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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收你,我来收!
六月初,本该渐渐热起来的天气,不知为何刮大风,没一会儿电闪雷鸣,人穿着单衣只觉风像是冷刀子,骑着马更是被冷刀子刮脸,等赵银屏追上被流放的刘勤之时,竟然飘起雪花。
天空阴霾,根本看不见日头,只见村野店铺的烟囱冒着烟,才判断已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两个衙役压着刘勤之进了店铺,赵银屏也下来马,跟在他们后面进了隔壁雅间。
这两个屋子只隔一扇窗,像是后来隔开的小屋,她就点了酒菜坐在窗根旁,听着刘勤之和那两个衙役说话。
“那将军真是威武,不知两位军爷可晓得他姓甚名谁,在朝中什么品阶?”
“刘公子,你死里逃生,可安分些,大人的事少打听,咱们知府老爷为了你,可是连乌纱都丢了!”
那边只剩倒酒声音,没一会儿,刘勤之似乎喝多了,舌头打着结说话。
“我爹和我二叔,那都是经商的奇才,我刘家别说是在长宁城横着走,就算到了京城也有面子,谁曾想……呜呜呜呜……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
他嚎啕大哭。
“家中生意不顺,我当初是发觉有些不妥的,表弟被人杀了、账本丢了、去乱葬岗那批护卫一个也没回来,送李弃去薛府的几个护卫也是一样……”
他忽然不哭了。
“表弟死的时候,是李弃联合了另一个会武功的女同党……后来我将李弃抓到府里之后,事情就渐渐不受控制起来。”
“账本我天天看,府里也没人有胆子拿……到底是怎么带出去的,还出现在公堂上?”
“乱葬岗的护卫和去薛府的护卫,都是我精心挑选武功了得的,怎么就一个也没回来,连尸首都没找到?”
刘勤之怒不可遏,赵银屏听见隔壁摔杯子的声音,那俩衙役还来劝他。
“刘公子稍安勿躁,事情已然这样了,您能保住小命已是万幸,何必再计较。”
“就是啊,赵监军交代过,只管保住你的命,若你还有其他想法,他也留不得你!”
刘勤之扯着嗓子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那个女的!定然是她!她杀了我表弟、杀了乱葬岗那批侍卫救了那些人、她把我的账本送去月桂庄叫他们告官、全都通了!全都解释通了!是她搅动风云,我爹和二叔才会死!”
“我要杀了她!”
“我要报仇!”
刘勤之掀翻桌子,拼命要从窗户翻出去杀人,正好看见赵银屏就坐在窗边喝酒,她放下杯子,抬眸看他,同时一手抽出了岚音剑。
“刘公子,可算想明白了?”
刘勤之一愣。
“你是谁?”
两个衙役也凑到窗边。
“公差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今日赵银屏着男装,手持木剑,是俊俏侠客模样,刘勤之看见他挂剑的木头剑鞘,双眸忽地一凝!
“是你?!就是你!”
说罢跳了窗子就来杀人,可惜他哪是赵银屏的对手?一剑差点封喉,幸亏衙役们眼疾手快,剑柄接了一招。
“你是何人?敢公然对抗官府,不要命了?”
赵银屏的剑背在身后,一手起势。
“你们相信因果报应吗?今日,我就是刘勤之的报应!天不收你,我来收!”
赵银屏抬手只一个剑花,逼的两个衙役纷纷缴械,再拿起兵刃来战时,刘勤之早被割了头颅,单手提着翻窗而去,眼见是追不上了。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回去复命!就说这小子仇家众多,你我二人势单力薄,没保住!”
另一人也点点头。
“只是这样的话,咱们俩没办成差,也要受连累,上面定要咱们画像通缉。”
“老弟,摊上这差事算咱俩倒霉,刘勤之伤天害理死不足惜,依我看,画像便画像,画个四不像就成,没必要害了真英雄。”
“哥哥说得对,咱们权当积德行善了!”
两个衙役抬着刘勤之尸首,打哪来回哪去,画了个五大三粗不男不女,额生黑痣颌下长瘤的怪物,贴在告示牌上,来往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而另一边的月桂庄,枉死之人坟前,多了一颗人头。
冒着大雪焚不起纸钱,赵银屏冷的难受,便收了火折子回家。
顶着风雪,还没到码头,前路被两个男子拦住。
两人五短身材,四十来岁,看长相六七分像,应该是兄弟二人,他们一左一右截停了她的马,抬手抱拳。
“掌门赵师妹,久仰久仰。”
“师妹果然是女中豪杰,为民除害,我兄弟佩服!”
来者不善,赵银屏摸上腰间岚音剑,警惕地思索。
“掌门赵师妹”这称呼,除了三位师兄,再无旁人,三师兄当日被大师兄一剑杀了,早不在人世,二师兄被她杀了,这二人只怕是大师兄薛展的手下,找她来报仇的!
想起那天李江临提醒过她:“若他们真准备了什么后手,只会暴露自己,你可别忘了,京城那边还没动静呢。”
京城的动静,这便算来了吗?
到这时候她才恍然大悟,刘勤之还有命在,只怕是特意给她留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薛展算准了她会去截杀,叫人来堵她!
薛展的人没有拦着她杀刘勤之,难不成薛展也不想让他活着?是了,他是想借她的手,处理干净薛同的身后之名。
逆徒,安敢享身后之名!
“薛太师好算计!”
听她知晓了长官姓名,那兄弟俩也再不装了,下马抽出腰间弯刀。
“赵掌门,你杀了那刘勤之,也算江湖好汉,咱们杀人留名,叫你死的体面,我二人乃京城太师府门客,江湖上人称‘赤胆双雄’,我叫张会,这是我弟弟张寿。”
兄弟俩朝她抱拳。
师父曾经说过,江湖人杀人前留名,乃是对此人表示尊重。
她便也一抱拳。
“你们可知薛家兄弟弑师、残害同门?我是奉家师死前命令清理门户,薛展奸佞小人,怎配好汉追随?”
张氏兄弟对视一眼,脸色并无变化。
“赵掌门,一来你与主人恩怨,和我兄弟并不相干;二来,我们落魄吃不上饭的时候,全靠主人收留,已七年有余,我们日日想着报恩,好不容易得来机会,今日无论如何不会放弃。”
赵银屏知道多说无益,便不再劝。
“罢了,我与二位本无仇无怨,今日刀剑无眼,你死我活,若我侥幸胜了,给二位在河边立一无碑之墓。”
“好!没想到你一女流之辈,也有如此豪情,够义气!请!”
三人出招,霎时间,天地为幕,雪花为星,剑意所到之处,雪花似是水流涌动,一股股地,在剑风之间短暂停留,又狠狠坠落。
张氏兄弟二人刀法了得,自打赵银屏下山,还是头一回遇上如此劲敌,以一敌二,被他们连环招数逼的险象环生。
雪越下越大,三人招式也越来越急,她甚至来不及闪躲,只能凭身形,如无骨之蛇游走在对方的刀刃上,等她再次挺身而起,后方杀招也至,终于将她逼入绝境!
“死!”
张会的刀刃在她后背开了长长一条口子,瞬间痛至浑身,内力接济不上,一股血喷了出来。
而前方才是他们的杀招!
张寿的刀狠狠落下,若被他击中,必然会贯穿而死。
赵银屏横剑奋力抵住刀尖,岚音都被大刀磨出火花,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眼角余光看到刀刃竟然裂开一道豁口!她顺势将剑刃卡进去,狠狠一转手!
“嘭!”地一声,张寿手中大刀一分为二!
来不及惊讶,赵银屏剑刃已经插入他胸膛,一击毙命!
“阿寿!”
事发突然,张会来不及援手,只见弟弟倒在血泊中,赵银屏借力空翻,剑背在身后,重新起势。
兄弟已死,张会目眦欲裂,怒吼了一声朝她冲来,招招凶险,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几招下来,赵银屏已摸清楚他的路数,方才能将她逼入绝境,全靠兄弟二人紧密配合,如今只剩一人,再也拿她不住!
漫天风雪迷了人眼,张会屡战屡败,终于也死在她剑下。
至此,江湖上再无“赤胆双雄”,赵银屏强忍后背剧痛,为他二人在河边挖坑安葬,只用三块石头堆起个小坟头。
“二位好走,十八年后再做好汉!”
风雪未歇,倒更大了,赵银屏骑上马继续赶路,明知仅剩几里地,却好像永无尽头般,怎么都走不到。
一开始身上痛的难受,到后面似乎是被风雪冻僵,感受不到疼了,只是觉着自己一丝温度都没有,心道不好,等再走一段路,又不知哪来的热,浑身发热,后背痒痒,太阳穴一鼓一鼓地刺痛。
等她终于看见店铺招牌,归心似箭,想见李江临的时候,突然仅剩的一丝头脑将她拉住。
“不能回去……”
她已经被薛展的人盯上,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无人认识她的地方养伤,若就这么回去,李江临、叶娘子姐弟,怕都要受她连累。
没想到,今早一别,竟不知何时能再见到阿羡……
回想起这几天,她日日思索如何对付刘通父子,都没和李江临好好说话,心头有些愧疚,可也毫无办法,如今,保住他的命才是最要紧的。
赵银屏调转马头,风雪顿时打在脸上,她本就衣衫单薄,又受重伤,被这凛冽的寒风一吹,顿觉呼吸都不畅,眼前直冒金星。
再走几步,受不住冷风,一头栽下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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