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重建史

　　季文瑜半夜惊醒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睡前忘了拉窗帘，满天繁星从窗外繁茂的枝叶间露出头来，透过玻璃沉默地向他眨着眼睛。

　　他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心仍然怦怦直跳。

　　他刚才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在海中拼命向前游，前方的陆地清晰可见，但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到达。

　　身后有东西在追他，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能听到它沉重的呼吸，感到它击水时水流的涌动。恐惧压迫着他的胸口，他已经精疲力竭，知道自己即将落入它的掌握。

　　季文瑜走到窗前，喝了口水，心想下午有些运动过度了。像他这样平时缺乏锻炼的上班族，忽然在海里一连游了几个小时，也难怪会累得做噩梦。

　　屋里闷热，他把窗子开大些，让清凉的海风吹进来。跟着风一起进来的是一个微弱的声音：“……已经上了新闻。今天一早所有的大型电视台都报道了。”

　　另一个低沉些的声音答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对话声随着匆匆的脚步声远去了。季文瑜起初并没在意，只随意地想着不知出了什么大新闻，可惜这里既没有电视也没有网络，连电话都打不出去。然后他慢慢意识到，如果这个岛真的与世隔绝，刚才那两个人怎么知道今天的新闻？

　　他很快意识到其他的不对劲。他的房间在四楼，窗外的声音听得很清楚。外面异常喧闹，不断有人声和脚步声经过。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两点刚过。

　　他记得白天的小岛是很幽静的。当然也有人，也有巡逻的哨兵和训练的军队，但给人的感觉轻松而慢节奏，像一个军事版本的世外桃源。

　　外面出了什么事？这些人大半夜的在干什么？

　　他向窗外望去，被各种热带植物的层层枝叶阻隔了视线。这幢小楼跟旁边的建筑都有一定距离，显然也没人到这里来，人声是从附近小路上发出的，向哪个方向去的都有。透过上方逐渐稀疏的树枝，可以看到一群光点在岛的南侧起起落落，显然是飞行器的指示灯。

　　这倒是解决了他关于新闻的疑惑，说不定是从外面带进来的消息。

　　他掩上窗子，拉好窗帘。不管外面出了什么事，都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他能来这里已经是特殊待遇了，不该再有什么好奇心。

　　而且，他躺回床上的时候想，外面不一定出了事。也许这个岛的夜晚历来如此。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起来拿了本书想读，窗外的人声在这本该万籁俱寂的深夜格外清晰，吵得他看不进去。

　　他再次下床，穿好衣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外的走廊里。

　　方昭说过他的房间就在侧对面，也说过有事可以叫他。

　　凌晨三点去扰人清梦从来不是季文瑜会做的事，但自从到了这个岛上，他就仿佛暂时脱离了正常的生活方式。

　　先轻轻敲一敲门，他想，方昭如果开了门，就告诉他自己失眠，问他岛上有没有安眠药。

　　这实在是个牵强的理由，但他实在很想立即看到方昭，并不是需要什么解释，只是单纯地想看看他。

　　他敲了敲方昭房间的门，很轻，没有人应声。方昭也许睡熟了。

　　我该回去睡觉了，他想，我到底在干什么？半夜三更打扰别人休息？

　　然而他又敲了敲门，这次更重一点。

　　仍然无人回应。方昭不在房间里。

　　季文瑜慢慢放下手，站在门前片刻，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门在他身后关上，走廊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墙上的监控摄像头闪烁着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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