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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恨无岸(下)焚影视角·可跳过
杨涟答应了他,但李修心里却升不起半分欣喜。原来他当真水性杨花,连这种条件都能应允。
浓郁的蔷薇花香几乎要将人溺毙在这黏稠的甜腻里,杨涟褪去素白的外袍,动作带着几分青涩的顺从,手指下探,露出清瘦却挺拔的脊背。
李修心底那点报复的快意被更加汹涌的痛苦淹没——他到底对多少人这般放下过身段?他是不是对谁都这般轻易能够妥协?
“你……”倒是来者不拒。我到底在你心里算什么?我是不是你所有玩具中,最合乎你心意的那个?
李修吐出一个开头,却什么也问不下去,心底的刺痛翻江倒海。
情至深处,李修被复杂的情绪裹挟,一语不发。
杨涟雪白的肌肤表面泛着一层薄薄的浅粉,被李修的呼吸烫得睫毛轻颤,眼角泛红,眼底晕开湿漉的水光,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速来端方持重的身姿被李修的双手辖制在腰侧,床单攥得指节发白,却不是抗拒。
忽然,杨涟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闷哼,周身真气流转,窗外光影微动,青雀无尘应召而来悬在两人身侧。
李修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见杨涟抬手,指尖堪堪能够触碰到琴身,青鸾真气顺着指尖漫入琴弦,发出一声缠绵的嗡鸣。
五感瞬间交融,他的屈辱、他的不甘心,杨涟的紧张、他的疼惜、他的爱意,毫无保留而又汹涌地撞在了一起。
是云生结海。
李修惊慌失措——杨涟是不是也窥见了他那些从未说出口的期许?
经脉里微弱的真气本就不属于他,此刻更被情欲绞得七零八落,李修根本无法立刻切断共鸣。他又急又怕,紧急从杨涟身体里退出去,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居然都带上了脏字:“杨涟,你踏马有病是不是?”
光晕骤然溃散,杨涟脸上血色尽褪。
五感交融的感觉还在脑子里灼烧,杨涟那份意外纯粹的爱意,像密密麻麻小针戳破了他那份藏在恨意与屈辱下、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隐秘。
然而李修浑身的血液都被杨涟接下来的动作所冻住,胸腔里翻涌的惊怒与羞耻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李修没想到的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期期艾艾地开口,朝他伸手过来。
“我、我帮你吧……”杨涟说。
原来他真的水性杨花到了极致,连这种时候都能还能若无其事地讨好,连这种近乎羞辱的事都能坦然施为。
那么他到底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一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还是一个需要他这般“体恤”的宠物?他到底对多少人这样做过?
李修看着杨涟苍白脸上那点无措的讨好,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绞痛。他猛地挥开杨涟伸过来的手,声音冷得像冰,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滚出去。”
杨涟眼底满是难堪和无措,低垂着头,连外袍都没来得及整理,便踉跄着夺门而去,那副用来束缚他的秘银锁链静静地躺在地上,无人问津。
李修瘫躺在床上,忽然猛地反应过来——杨涟忘了锁他。
他撑着身体爬起来,手指扣住腕间的镣铐,他试着运功去撬,咒文瞬间亮起,刺痛顺着经脉蔓延,整条手臂几乎瞬间麻木不属于自己,李修咽下了这一声痛呼。
也罢。
不敢过多耽搁,怕杨涟折返回来,他摸进衣柜,胡乱穿上了杨涟的衣服。
案上的钱袋鼓鼓囊囊,他一把攥住,临出门时又顿了顿,走到案前,就着杨涟练字时的残余墨汁,潦草写下:“算我借的,有缘再还你。”
视线在有缘两个字上停顿了一会儿,自嘲一笑,还是不要有缘比较好。
抬头时余光瞥见天空落雪,于是又摸走了一件厚实的珠白色大氅。他运起焚影圣决心法,暗沉弥散发动,身形渐渐变得透明。
穿过漆黑一片的庭院时,他没有回头。
当走出了杨府的大门,脚踏在外面的青砖车道上,李修才恍惚品味到了自由的真切,风是凉的,雪也是凉的,但呼吸出的白雾却是温热的。
天还未亮,已有掌柜支起了店门。
他给自己挑了一身更加合适的新衣,却没舍得换下那件珠白色的大氅。大氅料子保暖厚实,比铺子里的都要好,更重要的是,他心里到底还是对杨涟存了一两分念想。
啃着刚出锅还热气腾腾的胡饼,热气顺着喉咙暖进胃里,冻了一夜的李修终于生出了几分存于人世的活气。
旁边香料铺飘来一阵清甜的香气,他在香料铺前站了许久,指尖捻起一两颗晒干的桂花,偷偷塞进嘴里抿了一下。
苦的。
没有想象中的甜。
走了两步,又遇到刚挑着担子出摊的卖货郎,绣着缠枝莲纹的锦囊里鼓鼓囊囊的装着晒干的艾草。他选了个素色的,在腰间比划,与珠白色的大氅衬得正好。指尖摩挲着细密的针脚,李修忽然想起杨涟衣襟上的流云暗纹,心里莫名一紧,又立刻甩开了念头。
天色见亮,临街有江湖客说着一些武林趣闻,言谈都是江湖快意、侠义恩仇。李修偷偷跟上去,听着那些无拘无束的江湖景象,眼底闪着最直白的向往。
“这位客官,要买点什么?”铁匠铺的老板笑容憨态可掬,一双黝黑的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粗糙皮肤间的褶皱里藏着已经洗不干净的污垢,一双眼睛倒是亮的惊人。
李修的目光落在墙角的弯刀上。
刀身不算精良,带着几分粗制滥造的毛糙,甚至只有一把,却沉甸甸趁手。
“就要它了。”他掏出碎银递过去,握刀的瞬间,心里竟生出几分踏实。
于是他开始向外走,想象着江湖客口中的武林,走到城门时,却被人拦住了脚步。守城官拦路要他出示公验,李修自然掏不出文书,对方瞥到他异于中原的样貌,以为他是府上逃奴,于是命人把他围了起来。
李修不愿被送回杨府,于是借着人流,矮身钻过缝隙,利用错综复杂的巷道盲区发动暗沉弥散进入伪装状态,甩开了身后追兵。
无处可去,只能去户曹司碰运气。户曹司的朱门洞开,李修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走了进去。
吏员态度还算得上温和,只是李修在看到那户籍册上,自己名字旁边“杨府家奴”四个大字时到底还是有了些许失态。白字黑字上盖着京兆府的朱红大印,无可更改。
原来从始至终,他就不是自由人。
杨涟早就将他的人生钉死在了他精心打造的囚笼,逃出了那片青瓦白墙勒出的四方天空,却逃不出唐律的枷锁。李修惨笑……也不知道杨涟到底还有过多少个如他这般的“家奴”。
绝望如潮水将他淹没,他昏昏沉沉地踉跄出了户曹司,脚步下意识避开杨府的方向,漫无目的地穿梭在人潮里,像一具行尸走肉。
途经某个小巷时,李修遇到了正在吵架的小两口。
丈夫阿蛮想让妻子阿朱安安稳稳待在家中,不必受江湖险恶、生计辛苦所累。而妻子阿朱则认为丈夫当年欣赏的是她敢打敢拼的模样,如今却又将她“打断”双腿,塞进囚笼。
李修想到了他和杨涟。
又觉得他和杨涟的关系,怎么可以和夫妻相提并论。于是李修笑了一下,却被阿朱抓了现行,误以为他在嗤笑他们。
在阿朱的逼问下,李修开口时才恍然发现,其实他和杨涟的事情,对旁人讲述起来,也并不算太难。
无非是自己被玩弄、被禁锢却又察觉对方真心的复杂处境;无非是爱恨交织,却无力挣脱的漫天绝望;无非是他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平等,而杨涟只不过把他当做一条豢养的狗,一只拴着脖子的猫;无非不是同路人罢了。
巷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李修转身,杨涟逆着光站在那里,像一只从地狱爬来的艳鬼。
“你都听到了?”李修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平静。
“是。”杨涟步步逼近,声音干涩,“你说你喜欢过我,那你跟我回去。”
“回去?杨涟,你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知道什么叫做喜欢过吗?”
喜欢过,三个字被他咬的极重,李修低笑出声,金色的长发垂落在胸前,顺着心脏的跳动而微微起伏:“喜欢过这三个字,从来都意味着时过境迁。”
杨涟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在青雀无尘上一抚,琴弦轻颤,一层浅绿色的幽光从李修的皮肤下透了出来。
李修跟随杨涟身边学习多年,自然见过他是如何对敌。——迴梦逐光。
音域成型时会在受音域影响范围内的目标体内种上施术者的标记,二段音律发动时,将无视受术者的意愿,将对方强制牵引到施术者身边。
如果配合《别鹤曲》同时发动,则会让受术者被牵引到位后,继续受到施术者的短暂控制。
“在下此曲,不过是凡俗消遣。你若听过青雀琴杨涟的演奏,便会知晓什么才是琴诀所描述的格鬼神之境。日前门内挽音阁上,杨涟游历归来,一曲《别鹤》摄心夺魄,在下自愧不如。”
多年前长歌门弟子的话犹在耳畔。
这就是青雀琴杨涟。
“把它收回去。”李修知道自己逃不掉了,迴梦二段一旦发动,别鹤的控制时间足够杨涟把他带回去。李修长大了嘴,却依旧觉得难以摄取空气。
“不可能。”
李修猛然抬头,金色的长发因激动而散乱:“把它收回去!”
“不可能!”回应他的是他斩钉截铁地拒绝。
往日一幕幕在眼前浮现,那种任人摆布的不平等感比天牢的酷刑更让李修窒息。
他想起户籍上的“杨府家奴”,想起秘银锁链的冰冷,想起每日晨起被亵玩的折磨,也想起五感交融时杨涟那份纯粹却偏执的喜欢……
杨涟要的是一个听话的玩物,或许他在此之前还有过许多玩物……可李修想要的只是平等,只是尊重,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这份未曾迟来的喜欢太沉重、太压抑,李修承受不起。
“……杨涟,别逼我恨你。”
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珠白色的大氅。
长刀落地,响声清脆,像沙漠中长途跋涉的渡荒者,在拼尽全部力气后,瘫倒在地,终于为这场旅途求来了解脱。
李修是被饿醒的。
睁开眼时整个人还处于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浑噩状态。
他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极为陌生的小屋,陈设简单却干净,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板上,耀眼得有些不真实。
视线扫过床头,那里叠着一套崭新的绣着日月的红白衣袍,旁边压着几张泛黄的纸。一沓厚厚的银票,还有一袋鼓鼓囊囊,沉甸甸的碎银。
他想起来了。
他瞬时低头看去,怔怔地抬手抚上心口,破损的衣料下,肌肤光滑得仿佛从未受过重创,唯有那染血的布料豁口,昭示着不久前那场决绝的自戕并非幻梦。
李修伸手拿起纸页,最上面那张是他的户籍副本,“杨府家奴”的字样被人划去,盖着鲜红的注销印鉴;而下面的两张分别是这间屋子的地契和房契,户主一栏赫然写着他的名字。
项圈不见了,手腕脚腕处的镣铐也踪迹全无,除了镇魂钉还在孜孜不倦的工作以外,周身的禁制彻底消散,伤口痊愈,只余下久违的生机充盈的轻松。
他怎么回活过来?是谁救了他?杨涟呢?
李修心头翻涌着惊疑,匆匆换上新衣,揣上银票和碎银,推门而出。
屋外的街道异常肃静,往来行人神色凝重,几名官兵正沿街巡逻,气氛很是紧张。
他拉住一位路过的老者打听,老者压低声音,满脸惋惜:“三日前城东朱雀长街出了大事!有位大人在家中暴毙,现在全城戒严,正在彻查呢!”
住在朱雀长街的大人?
李修的心猛地一沉,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杨涟。
他想起五感共鸣时杨涟那份几乎溢满的偏执到极端的喜欢,想起他为了救自己轻易舍弃的官场前程,难道……他用了什么以命换命的秘法?脚步不受控制地朝着杨府的方向奔去,一路心跳如擂鼓,既怕印证猜想,又忍不住抱有一丝侥幸。
杨府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朱门紧闭,庭院萧索。因为缺少仆人时时打扫,甚至显得有些落魄。门前没有丝毫人声鼎沸的热闹,只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沉寂。
李修远远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前,沧浪色的衣袍在风里微微晃动。
那人正背对着自己,手里拿着一张黄色封条,动作缓慢地往门板上贴。阳光落在他的肩头,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轮廓。
“杨涟!” 李修前行几步,又怕认错了人,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杨涟的动作猛地一顿,下意识地转过身来。
李修的目光瞬间被他额前吸引——
那里赫然印着一枚深紫色的蝴蝶印记,纹路繁复,泛着淡淡的微光,在他温润清俊的脸上平添了几分诡异而又不详的妖冶。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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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友:?为什么在这里插番外
DDY:因为复活要看GUANG G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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