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正解

　　今天医院的氛围有些奇怪。

　　这是秦湍踏入军区总医院住院部时的第一感觉。从他走进大门，到搭乘电梯，再到走向贺流病房所在的走廊，一路上遇到的护士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不是恶意，也不是单纯的好奇，更像是一种混合着善意、期待和某种“等着看好戏”的揶揄。

　　她们看着他，互相交换着眼神，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秦湍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仔细看了看。

　　镜子里的人，除了因为连日照顾伤患和忙于工作略显疲惫外，一切正常。脸上很干净，没有沾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东西啊……”他低声自语，收起手机，心里更加疑惑，一头雾水地走向贺流的病房。

　　他推开病房门——

　　“砰！”“砰砰砰！”

　　数声礼花筒的闷响几乎同时炸开！五彩缤纷的彩带和亮片瞬间在他眼前纷扬落下，像下了一场绚烂的雨！

　　“生日快乐！”

　　中气十足、整齐划一的吼声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秦湍完全愣住了，站在门口，有些茫然地看着病房内的景象——

　　以毕岸、吴铭为首的“祸斗”小队成员们，一个个穿着常服，人手一个刚刚发射完的礼花筒，脸上带着灿烂，甚至有点傻气的笑容，齐刷刷地看着他。病房中央，不知从哪里搬来的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铺满了新鲜水果的双层奶油蛋糕，上面插着数字蜡烛。

　　而病床上，那个本该老老实实躺着的伤号贺流，此刻正半靠在摇起的床头，手里居然也拿着一个小小的手拉礼花，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带着点小得意和巨大期待的笑容，眼睛亮闪闪的，像一只刚刚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壮举、正等着主人夸奖和奖励的大型犬。

　　“你……”秦湍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他完全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多年的独居生活和刑警工作的繁忙，让他早已习惯了忽略这种个人化的日子。

　　“怎么样，感动吧？”贺流的声音带着伤后的沙哑，却掩不住那份飞扬的喜悦和邀功的意味，“为了瞒着你，我可是动员了全小队，连护士站都打好招呼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秦湍的目光缓缓扫过房间。何止是惊喜，简直是……视觉冲击。除了那个蛋糕，病房的墙壁上、窗户上，甚至天花板的输液架上，都挂满了五彩斑斓的气球，一些气球下面还垂着“生日快乐”的小彩旗。整个房间被布置得……充满了某种直白又热烈的童趣。

　　“……好土。”这两个字几乎要冲口而出。这审美，这阵仗，确实很符合贺流那霸道又有点幼稚的风格。

　　但是，当他看到贺流那双因为期待而格外明亮、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的眼睛时，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自己默默地咽了回去。

　　是挺土的。

　　秦湍在心里默默地承认。

　　五彩斑斓的气球布满了病房，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奶油香和礼花纸屑的味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本想这样吐槽。

　　可胸腔里某个地方，却不受控制地变得又软又暖，仿佛被温水浸泡着。一种久违的、被人珍而重之地放在心上、被人用心准备惊喜的感觉，悄然蔓延开来。

　　他看着贺流，看着那群虽然努力憋着笑但眼神真诚的队员们，看着那个明显是定制的、画着简单Q版警察和军人形象的蛋糕……

　　最终，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弧度。

　　他走上前，避开贺流受伤的左胸，伸手拂去落在他头发上的几点彩带亮片，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嗯，惊喜。”

　　他看着贺流瞬间变得更加璀璨的笑容，补充了一句：

　　“谢谢。”

　　他俯下身，吻住贺流的唇。
　　这个吻很轻，很快，如同蝴蝶掠过花瓣，一触即分。

　　却让整个病房的时间仿佛凝固了。

　　礼花的碎屑还在缓缓飘落，五彩的气球在空气中微微晃动，蛋糕上的烛火摇曳生姿。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忘了。

　　贺流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能感觉到唇上残留的温热触感，能闻到秦湍身上熟悉的清冽气息，能看见近在咫尺的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睛里，此刻盛着难得的、温柔的光。

　　秦湍直起身，耳根微微泛红，但目光依然坦然地看着贺流，看着这个为他准备了这场“很土”却无比用心的惊喜的男人。

　　“这是回礼。”他轻声说，语气平静，却让贺流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随即疯狂地跳动起来。

　　“哇哦——”吴铭第一个反应过来，发出小声的惊叹，随即被旁边的毕岸用手肘撞了一下。

　　队员们互相交换着眼神，脸上都露出了“果然如此”和“真是没眼看”的混合表情，但笑意却从眼底漫了上来。

　　贺流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秦湍的温度。他看着站在床前的人，看着对方脸上那抹难得的、因他而生的红晕和温柔，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满足感如同烟花般在胸腔里炸开。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傻乎乎却灿烂无比的笑容，完全忘了自己还是个伤员，伸手就想把秦湍拉进怀里。

　　“小心你的伤！”秦湍及时按住了他的动作，眉头微蹙，语气带着责备，眼神里却满是纵容。

　　“值得。”贺流看着他，眼睛亮得惊人，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太值了。”

　　这一刻，什么礼花，什么气球，什么蛋糕，在贺流眼里都变得模糊。他的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眼前这个主动吻了他的秦湍。

　　五彩的病房里，甜蜜的气息悄然弥漫。队员们识趣地开始假装忙碌，整理着其实并不需要整理的气球和彩带，把空间留给这对刚刚确认了心意的人。

　　秦湍看着贺流那副高兴得快要晕过去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不自觉地扬得更高了些。

　　土是土了点。

　　但，感觉还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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