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掏个丹
凛冽的刀气横扫八方。
更多的黑影从雾中钻出,前赴后继。
头顶传来异动。
阵图每下降一寸,周围的压力就增强一分。
空气变得粘稠,灵力运转也滞涩起来。
越靠近阵眼,阻力越大。
严长涉目眦欲裂。
他能感觉到,陶阙依就在前方不远处。
那微弱的灵力波动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他每前进一步,都像顶着万钧山岳。
脊骨被无形巨力压得咯吱作响,他被迫单膝跪地,以刀撑身,才勉强没有倒下。
他不能停。
陶阙依的状况只会比他更加糟糕。
说来奇怪,这等需以修士精血为引,至少耗时数月才能布成的阴毒邪阵。
到底是谁布下的?
魔物狡诈但大多愚笨,未必有此等耐心与布局之能。
而且它们的目标貌似本就是他。
可笑他严长涉为人师长,向来告诫弟子最忌将软肋暴露人前。
未曾想,有朝一日,自己竟也成了局中人。
既然是因他受困,那么他必须拼尽全力去救。
灵力再次爆发。
脊骨被无形巨力压得咯吱作响。
他硬生生顶着阵法威压站了起来。
魔物趁机扑上。
幻化出来的利爪刺进他的肩胛。
严长涉反手一刀将其劈散。
又一只影魔从地底浮出,咬住他的小腿。
锋利的牙齿深深嵌入血肉。
他直接以威压震碎魔物,拖着鲜血淋漓的腿继续前进。
该死,若不是因这诡谲的法阵,这些魔物如何能近他身?
鲜血浸透玄衣,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吞下一颗丹药,继续往前冲。
那双眼睛亮得骇人。
近了。
更近了。
他终于看见了——
那个紧缩在金色光罩里的身影。
他周身的金罡罩逐渐黯淡无光。
而在他头顶,赤血阵图已经压到离他只有不足一尺的距离。
“阙依……”
严长涉想冲过去,想抱住他,想把他从这该死的阵法里拉出来。
可现在的他,连站直都困难,更别说冲进阵眼了。
陶阙依已到了极限。
五脏六腑被无形巨力挤压,呼吸越来越艰难。
视野开始模糊。
耳边嗡嗡作响。
他微弱地撑着最后一丝气力,传音道:“师尊……我好闷……身上好疼……像要被碾碎了……师尊……你还好吗?”
阵外的韩容听着那断断续续的传音,闭上眼,狠心切断了联系。
他不敢再听下去了。
不敢听那孩子被活活碾碎时的惨叫,不敢想象那具单薄身躯化为肉泥的画面。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迈出一步。
阵法已启,若是严长涉都无可奈何……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师尊!师尊!”
传音被切断的瞬间,陶阙依彻底慌了。
不论他怎么叫喊,都得不到韩容的回应。
师尊是不是已经遭遇不测?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做……
绝望的刹那,一双手臂忽然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陶阙依涣散的眼眸微微转动,哑声唤着:“师……尊?”
除了师尊,还会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冲进来?
身后的人浑身一僵,随即更用力地收紧手臂,好似要将他勒进骨血里。
陶阙依的眼泪混着血沫滑落:“师尊……对不起……”
如果不是他贪玩,也不会落入陷阱,还要害的师尊同他一起承受这般非人苦痛。
“对不起……”
他闭上眼,体内残存的所有灵力开始疯狂逆转冲撞。
抱着他的严长涉,看见他周身开始迸发出刺目金光。
“阙依!停下!”他嘶声厉吼。
可陶阙依已听不见了。
他全部的心神都沉入丹田,引动燃烧着那颗金丹……
——
阵外,韩容猛地抬头。
只见夜空之上,聚集起滚滚厚重的黑云。
云层深处,紫色雷电疯狂窜动。
威压笼罩四野。
韩容脸色煞白:“这是……天劫!”
云层中看似只有一道天雷在蠢蠢欲动。
那便不是冲着早已历过第一道天劫的严长涉来的。
难道是陶阙依在绝境中强行突破,引来了天劫?
可这怎么可能?
他才刚结丹不久,距离仙境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强行突破只会是死路一条……
潘忆蓬也骇然变色,急急传音:“快撤!”
魔群传来不满的声音:“撤什么?这阵法只压仙族,对我们又不起作——”
潘忆蓬咆哮着:“蠢货!抬头看看!是天雷!所过之处妖邪无法生还!你们想死在这里吗?!”
魔群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可已经晚了。
紫雷悍然劈落。
那雷柱通体紫光缭绕,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精准击中阵眼!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血色阵图应声碎裂。
雷光裂成数道分支,向四周蔓延,所过之处,那群魔物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飞灰。
良久,浓雾散尽,天光微露。
林间只剩满地焦土与木炭残骸。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阵眼中心,严长涉紧抱着怀中昏迷了的陶阙依。
他浑身浴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钻心的痛。
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到。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人身上。
颤抖的手轻轻按在陶阙依丹田处,灵力小心翼翼地循着经脉探入。
那颗本应莹润饱满的金丹。
此刻布满了细密的裂痕,灵力正从中不断逸散。
若不立刻稳住,不需半个时辰,这颗金丹便会彻底崩碎。
他会死。
一道白影落在身侧。
韩容没有多言,当即盘膝坐下,温和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给二人。
然而收效甚微。
陶阙依的气息仍在持续衰弱。
严长涉没有丝毫迟疑,径直探向自己丹田所在的位置。
“你做什么?!”韩容骇然惊叫。
严长涉额角青筋因极致的痛苦而根根暴起。
他生生将自己的金丹,从与血肉神魂紧密相连的丹田中,剥离出来。
此过程之痛,堪比凌迟。
“咳——”
严长涉口中呛出血来,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颤抖着将那沾满鲜血的金丹递到韩容面前。
“拿去……救他……”
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气。
韩容面色诧异,有些犹豫:“严仙君,你——”
“快!”严长涉厉声打断,眼中血丝遍布。
韩容接过那颗尚带余温的金丹,拂去表面血污。
随后抱起陶阙依,轻轻托起他的下颌。
那金丹刚触及他的唇瓣,便化作一道柔和的金色流光,主动涌入他口中,顺着经脉沉入丹田。
陶阙依的身体一颤。
努力想要睁开眼。
朦胧的视线里,映出一张清冷熟悉的脸——是师尊。
太好了……师尊没事……
他想说些什么,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瞬间吞没了他刚凝聚起的一丝意识。
沉入黑暗前,他只感觉到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正缓缓填补着丹田处破碎的虚无。
——
林外,潘忆蓬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爽朗笑容的脸上,此刻只有一片骇人的阴冷。
他攥着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那么多族人,都死在了刚刚那场天雷中……
要是不能把陶阙依抓起来,折磨百年,根本难消他心头之恨!
——
一月后,齐夷峰。
严长涉在剧痛中苏醒。
眼前是熟悉的床帐,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药味。
“嘶——”
他试着动了动,全身骨骼生疼。
“仙君您醒了?”
例行看望的温洛急忙凑近:“感觉如何?有无特别不适之处?”
严长涉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询问,目光急切地扫过四周:“阙依呢?他怎么样了?”
温洛连忙安抚:“仙君放心,陶师弟他性命无虞,只是尚未苏醒,仍在静养。”
她斟酌着言辞:“倒是仙君您……灵力枯竭,经脉受损,尤其是……金丹……”
她有些忐忑地观察着严长涉的表情。
金丹碎裂,对任何修士而言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她不确定这位向来心高气傲的长涉仙君,能否承受得住。
“不过仙君也不必过于忧心,虽然金丹没了,但您光凭天生仙骨也足以傲视……”
她正试图安慰,却被严长涉打断道:“我金丹还在,只是给阙依了,你不知道?”
温洛愕然地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声音:“啊?我说他丹田处都是您的气息,我还以为……咳,那您也是够大方的。”
她没好意思说下去。
之前为陶师弟诊脉时,她是发现陶师弟体内且萦绕着一股与长涉仙君同源的气息。
还暗自揣测,是不是因两人有了肌肤之亲,灵力交融后产生的结果。
不过……那可是仙境三层修士的金丹!
足以让一个凡人立地筑基,让低阶修士一步登仙的至宝!
更别说这是仙修体内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要从丹田处掏出来简直比把人生长于体内的脏器拔拽出来痛快百倍。
一瞬间,温洛感到头皮发麻,小腹好似都在隐隐作痛。
长涉仙君对陶师弟的态度,没想到还挺认真……
严长涉撑着想要下床:“我要去看看他。”
“仙君!陶师弟还没醒呢!”温洛急忙按住他。
“我就看看。”严长涉固执地说。
不然他难以安心。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