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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他?
(完了,该来的还是来了。这么着急地召见,准没好事!肯定是怪我自作主张放走刺客……早知道……唉,算了,救都救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皇甫玉一边跟着引路的李公公疾步前行,一边在心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努力给自己打气,试图压下那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她穿过熟悉的宫苑长廊,这条通往母皇寝殿的路,她走过无数次,或漫不经心,或装模作样,却从未像今日这般,觉得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两侧朱红的宫墙仿佛在无声地挤压过来,连空气中沉静的檀香味,此刻闻起来都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沉重的大殿门被内侍缓缓推开,发出悠长而刺耳的“吱呀”声,如同开启了某种审判的序幕。
殿内光线幽深,唯有御座附近点着明烛。女皇帝已然高踞于凤椅之上,冕旒垂下的玉珠遮住了她大半面容,只留下一片深沉难测的阴影。她似乎已等待良久,周身弥漫着一种无需言语便能冻结空气的威仪。
“儿臣参见母皇,母皇万安。” 皇甫玉不敢怠慢,快步上前,依足礼数跪下行礼,声音比平日恭谨了十倍。
“起来吧。” 女皇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淡得像一潭深水。她随意地挥了挥手,“其余人,都退下。”
李公公与殿内侍立的宫女内侍们如蒙大赦,躬身屏息,悄无声息地鱼贯退出,沉重的殿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声响与光线。
偌大的宫殿,顿时只剩下母女二人,寂静得能听到烛火轻微的噼啪声,以及……皇甫玉自己过分清晰的心跳。
女皇并未让她起身后就坐,而是自己缓缓站了起来,步下那九级玉阶。玄色的裙摆曳过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无声无息,却带着千钧重量。
随着她的靠近,那股属于九五之尊的磅礴气场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空间。
皇甫玉几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垂着头,目光紧盯着地面金砖上繁复的莲花纹样,感觉脊背微微发凉。
她仿佛能预见下一秒,母皇就会厉声质问她的擅自做主,甚至以“纵放钦犯”、“扰乱祭祀”的罪名发落她。
(完了完了……这架势,这气场……这暴躁的女人不会真的一怒之下,要砍了我的脑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吧?!我这才刚穿越没多久啊!)现代灵魂江听晚在体内疯狂呐喊,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她的心脏。
女皇在她面前几步处站定,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如古井的凤眸,静静地、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打量着这个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的女儿。
这沉默的审视,比任何疾言厉色的斥责更让人难熬。皇甫玉只觉得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额角甚至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起来吧。” 出乎意料的,女皇的声音并未蕴含雷霆之怒,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温和的力道。她亲自俯身,伸手将跪在地上的皇甫玉稳稳扶起。
接着,她并未回到御座,而是就站在皇甫玉面前,目光逡巡过女儿略显苍白的脸,语气里透出难得的、属于母亲的关切:“今日祭坛之上,那般凶险混乱,可有吓到你?”
(竟然……没生气?不是问罪?)这意料之外的平和让皇甫玉紧绷的心弦松了一寸,她连忙垂首,规矩应答:“回母皇,儿臣无碍。只是……”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女皇随意垂在身侧、包裹着细绢的手掌上,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儿臣更担心母皇的伤势,可还疼痛?太医如何说?”
女皇顺着她的目光,举起那只受伤的手,随意地看了看,唇角甚至勾起一抹近乎桀骜的弧度,语气轻描淡写,带着久远沙场的回忆与豪气:“区区皮肉小伤,何足挂齿。与你母皇当年在西北战场,迎着箭雨冲锋陷阵时受的伤相比,这连道疤痕都算不上。”
她放下手,话锋却陡然一转,那双锐利凤眸中闪过一丝玩味与探究,如同发现了新奇事物的猛兽,开始绕着圈打量自己的幼崽。她微微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打趣的口吻:
“倒是你……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了那宋家的庶子,不惜与刺客对峙,甚至许下承诺。这般奋不顾身,可不像你平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作风。”
她顿了顿,观察着皇甫玉瞬间僵硬又强作镇定的神色,慢条斯理地继续道,语气却带上了几分认真与考量:
“莫非……你前几日那般坚决地回绝朕为你挑选正君,甚至说出那番‘两情相悦’的言论,根源便在此处?你心悦于他?”
不等皇甫玉反应,她又轻轻抛出一个现实难题,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石子:“可这便有些难办了。
那宋鹤眠虽为庶子,却与你皇姐……早有婚约在先。此事,宋太尉与朕,当年都是点过头的。”
“什么?!” 皇甫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惊得差点跳起来,脸上瞬间涨红,也不知是羞是急,连忙摆手否认,语速快得有些凌乱:“没、没有的事!母皇您别误会!我跟他……统共也没见过几面,话都没说上几句,哪谈得上什么心悦不心悦!就算……就算我真的……那也只是我一厢情愿,他……他眼里根本没有我!”
情急之下,她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但否认到最后,声音却低了下去,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落寞与怅然。这份细微的变化,如何能逃过女皇的眼睛。
看着女儿这副急于否认却又难掩心绪的模样,女皇眼中掠过一丝了然,更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极淡的、感同身受般的复杂情绪。
她没有继续逼问,只是那打趣的神色渐渐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更深沉的注视。
皇甫玉为了转移话题,也或许是心中真的困惑,她抬起头,带着少女特有的、混合着羞涩与求知的眼神,望向女皇,小声问道:“对了,母皇……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这个问题,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深奥。它出自这个曾以荒唐闻名、如今却似乎悄然转变的女儿之口,直直撞入了女皇心底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
女皇脸上的笑意彻底敛去。她沉默了,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女儿,望向了遥远时空里的某个人,某段再也回不去的岁月。殿内的空气,因这突如其来的静默,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与伤感。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很轻,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回答一个跨越了时光的、来自她自己的疑问:
“喜欢一个人啊……”
她顿了顿,最终只是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有时候,是盔甲。有时候……是软肋。”
“而更多的时候,”她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皇甫玉身上,眼神恢复了帝王的清明与深邃,却似乎又多了一层难以解读的深意,“是一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豪赌,赢则圆满,输则……万劫不复。”
这番话,不像是一个帝王对女儿感情问题的教导,更像是一个经历过刻骨铭心之痛的女子,给出的、带着血泪的箴言。
皇甫玉怔怔地听着,似懂非懂。而女皇已然转身,走向那高高在上的凤椅,只留下一个威仪而略显孤寂的背影。
“不说这些了朕听说你前几日去看你阿爹了?他可还好?”女皇不愿再提起过去的伤心事转移话题。
“母皇既如此关心阿爹那为何不亲自去看看还要……好要在冷宫门口偷听……偷听阿爹弹琴呢?”皇甫玉试探性的询问起来。
女皇沉默片刻,似乎将方才那番关于“喜欢”的沉重感慨重新压回心底最深处。她转过身,目光投向殿内摇曳的烛火,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却刻意避开了方才的话题:
“罢了,不说这些了。朕听说……你前几日,去冷宫看望你阿爹了?” 她用了“阿爹”这个更显亲昵的称呼,而非疏远的“萧侍君”,“他……在那边,一切可还安好?旧疾……没有犯吧?”
这看似随意的询问里,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的关切。
皇甫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关切,她想起冷宫门前那缕御香,想起门闩上光滑的磨损。
一个大胆的念头促使她向前一步,轻声问道,带着试探,也带着一丝为生父不平的勇气:
“母皇既然……如此关心阿爹,为何不亲自去看看他?反而要……要在冷宫门外,独自听着他的琴声呢?”
这句话如同精准的箭矢,击中了女皇一直小心掩饰的软肋。
女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别过身去,将完美的侧影留给皇甫玉,也避开了她探究的目光。
她闭上了那双总是洞悉一切、威严深重的凤眸,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所有外界的窥探与内心的波澜。
良久,殿内只有烛火噼啪的轻响。
“你……都看见了?” 女皇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疲惫与黯然,不再是疑问,而是了然的陈述。
皇甫玉看着她仿佛瞬间卸去些许帝王光环、流露出真实脆弱的背影,心中触动,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女皇并没有动怒,只是那背影显得愈发孤寂。她依旧没有回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积年累月的无奈与苦涩:“不是朕不愿见他……是你不明白。”
她顿了顿,仿佛每个字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是你阿爹他……不愿见朕啊。”
这简短的一句话,道尽了两人之间横亘十几年的冰封与僵局。不是帝王的厌弃,而是被幽禁者的拒绝。
“这些年来,朕送去的东西,他要么退回,要么置之不理。冷宫那道门,朕不是没有推开过……” 女皇的声音低了下去,后面的话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淹没在过往的尘埃里。
旋即,她的语气里又渗入一丝极淡的、近乎渺茫的慰藉,以及更深沉的托付:
“不过……他如今愿意见你,肯与你说话,这便好……这便很好。证明他心中……终究是念着骨肉亲情的,或许……也有些事,终于想通了几分。”
她终于缓缓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皇甫玉脸上,那里面不再是帝王的审视,而是一个母亲、一个心有亏欠之人的复杂情感:
“玉儿,替朕……照顾好你阿爹。他身子骨弱,冷宫清寒,所需用度,你尽管从朕的私库里支取,不必记档。是朕……有愧于他。”
这最后一句“有愧于他”,她说得很轻,却重若千钧,仿佛卸下了戴了十几年的、名为“帝王无情”的面具一角,露出了其下从未愈合的伤痕。
皇甫玉怔怔地听着,看着母皇眼中那抹罕见的、真实的痛色与温柔,心中对于这对帝侍之间扑朔迷离的过往,终于有了更具体的感知——那绝非简单的“强取豪夺”与“厌弃”可以概括。其中深埋的,是更复杂难言的爱恨纠葛与时代悲剧。
“儿臣……明白了。” 她郑重地应下,不仅仅是一个承诺,更是一种对这份沉重托付的理解。
(这女皇和原主他爹之间到底是怎么了,算了还是先查清这刺客吧。)
“母皇觉得今日的这场刺杀是谁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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