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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已经凌晨,行程进行到三分之一,他们出了公路,找一块空地搭起了帐篷,大家都开始疲惫了,需要休息。
陈疏在帐篷前搭建了一个架子,点燃篝火。周芜坐在后面,问他:“不是直接休息吗?为什么还要燃起篝火。”
“防狼。”陈疏凑近火焰,点燃了一支烟。
周芜说:“我们西部,家家户户都养狼。”
“你养过吗?”陈疏问。
周芜也抽出一根烟,用一个银色的打火机点燃,她说:“没有。”
夜色深沉唯有那篝火是如此的温暖明亮,就在这一块隆起的暖色中兀自抽着烟。
快抽完的时候,乌狈拿着一个铁锅走过来,娴熟地挂在了陈疏搭建的篝火架子上,周芜这才知道,根本不是防狼,而是做饭。
在心底笑了笑自己,她刚才竟然真的信了,这里还是中部地区属于平原,只是人迹罕至,哪里会有狼。
乌狈倒了一大锅水,又倒了一点米进去,周芜问:“你们辛苦一天了,晚上只喝粥吗?”
乌狈用大铲子在锅里搅了搅说:“这是给你的。”
“为什么?”周芜问。
“哥说的。”
周芜看向陈疏,陈疏说:“我觉得你还是吃点东西比较好。”
周芜没有再坚持自己不饿的理念,她认真地看着乌狈熬粥,半大的小伙子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做饭这项生活技能。
周芜问:“平时都由你做饭吗?”
“是的,”乌狈点点头:“所以周芜姐你放心吧,肯定好吃。”
“我没有怀疑过。”
乌狈又用铲子在锅里搅了搅,不好意思接话了。
陈疏已经起身进了帐篷,凌晨的深夜里挂着一轮明月,坐在篝火边很暖和,这样惬意的深夜,后来周芜每次被回想起来内心都一片柔软。
粥熬好后,乌狈给周芜盛了一碗。
跟乌狈说的一样肯定好吃,熬的黏糊糊的,喝起来胃里暖呼呼的。
周芜没有吝啬她的夸奖,她对乌狈说:“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粥。”
乌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问:“还要吗?”
“吃饱了,不要了。”
吃完周芜把碗放下说:“我不能帮你收拾了,我的左肩很疼。”
乌狈连忙说:“没事,周芜姐你就放在地上吧,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周芜把碗放在地上,进了帐篷,和衣而卧,风餐露宿,却睡得踏实。
第二天,天刚擦亮,陈疏就叫周芜起来继续赶路了。
他们开了差不多四天,才到赛木沙漠附近的一个小镇,小镇上人不多,只有一家旅馆几家零星的饭店。一条宽大的马路将这个小镇一分为二,一边是商户,一边是破败的楼房住宅区,那些住宅区连最简陋的装修都没有,只打了地基。
周芜站在旅馆门前看只打了地基的房屋前,北风呼呼地刮着畅通无阻,在城市它们会被玻璃弹个脑门然后紧急改道。这里没有玻璃,四面通风,打了几个窗户的形状却没有任何遮盖物。周芜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面前那个小女孩在被规划为厕所,其实只是一个杂物间的地方丢下一块血红色的布。
她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眼睛怯生生的,弓着背。面前的水泥承重柱刚好可以挡住她的身体,她就躲在那后面折腾了半天。
一个中年女人从她侧面走出来,恶狠狠地把一条裤子丢在她面前,吼道:“你怎么到现在还能弄脏裤子?怎么连这点事都干不好?”劈头盖脸的连续发问,那瘦小的女孩缩着身体,小小的手抓着衣角,低着头,以蜗牛般蜷曲的方式抵抗这场风暴。
她看起来并不大,大概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吧。正常来说这样的孩子做错什么都会被原谅的,而她只是因为暂时还处理不好自己的生理期而遭到了一场惨绝人寰的责骂。
周芜不忍再看,继而又有些疑惑,现在的小孩生理期都来得那么早吗。
她以成年人,以第三视角的角度看待这件事,在同情那小女孩之余,她忽然意识到,当时小小的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好像大部分女孩的生理期都是十岁出头就开始了。
那时的她们是不是也小小的,怯生生的,无法处理好生理期这件事,也会弄脏床单和裤子,也会羞愧的不知道怎么办。只能任由比她们年长的女性或轻或重的责怪。
那时候没有任何人告诉她们这是一个非常正常的生理现象,每一次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她们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裤子弄脏了就蹲在那里小心翼翼地洗裤子,换卫生巾也需要环顾四 周确认没人注意到她们才敢拿出来,就连月经、卫生巾这样的字眼都羞于说出口,一直在躲躲藏藏的,仿佛这是一件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可那时的她们也才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一个三观都没有完全形成,人格都没有完整建立,骨骼都没有发育坚硬,她们就懵懂的得知了这件事,开始小心处理。
周芜之前不觉得有什么,以现在自己的视角,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当时的她也只是个孩子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原来看起来竟是这样的。
这样残忍得让人心疼,而没有任何人告诉她们可以大方面对。
陈疏看周芜站在那愣了半天,轻声问:“在看什么?”
周芜猛然回过神:“没什么。”
说完便上楼去了自己的房间,乌狈已经把她的行李又整整齐齐摆放在了床前。这个房间和上次的一样,有一扇小小的窗户,整个房间有一股淡淡的霉味。
周芜走到窗前,她想再看一看那个小女孩,可是那个小女孩已经不见了,周芜有些失落的垂睫。
没一会儿,房门被敲响了,陈疏在门外说:“周芜,你应该去看看医生。”
周芜走到门前,打开门,与陈疏四目相对,陈疏有些猝不及防眼神微闪了一下。
周芜问:“这里有医院吗?”
陈疏说:“这附近有一家诊所,你可以去看看。”
“好。”
周芜跟着陈疏出了门,他们越过萧瑟的街道,来到了那个小诊所。
这个小诊所看着有些年头了,门头上还挂着很古老的匾,那是一个象形文字,周芜看不懂写的是什么。
陈疏和周芜走进去,里面的装修和外面差不多,一点也不现代,非常古朴。
柜台上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戴着一顶瓜皮帽。
陈疏走过去问那位老先生:“现在方便看病吗?”
那位老先生气定神闲,闭着眼悠悠说出:“那得看什么病。”
“枪伤。”
老先生慢慢睁开眼,左手往后划了一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说:“请入内室。”
陈疏和周芜跟着他走了进去,那位老先生问:“是哪里受了伤?”
周芜褪下自己的左肩上的衣服,一角雪白,白得有些晃眼。
那位老先生凑近仔细看了看:“伤的不轻。”
陈疏问:“有办法吗?”
“有啊,”老者摇头晃脑:“我这刚好有治疗此类枪伤的奇药,三天见效,七天痊愈。”
“怎么卖?”周芜问。
那老者微微一笑,潇洒地说出:“不卖,送你了。”
还没等周芜推辞,那个老先生就说:“药是小事,重要的是上药的方式,这种药得用嘴上。”
“嘴上?”周芜问:“为什么?”
“你这不是一般的伤口,所历之事罪孽深重。口可以用来诵读罪恶,也可用来祈福。”
“心不是也可以?”陈疏说。
“谁知道谁的心在想什么呢?”老者回复道。
陈疏看了看周芜,她看起来没所谓的样子,陈疏便问:“那你们这里可有女人可以为她用嘴上药?”
老者摇头:“没有,这里只有你们二人。”
他们都听出了这位老先生话里的意思,也就是陈疏用嘴为周芜上药,没有别的选择。
周芜面向陈疏,那双冰冷的眸子看不出感情,她直接问:“你愿意吗?”
周芜都愿意,陈疏一个大男人也就不好意思扭捏了,他回:“嗯。”
那个老先生进里面的房间把药拿了出来,那是一个墨蓝色陶瓷的小盒子,里面的膏体是红色的,陈疏问:“抹在嘴上,再用嘴抹在伤口处?”
老先生点点头,便出去了。
那位老先生出去之后,屋内的沉默让人有些尴尬,陈疏拿着药盒与周芜面面相觑。周芜直视陈疏暗色的眼睛,在他眼里褪下左肩的衣服,露出鲜红的伤口,在她雪白的肩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周芜说:“来吧。”
陈疏打开药盒,用食指把药膏一点点抹在嘴上,那药膏的红色涂在陈疏的嘴唇上像血。
他走近周芜,低下头,用嘴唇把药膏按在周芜左肩那个被洞穿的伤口上,像在亲吻那可怖的伤口。
当陈疏的嘴唇触上去的那一瞬,周芜浑身掀起一阵战栗,她又想到了那个梦,又想到了陈疏说的我们有婚约,于是她情不自禁地问出:“陈疏,如果你没有在梦中消失,你会娶我吗?”
陈疏上药的动作顿了一下,稍微撤出来一点,回答周芜:“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你喜欢我吗?”
陈疏愣住了,他没想到周芜会问得那么直接,他木然地看着周芜的伤口,此刻她的伤口被他嘴唇上的鲜红填满了,那是吻过的证明吗?
“看着我。”周芜命令般说出这句话。
陈疏敛开目光,转而抬头对上周芜的眼神。此刻她淡色的瞳孔因为波动的情绪,染上了一些绯红的色彩,他说:“我无法替梦中的自己回答你这个问题,那只是一个梦,忘掉它。”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现在说的不是梦。”
“不喜欢。”
他回复的如此快速而直接,甚至都没有思考。周芜心中冷笑。
他们之间暗流涌动,在这一间小小的古朴的房间里沉默交锋,片刻后周芜说:“我知道了。”便走出了这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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