鼻，与何竟过去几天赖以维生的咖啡和酒精形成了鲜明对比。他沉默地在自己惯常的位置坐下，佣人立刻为他布好碗筷。

　　餐桌上安静得只剩下细微的咀嚼声和何欲偶尔滑动屏幕的轻响。这种沉默比昨晚的质问更让人难熬。

　　终于，何欲放下了平板，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目光落在何竟身上。

　　“你的债务，”他开口，声音平稳，像在讨论天气，“星锐项目投入的八千万，加上这次数字资产亏损的本金五千万，以及杠杆穿仓产生的两千万欠款，总计一亿五千万。不包括可能产生的利息和违约金。”

　　一串冰冷的数字，像判决书一样被清晰地念出，砸在何竟心上。他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知道数目巨大，但被何欲如此直白地汇总出来，还是让他呼吸一窒。

　　“另外，”何欲继续道，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你名下所有能动用的资产，包括那几处房产和艺术收藏，即便紧急变现，扣除抵押和手续费，预计能回笼六千万左右。资金缺口，九千万。”

　　九千万的窟窿。对于一个刚刚破产、声名狼藉的人来说，这无异于天文数字。

　　何竟低下头，盯着碗里晶莹的米粒，喉咙像是被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求何欲帮他还债？他开不了这个口。自己想办法？他现在连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这九千万，”何欲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何竟从绝望的思绪中拉回，“以及你之前投入的全部一亿三千万本金，我可以替你处理。”

　　何竟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何欲。替他处理？意思是……帮他还债？为什么？

　　何欲没有看他惊讶的表情，只是拿起旁边的另一份文件，推到何竟面前的桌面上。

　　“这是辛联集团旗下，新成立的全资子公司，‘竞合资本’的CEO聘用合同以及股权激励协议。”何欲的语气依旧平淡，“签了它，债务清零，你名下剩余资产可自行保留。作为‘竞合资本’的CEO，你需要负责开拓新兴科技领域的风险投资业务，直接向我汇报。年薪和分红，按集团S级高管标准。”

　　何竟愣愣地看着那份装帧精美的合同，大脑一时间有些处理不过来这巨大的信息量。

　　债务清零？保留剩余资产？成为一家新投资公司的CEO？

　　这……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颗甜枣？不，这更像是……收购。何欲用一笔巨款，买断了他所有的失败和过去的胡作非为，然后，给了他一个全新的、但完全被掌控的“职位”和“方向”。

　　“竞合资本……”何竟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竞合，竞争与合作？何欲起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何竟抬起头，直视着何欲，试图从他眼中找出任何一丝戏谑或算计，“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怜我？还是觉得我这个失败的例子，更适合去投资那些更可能失败的新兴项目？”

　　他的语气带着刺，既是自我保护，也是真的不解。

　　何欲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深邃如古井，没有半分波澜：“辛联需要在前沿领域布局，而你，至少在捕捉风险和……敢于下注方面，表现出了某种特质，虽然方式愚蠢。”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硬：“或者，你可以选择不签。自行处理那九千万的债务，以及……承担所有随之而来的后果。”

　　自行处理？后果？何竟几乎能想象那会是怎样一副场景——被各路债主追讨，名下资产被冻结拍卖，甚至可能惹上官司，彻底身败名裂，成为整个圈子的笑柄，永远活在何欲的阴影和他自己造成的废墟之下。

　　这是一个选择题，但答案显而易见。他没有别的路可走。

　　何欲给了他一条路，一条带着沉重枷锁，却也是唯一能救他脱离眼前绝境的方舟。

　　何竟看着那份合同，感觉它重若千钧。签下去，意味着他向他最想战胜的人低头，意味着他承认了自己的彻底失败，并接受了对方的“施舍”和安排。他从此将被打上何欲的烙印，在他划定的圈子里，按照他的规则行事。

　　他的骄傲在疯狂地叫嚣着拒绝。

　　但现实冰冷的触感，却让他伸向钢笔的手，微微颤抖。

　　他拿起那支沉甸甸的万宝龙钢笔，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指尖一颤。他抬头，最后看了一眼何欲。何欲也正看着他，眼神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选择。

　　何竟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那份关乎他未来命运的合同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一道枷锁落下的声响。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处心积虑想让哥哥破产的何竟，而是辛联集团旗下，“竞合资本”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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