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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约定解脱
2014年4月14日,金浦机场淹没在粉丝的尖叫和闪光灯的海洋中。
防弹少年团的成员们身着私服,脸上带着奔赴海外行程时特有的、混杂着疲惫与兴奋的神情,向镜头挥手致意。凯安走在队伍中间,微笑着回应粉丝的呼喊,甚至因号锡的一句玩笑而开怀大笑,露出牙牙乐,眼睛弯成月牙。
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一种莫名沉重的东西正压在胸口,如同出发前夜辗转反侧的焦虑。他把这种感觉归咎于即将起飞的航班,以及对陌生国度本能的紧张。
等待安检时,他塞上耳机,试图用音乐驱散不适。目光掠过机场巨大的玻璃窗,窗外是首尔灰蒙蒙的天空。
中国行的日程密集如马拉松:签售、采访、演出预录……成员们沉浸在初次以偶像团体身份踏上异国土地的新奇与忙碌中。
主办方给定了5个房间,都是双人间,经纪人和随行工作人员一间,其他的成员两两一间。大家抽检决定,这一次是闵玧其和凯安选到了同一个酒店房间。
在正式的节目之前彩排了2遍《Boy in Luv》Jimin和J-Hope也担任特别VJ,录了一些成员们相处的片段。
4月15日在音悦台V榜拿到了“新人奖”,是第一个海外奖项所以都很珍惜。大家采访的时候都努力说会的中文,但是因为只有突击学了一下,会的不多。
次日就是在北京三里屯办签名会。
然而,4月16日一个短暂的休息间隙,当南俊哥随手打开酒店房间的电视,“世越号沉船”这惊心的字样,如冰水般浇灭了房间内所有声音。
欢呼、音乐、粉丝的笑脸……此前所有的热闹,在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面前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凯安怔怔地望着屏幕上焦急的家属,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从机场起便盘踞不散的沉重感,终于找到了源头:那是生命对不祥的本能预知。
当晚,成员们异常安静,只有压抑的呼吸和偶尔的叹息在空气中交织。新闻报道仍在强调政府在努力救援,众人便暂且压下不安,继续投入行程。
世越号的阴影笼罩着每个人,但工作仍要继续。
中国行的节奏紧凑得密不透风。5月6日凯安生日这天,音悦台策划的“惊喜”在成员们心照不宣的默契中悄然展开。
从清晨开始,一切就显得不同寻常。没有往日的喧闹,没有哥哥们惯例的“生日快乐”,甚至连一句简单的祝福都没有。行程中,大家都显得格外忙碌,刻意避开了生日话题。凯安眼中期待的光芒从明亮变得闪烁,最终渐渐黯淡,只剩下小心翼翼的困惑。
真正的“演出”在晚上拉开序幕。
泰亨和智旻,平日最亲密的95的黏糊亲故,因谁穿错袜子这类琐事突然爆发激烈争吵。言辞迅速升级,超出正常的界限。
“既然这样,以后各走各的路!”泰亨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冷硬。
“好啊!你以为我想天天和你在一起?不如解散算了,这防弹少年团我不干了!”智旻吼出了最不该说的话。
“解散”二字如同子弹般,瞬间击穿了凯安勉强维持的平静。一直被压抑的委屈、被遗忘生日的失落,以及对团队分崩离析的恐惧,此刻汇成洪流,冲垮了他的防线。
他冲上前去试图拉开两人,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大颗泪珠接连不断地滚落,迅速浸湿脸颊。他哭得无声却剧烈,脸色煞白,肩膀不住颤抖,好像要喘不上来气一样,让原本“演戏”的泰亨和智旻瞬间脸色发白,立刻中止了这场过火的玩笑。
就在这时,灯光暗了下来,号锡捧着插满蜡烛的蛋糕从门外走进来,摄像师紧随其后,其他成员齐声唱起生日快乐歌。“Surprise! 凯安啊,生日快乐!”
“是隐藏摄像机。”经纪人大喊。
场面瞬间从冰点切换到沸点。凯安愣在原地,脸上泪痕未干,却在成员们的拥抱和欢呼中被强行拉入欢庆的氛围。他露出迷茫又略带惊喜的笑容,眼角仍挂着泪珠。成员们只当他情绪激动,用力拍着他的背,把蛋糕推到他面前。
“我都没有发现,所以哥哥们不是真的要解散对吗?”
“对不起啊凯安,是演技啊,都怪哥哥们演技太好了。吓到了吧。”智旻有点愧疚了。
“嗯嗯”凯安乖巧地点着头,听到不是真的吵架露出一个更大的笑容。
然而,隐藏摄像机仍在工作。庆生环节热闹结束后,经纪人适时出现,面露难色:“孩子们,有个紧急会议要开。凯安啊,你先帮忙收拾一下,我们很快回来。”
成员们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这是计划的第二部分,旨在捕捉寿星独自收拾场地时的真实反应。有可能会絮絮叨叨地抱怨哥哥们,也有可能就是安静地收拾场地……他们随即陆续离开,留下满地的彩带、散落的包装纸和吃剩的蛋糕。
门关上的瞬间,喧嚣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死寂。
凯安脸上那抹被气氛烘托出来的、勉强又脆弱的笑容,在确认无人注视的刹那彻底消失。没有过渡,没有缓冲,直接陷入一片近乎虚无的平静。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所有生气都被抽离了。
接着,眼泪再次无声地滑落。不同于之前的激动,这一次是纯粹且安静地流淌。没有抽泣,没有表情,只是任由泪珠一行行划过脸颊,滴落,如同身体在自动排解过量且无法处理的情绪毒素——被遗忘的委屈、争吵带来的惊吓、对团队解散的恐惧,以及被“惊喜”强行扭转情绪的巨大消耗。
他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坐着,流了近半小时的泪,如同一座正在融化的雪人。
直到泪水流干,他才机械地站起身,默默收拾残局。捡起彩带,叠好包装纸,清理蛋糕碎屑……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与片刻前的喧闹形成强烈的对比。
经纪人目睹此景后和节目组沟通,希望删除后面这段内容,但节目组以能提高收视率为由拒绝了。
果然,节目播出后,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从因团队分裂而崩溃大哭,到强颜欢笑地庆生,再到独自一人时的“变脸”和空洞悲伤的样子——引发了巨大的讨论。他情绪转换的速度和极端程度,远超正常人的范畴,迅速登上微博热搜,话题度爆棚。
【第一次认识这个团竟是这种方式】
【KA那个表情太震撼了……不像演的,好心疼】
【从大哭到大笑再到面无表情地流泪,这情绪切换太快了,有点吓人】
【他是不是生病了?看起来像抑郁症症状】
【吸收太多负面情绪无法消化了吧,共情能力太强的代价】
【KA一直是阳光天使啊,今天怎么了】
【公司多关注艺人心理健康吧,这么小的孩子出道赚钱,压力肯定大】
【娱乐圈该限制低龄从业者,童星有几个不出心理问题的】
网络上涌现出大量关于他可能患有抑郁症或躁郁症的猜测与分析帖。尽管并非正面话题,但因人口基数庞大,仍有不少人通过这期节目搜索并关注了防弹少年团,其中许多人对凯安产生了特别的怜爱。
方PD紧紧抓住热搜余温,开通了BTS官方微博账号,发布团体介绍视频,并解释已听取大众意见,为艺人安排了定期心理咨询。凯安也上传手写信,说明自己因以为被遗忘生日,又被独自留下收拾而难过落泪。防弹少年团粉丝数大幅上涨,开通当天就破了百万粉丝。
大众因对他不熟悉,接受了这一解释,认为他只是个情绪丰富的爱哭少年。
唯有成员们知道,凯安并非如此。
这一切,闵玧其都在暗中关注。晚上,没有多余安慰,他只是递过一副耳机,里面是他新作的、充满攻击性却隐含安慰意味的Beat。音乐成为另一种对话,尖锐地戳破凯安努力维持的平静外表。
“别装了,凯安。笑不出来的时候,不必强迫自己笑。”闵玧其的声音低沉,却如刀锋般锐利。
“我都知道。”他没有说“我理解”或“会好的”,只是告诉凯安,他看见了那份无法消化的痛苦,看见了“空心人”在过度承载情绪后露出的疲惫内核。
凯安猛地抬头,眼中交织着被看穿的惊恐与一丝解脱。
闵玧其没有说错。凯安常觉得自己像个“空心人”,必须不断调动情绪、戴上面具迎合外界,内里却是一片疲惫的荒原。世越号的悲剧与集体意识的震荡,加剧了这种剥离感,让他的所有情绪反应都变得极端而不稳定。
次日,他们返回韩国。
那晚,凯安敲响了闵玧其工作室的门。指关节与木门接触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意味。他站在门外,没有立刻回应,他几乎要以为里面没人,或者他的勇气已然用尽。就在他准备转身的瞬间,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门向内打开一道缝隙。
缝隙后是几乎完全的黑暗,只有电脑屏幕休眠时微弱的光晕,勾勒出一个清瘦、疲惫的轮廓。闵玧其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遗忘在阴影里的雕塑,周身弥漫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倦怠和疏离。
他没有问“谁”,也没有说“进来”,只是沉默地让开了身位。凯安侧身挤了进去,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世界存在的最后一丝光。
工作室里空气凝滞,混合着咖啡、烟草、酒精以及某种冰冷的金属气味。电脑屏幕是这里唯一的光源,幽幽地映亮彼此的脸,一半在光中,一半在暗影里,如同他们此刻的状态——半是清醒,半是沉沦。
没有过多言语,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对视。凯安只是走向那个光源,站在闵玧其刚才坐着的位置旁边,然后望向他。这个同样背负沉重痛苦、在音乐中寻求救赎,却似乎快要被救赎本身压垮的哥哥。
他们是同类,这一点在初次见面时就有一种近乎残忍的直觉。一个用愤怒和尖刺对抗世界的荒谬与不公,一个用看似无懈可击的欢笑与温和掩盖内心的空洞与虚无。他们是镜子的两面,映照出彼此灵魂上相似的裂痕。
他们的吻发生在黑暗中,来得突兀却又理所当然。不似温情安慰,没有半分旖旎,更似两个在深渊边缘摇摇欲坠、即将坠落之人,于绝望中猛地抓住彼此,用疼痛和接触来确认自身尚且存在。
那不是爱,至少不完全是,它比爱更原始,更绝望。那更像是两个在无边黑暗里漂浮了太久的灵魂,迷失了方向,失去了重量感,只能依靠最原始的碰撞与接触,借由“客体”的反馈,才能模糊地感知到“主体”的边界。嘴唇是冰冷的,触碰是生涩的,带着颤抖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嘴唇分开的时候,房间一片死寂,只余两人轻缓却并不平静的呼吸声,交错在凝滞的空气里,像刚刚结束一场短暂的逃亡。
片刻后,闵玧其低声开口,声音沙哑,仿佛来自非常遥远的地方,穿透了厚重的迷雾:“有时候……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音乐、舞台、活着……都像在演戏。” 他的话语轻得像叹息,却重重地砸在凯安的心上。每一个字都浸透了累积的疲惫和虚无。
凯安转过头,在微弱的光线下凝视他苍白的侧脸,那线条紧绷。他不太理解“意义”这种抽象概念,他的世界更由直接的感官和本能构成。但他能感受到闵玧其话语间散发出的、那种足以令人窒息的沉重虚无,像冰冷的潮水,正试图淹没这房间里最后一点温度。
“我不知道意义。”凯安老实回答,他的声音很轻,却有种奇异的穿透力。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闵玧其冰凉的脸颊,动作轻柔如羽,却带着一种电流般的麻痒,打破了那层无形的隔膜。“但是,哥在这里,我能碰到哥,感觉到哥的温度,闻得到哥的味道……这些,对我来说就是存在。”他的指尖缓慢地游移,感受着皮肤下细微的颤动,“存在,不需要意义。”
这直白到近乎粗糙的话语,像一把未经打磨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闵玧其紧闭的心门。那些被深藏起来的、连自己都不愿触碰的脆弱,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出口。他猛地抓住凯安在他脸上游移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捏痛对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随即,他像是被某种内在的力量驱动,近乎凶狠地倾身,再次吻住了凯安。
这个吻与刚才那个试探性的触碰截然不同。它不再是两个迷失灵魂在黑暗中的偶然相撞。它充满了绝望的索取与孤注一掷的确认。闵玧其仿佛要通过这个吻,强行确认自己的存在、确认对方肌肤之下血液流动的温度,以及在这冰冷、无意义的世界里,这唯一真实的、疼痛的连接。这不是亲吻,这是一种吞噬,也是一种献祭。
凯安先是愣住,唇上传来的疼痛和压迫感让他有一瞬的空白。但随即,一种更深层的本能被唤醒。他开始回应,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同样用力地、甚至带着一种贪婪地回应。闵玧其此刻爆发的情绪不再是死水,而是如沉寂了太久的火山突然喷发,带着毁灭性的热情与濒临破碎的脆弱。这种极致的、不加掩饰的情绪波动,对常年情感麻木、困于本能牢笼的凯安而言,如同久旱逢甘霖。他贪婪地吮吸、吞咽,仿佛要将闵玧其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都吸纳进自己的身体。双手紧攀住闵玧其后背,隔着单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其下绷紧的肌肉和剧烈的震颤,仿佛要将他揉碎,融入自身骨血。
混乱中,不知是谁先扯动了谁的衣物。拉链的嘶鸣,纽扣崩落在地板上的细微声响,布料摩擦的窸窣,在寂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但随即被更滚烫的体温覆盖、驱散。闵玧其的动作近乎野蛮,像是在发泄积压了太久的压力、愤怒和虚无,又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发出最原始、最无助的求救。他的触碰带着啃噬般的力度,留下灼热的印记。
他一动不动,也未发言语安慰。语言在此刻是如此苍白无力。他只是默默地收紧环抱着闵玧其的手臂,将他更紧地箍在自己怀里,然后,用一种近乎本能的、轻柔而富有节奏的动作,一下,一下,拍抚着他微微颤抖的背脊,如同安抚一个受伤受惊的孩童。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刻度。良久,直到窗外的天际可能已经开始泛白,闵玧才用沙哑不堪、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在凯安耳边低语,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呼吸声掩盖,却又重得如同誓言:“别离开我。”
凯安侧头轻吻他汗湿的鬓角,给出认知中最郑重的承诺:“只要哥还需要我,我就不会离开。”顿了顿,他又说:“那我们约定,在一切再也无法忍受时,我们会帮对方解脱。”
“嗯。”
这句话依旧扭曲,却在此刻的闵玧其听来,比任何山盟海誓更令人安心。他们是两个病人,一个深陷心灵囹圄,一个困于本能牢笼。他们无法以正常方式去爱,只能通过这种扭曲的依存与肉ti的碰撞,互相证明存在,从彼此的残缺中汲取活下去的勇气与温度。
一切尘埃落定后,悲剧已成定局。
团队内部召开了一次严肃会议。南俊提到世越号,提到那些破碎的家庭。尽管他们自身负债累累、前途未卜,一亿韩元对他们而言是笔巨款,但在举手表决时,无人犹豫,全票通过。他们决定匿名捐赠,并亲自前往探望家属。
当他们恭敬献上花束,深深鞠躬时,此刻无关名利,那份少年的真诚,或许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
直至2020年,此事才被记者采访并报道:
【2014年,一群自顾不暇却仍捐款的孩子】
“防弹少年团在2014年出道仅两年,处于无名期且无收入、负债累累的情况下,仍拜访了世越号惨案遇难者家属,并捐赠了1亿韩元。
这是今年4月获悉的事情。在世越号惨案6周年前夕,采访遇难者家属时,意外听到了一个特别的名字。据悉,2014年世越号惨案发生约200天后,一群‘年轻人’拜访了遇难者家属。他们恭敬献花悼念,安慰家属后离去。此外,他们还向家属联合会捐赠了1亿韩元。
这些拜访家属的年轻人,正是当时出道仅两年的偶像组合——防弹少年团(B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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