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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药
傅若华快走出宫门时,被孙嬷嬷拦下,称皇后有事召见,傅若华心中着急打算推拒,便听孙嬷嬷说:“近日皇后身子不好,还不让老奴说出去,她时常念叨公主,公主去看看可好?”
事有轻重缓急,可傅若华还是心软了,这一去不知要何时回来,去看一趟也好,就当是告别吧。
孙嬷嬷似是知道她着急,步子走得很快,傅若华跟着她一同进入皇后的寝宫,沈心怡侧卧在榻上,面容确实苍白,神色紧绷。
再如何冷清洒脱,毕竟是生她的母亲,血浓于水,更何况前世的她那般渴望得到沈心怡的爱,今生告诉自己不需要,其实更多的是怕期待太多,反而更承受不住失望后的痛苦。
胆小罢了。
“母后,你怎的如此憔悴,传过太医了吗?我让景弋过来给您看看?”
沈心怡也像是享受此时母女二人之间的温情,缓缓起身微笑地轻抚她的头,说道:“母后无事,已经让太医瞧过了,开了些温养的方子,如今已无大碍。”
“您身体不适千万不能瞒着,更不能逞强,回头还是让景弋过来一趟。”
“不用的,华儿莫担心。”
傅若华还想说什么,孙嬷嬷便端着茶盏过来,笑嘻嘻地说道:“娘娘盼着殿下过来,早早吩咐老奴备下桂花露,这桂花可是几日前新摘的,您快尝尝。”
难得母后这般关心自己,傅若华终究没能藏住心底的欢喜,不疑有他,拿起茶盏便仰头饮下,一滴不剩,只是觉得这味道还是不如齐嬷嬷儿时给她和魏凌清煮的。
眼下还有更为重要的事,傅若华不想耽误太久,便打算向沈心怡辞行,只是茶盏还未放好,就从指间滑落,她浑身开始发麻,眼前一黑便倾倒。
身体不由己,但意识还在。
她知道自己被孙嬷嬷扶住,将她放到沈心怡身侧,她的母后还是如往常一样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令人寒心的话:“看住她,不要让她去信王府掺和。”
说罢,沈心怡便起身离开,然后传来房门被锁的声音,傅若华被她的母后软禁了。
利用她的关心和内心深处的奢望,再一次毫无顾忌地伤她。
傅若华以为自己不会再难过,可还是懦弱地流下了眼泪。
一直很想问母后一个问题:您到底爱不爱我呢?
可现在真的不想知道答案了。
泪水划过她的脸颊,又淋湿她的鬓角,嘴中也似尝过了千翻酸楚,傅若华心下一横,用力咬破舌尖,直至感受到一丝疼痛后她才松开牙关。
嘴角流出一股鲜血,她却笑了。
疼痛帮她夺回开口的能力,药劲没有全部散去,她的语气中不带任何情绪,冰冷得像一个顶级杀手。
“羽锋,带本宫出去。”
没有任何回音,但傅若华身边迅速出现一个身影,干净利落地将傅若华抱起,而后从侧窗跳出。
“我的个亲娘哟,这皇后娘娘还是殿下的亲娘吗?竟然给自己的女儿下药!”
羽铮一个飞身,见殿下昏迷,于是大胆地凑到羽锋身边揶揄道。
作为兄长,羽锋对羽铮很是宽容,可这次他眼神异常凶厉,呵斥道:“闭嘴!”
羽铮顿时被吓懵,不敢多说一个字,悄悄在后面跟着。
顺利出宫,羽锋直奔国师府。
那时傅薪封景弋院判一职,太医院没人服气,景弋全然不在意被排挤孤立,只一味的将积压许久的疑难杂症一一治好后,一向心高气傲的同僚也陆陆续续放下身段虚心求教,景弋架不住日日被扰,于是向傅薪请辞,傅薪惜才,况且他是女儿的老师,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人,结果还是和前世一样,让景弋捡了个便宜国师当,还赐他国师府。
景弋给傅若华诊脉后便立即给她服下一颗丹药,然后讥诮道:“真是皇后下的药?”
两兄弟没有说话,只羽铮微微点了一下头。
“这个母亲当的还真是一言难尽呐!这药能放倒一头牛,人吃了三个月别想动弹,傅若华,你好可怜。”
景弋的毒嘴杀人不见血。
羽铮这次学聪明了,没等听完景弋的话,便迅速跟着羽锋隐到暗处。
身体逐渐灵活的傅若华此时半睁着眼睛死死盯着眼前嘲讽自己的人。
一个时辰后已是夜幕降临,傅若华换了一身墨色劲装走出国师府,身后还背了一个很大的包袱,那是搜刮景弋的各种药品和暗器。
她心满意足地一笑,心想:这就是得罪我的代价!
随手将包袱向上一抛,喊道:“羽铮!”
这动作来得快,没给羽铮反应的时间,他便拼命向包袱飞去,只听“咔嚓”一声,他便扭了腰。
“还得练。”
傅若华冷声抛下这三个字便飞向信王府。
羽铮自认倒霉,只希望殿下能消气,放过他这一回。
魏凌清平日里不出门,想必兰大人到信王府时,他就在府中,能藏身的地方便是他屋中的密室,但傅若华没有先去寻他,而是去信王的书房找父皇说的密旨,她知道密旨十分重要,而且很有可能信王有此一劫,和这密室大有关联,那她便不能让魏凌清知道,少一个人知道少一分危险。
傅若华带着羽锋将书房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密旨,羽锋怀疑有暗格,便将想法告知傅若华,傅若华心道:这老头,说让自己去取密旨的时候那般轻松,谁知道如此难找。
一阵腹诽,傅若华突然将眼光放在一幅画上,画中之人是信王妃,她福至心灵,让羽锋在画附近寻找机关,竟还真让他找到。
果然,这父子俩一脉相承,设置机关的方式都是如出一辙。
傅若华沉浸在对自己智慧的欣赏之中,却忽视了她已然将自己放在信王妃的位置上。
画背后有一暗格,里面一个黄花梨的匣子,傅若华觉得眼熟,仔细一看,忽而想起当年父皇给信王的圣旨,那是她与魏凌清的赐婚圣旨。
可这赐婚圣旨至于让父皇如此重视吗?
她与魏凌清成婚还能搅得天动地摇?
其中必有蹊跷,只是现在还不是深思的时候。
傅若华狡诈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话本,名叫《公主与第十一个面首》,那是上个月她去娴月书斋买的,还是店主特意给她留的。
打开匣子将圣旨取出后收入怀中,然后将这话本放了进去,将暗格恢复原状。
傅若华让羽锋退下,她一人进了魏凌清的寝室,熟练地打开密室的大门,缓缓探了进去。
密室烛光忽明忽暗,映照着傅若华的轮廓时隐时现。
“呼!”
一阵风袭来,傅若华本能躲开,感觉自己耳边闪过什么,定睛一看,是魏凌清拿着棍子抡了过来。
“凌清,是我!”
他的神色慌张,模样甚是狼狈,听到是傅若华的声音,扔掉手中的棍棒,颤巍巍地说:“华儿,华儿,母妃被抓走了。”
傅若华听他话中带着哭腔,上前一把抱住魏凌清,轻拍他的后背温柔地说:“不要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魏凌清慢慢抬头,眼中含泪凝望着傅若华半晌,最后还是犹豫地问:“我听到是奉旨…”
“凌清,你信我吗?”
傅若华打断魏凌清的猜疑,双手紧抓着他的双肩,眼神定定地回望着对面的人,语气铿锵有力。
“我信,信的。”
魏凌清回得急促,向前一步用臂弯环住傅若华腰的两侧,生怕她误会自己对她心生猜忌,说话的同时不忘连连点头,下巴磕得傅若华肩骨钝疼。
一番动作之下,傅若华的双臂被迫搭魏凌清肩上,远远看去二人形成环抱姿势。
魏凌清被温暖的怀抱拥住,从方才的慌乱变成了暗喜与贪恋。
而傅若华嘴角微微勾起,思忖的却是这小子不知不觉间好像长得和她一样高了,然后缓缓推开魏凌清,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牵着他的手朝着密室出口走去,说道:“那便跟我走!”
魏凌清被她看得有些心虚,耳根已经红得不像样。
这一幕,大有江湖侠客拐带良家女子之意。
魏凌清将傅若华的手握紧了几分,另一只手抬起,用袖口轻挑眼角的泪滴,大步跟着离开,眼神不经意地向身后的甬道更深处一瞥。
那里,躺着四具尸体,穿着夜行衣,喉咙处均有一条长长的血线,一刀毙命,手法之快,显然对方没有给他们一丝还击之力。
信王府后门,羽铮已经准备好一架马车等着傅若华他们。
“华儿,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二人上了马车后坐定,魏凌清抓住傅若华的手问道。
“信王叔被诬陷屠害安平县的百姓,还有贪墨赈灾款,父皇让我带你走,你放心他一定会保全你的父母。”
魏凌清沉默不语,其实事发前他是有所察觉的,因为母妃让他陪伴在身的时间变长了,还给他做了枣泥酥,自从五年前齐嬷嬷回淮江养老,他再也没有吃过。
父王总是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这些反常的举动让他总觉得会有事发生。
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事情也比他想象的复杂,父王被构陷的可是重罪。
宋知聿在被带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藏好,会有人来寻他。
谁知这人居然是傅若华。
这些长辈们在密谋什么?
而构陷之人与那些探子的幕后之人是否为同一人呢?
“你不信父皇吗?”
见魏凌清没有回话,傅若华有些许着急地问。
“圣上自幼待我如亲子,我怎会疑他,只是华儿,此事来得太过蹊跷,就这样一走了之,我不会心安的。”
为避免引人耳目,她原本打算连夜出城的,可见满面担忧的魏凌清,她心软的毛病又犯了,推开车门对羽锋说道:“去刑部大牢。”
赵敏呈自是认识眼前的两位女子,其中一个此时还应当关在这刑部大牢之中,十分诧异于她们怎如此堂而皇之的来到这儿,而且这宸光公主居然丝毫没有掩饰,坦率地说:“我们来看信王夫妇。”
见无人敢动,然后便旁若无人地在大牢搜寻起来,显得他这个刑部尚书形同虚设。
猖狂至极啊,他终于明白提起傅若华林大学士满脸无奈是何原因了。
狱卒对宸光殿下的本事是如雷贯耳,谁都不敢吱声,更不敢上前阻止,最后她们二人在最深处一间牢房看到了浑身鲜血的信王夫妇。
“赵敏呈!你胆敢对他们用刑?”
傅若华眼冒火光,左手迅速撩起短袍,右手同时拔出被皮质剑鞘固定在大腿外侧的流云,一个闪身便将剑架在赵尚书的脖间。
兔起鹘落,动作行云流水。
魏凌清没有回头,直愣愣地看着躺在牢里的两个身影,看不出情绪。
他们三人,再加上二十几名狱卒,在晦气熏蒸的牢房中僵持了半晌。
赵敏呈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面色从容,只是颈侧在傅若华手中剑的威逼下已见血色。
气氛紧张、焦灼。
直至蹲在牢门前的魏凌清缓缓起身,强装冷静地地扯了扯傅若华的衣袖,拉开剑与赵敏呈脖颈之间的距离。
“华儿,不要冲动。”
他的语气平平,可傅若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们的心有灵犀,远比自己想象的来得深。
傅若华扭腕收剑,旋即将赵敏呈狠狠踢向狱卒当中,呵道:“赵大人一向遵律典守法度,尚未定罪便敢动用私刑,你就不怕本宫让父皇摘了你的官帽!”
赵敏呈一连几个踉跄,最后被身边的狱卒搀住,他站直身整理了一下官服,行礼说道:“殿下,臣敢行刑,自是有圣上的旨意。”
“你胡说!本宫这就去问父皇!你若再伤他们分毫,本宫必千万倍的还于你!”
傅若华拉着魏凌清出了刑部大牢,一路上二人没有交流,直到钻进马车,傅若华才迫切地问:“凌清,为何阻止我?你可是看出有何不对的地方?”
只见魏凌清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凑到她耳边轻轻地说:“不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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