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

　　与此同时，宸王府内。

　　萧静负手立于书房窗前，望着同一轮明月。手中摩挲着那个早已失去原有香气、却仍被他珍藏的冷松香囊。

　　季纾那日决绝的话语，如同冰锥，至今仍刺痛着他的心。

　　“王爷。”贴身内侍低声禀报，“宫里传来消息，陛下今日咳血了，太医说是……忧思过度，旧疾复发。”

　　萧静身形一震，眼中闪过痛色与担忧。皇兄的身体……终究是每况愈下了。

　　“还有，”内侍迟疑了一下，“雍王府今日往将军府送了一份厚礼，说是给季大小姐的贺仪。”

　　萧静眼中瞬间结满寒霜。萧霁！他这是故意挑衅，也是在做给皇兄和他看！

　　“知道了。”萧静的声音冷得像冰，“继续盯着雍王府的任何动静。另外，”他顿了顿，“暗中保护季二小姐的安全。”

　　“是。”

　　内侍退下后，萧静紧紧攥住了香囊。

　　他想起皇兄那日语重心长的话：“静儿，朕的时间不多了。这江山，这社稷，还有岚儿……朕能托付的，只有你了。季家这步棋，虽委屈了你，却是眼下最稳妥的一步。切记，小不忍则乱大谋。”

　　萧静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坚定。个人情爱，在江山社稷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而季初月……那个怯懦的、被硬塞给他的王妃，但愿她真如皇兄所说，能安分守己，不要成为这盘棋局中的变数。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笼罩着这座不夜的皇城。

　　三日后，宸王府送来聘礼。

　　队伍浩浩荡荡，抬箱笼的内侍络绎不绝，珍宝古玩、绸缎皮草、田契铺面……琳琅满目，极尽皇家奢华与体面。季卫与肖禾在前厅接待宸王府长史，依礼应对。

　　季初月作为待嫁新娘，并未露面，只在听雪轩内，听着前院隐约传来的喧闹。

　　“大姐姐今日真美！“季纾站在季初月身后，手中拿着一把小木梳称赞道，”对了，纾儿给姐姐准备了陪嫁，姐姐定会喜欢！"说着便叫玉珠和玉珏抬着个红木箱子进来
　　。
　　季初月看到那箱子似是不轻，便也有些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季纾神秘一笑，道：“姐姐打开看看！”

　　季初月宠溺一笑，轻轻打开了那个沉重的红木箱子。

　　箱内并非她想象中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或是华美昂贵的绫罗绸缎。

　　最上面一层，整齐叠放着一套套做工极其精致、用料却颇为低调素雅的衣裙。藕荷色、月白色、淡碧色……颜色皆是她平日会穿的沉静色调，但细看之下，无论是剪裁、绣工还是料子的质感，都远胜她衣柜中那些半新不旧的衣裳。

　　每一套衣裙旁，还配着相应的、款式简单却不失精巧的首饰，多是珍珠、白玉为主，与她的气质相符，却又在细节处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雅致。

　　“这……”季初月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些衣物首饰固然精美贴心，但似乎并不值得用如此大的箱子来装。

　　季纾微微一笑，示意玉珠和玉珏将上面这层衣物连同内置的隔板一起小心抬起。隔板之下，竟是另一番天地。

　　左侧，整齐码放着一排排小巧的白玉瓷瓶，每个瓶身上都贴着细小的标签，写着“安神丸”、“益气散”、“清心丹”等字样，皆是宫中御医院或是京城老字号药堂出品的上等药材。旁边还有一个更小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支做工极为精细的人参和灵芝。

　　右侧，则是一些实用之物。几本崭新的、关于宫中礼仪、宗室谱系乃至一些简单养生之道的线装书；一匣子成色极佳、大小不一的银锞子和金瓜子，显然是用来打点下人的；甚至还有几把看似普通、却锻造得异常坚韧锋利的剪刀和小刀，以及……一包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各种常见毒物的解药样本和验毒银针。

　　最底下，压着一件折叠好的、看似普通的月白色软绸寝衣，但季初月伸手一摸，便察觉出异样——寝衣的夹层里，似乎絮着某种轻薄却坚韧的丝织物，触手微凉。

　　“姐姐，”季纾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清，“宫中不比府里，人心叵测。这些衣物首饰，是让你日常穿戴，既不扎眼，也不失身份。药材是给你调理身子，以备不时之需。银钱用以打点，书籍可助你了解环境。至于这些防身之物和验毒之法……”

　　她顿了顿，目光凝重地看着季初月，“你需悄悄学会辨认，那件寝衣夹层内衬是罕见的冰蚕丝，寻常刀剑难伤。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季初月看着箱中这些五花八门、却件件都想得周到至极的物品，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从未想过，这个平日里温婉娴静、看似只懂风花雪月的二妹妹，心思竟缜密至此！

　　一股巨大的暖流混杂着酸楚涌上季初月的心头，她猛地抓住季纾的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二妹妹……你……你为何为我思虑得这般周全……”

　　季纾反握住她冰凉的手，眼中情绪复杂，有无奈，有同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大姐姐，我们终究是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好了，季家才能好。何况……”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深宫后院，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性子软，若无人替你多想几分，我实在放心不下。这些东西，你定要收好，莫要让旁人知晓，尤其是……母亲那边。”

　　最后一句，季纾说得意味深长。季初月瞬间明白了她的暗示。肖禾母亲若知道她准备了这些“不合规矩”的东西，只怕又会斥责她心思不正。

　　“我……我明白了……”季初月哽咽着点头，将季纾的手握得更紧，“二妹妹，你的恩情，我……我永世不忘！”

　　“姐妹之间，不说这些。”季纾帮她擦去眼泪，柔声道，“往后在宸王府，万事小心。若有难处……或许可以试着相信宸王殿下。他……虽表面冷峻，但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提到萧静，季纾的心口依旧一阵刺痛，但她强迫自己冷静。既然大局已定，让季初月在宸王府站稳脚跟，于季初月本人、于季家、甚至从某种角度说，于萧静，都是最好的选择。

　　季初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时，季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姐姐，鹫儿来瞧瞧你。”

　　今日季鹫换上一身暗红色衣裙，额前画了一朵小花钿，头发高高竖起，插了一支牡丹金钗，与平日里那股清冷的气质倒大不相同。

　　季鹫一进门，便见地上红木箱里大大小小的物件，笑道：“二姐姐果然要比我思虑周全呢！”说着便让玉鞘将那锦盒拿了过来。

　　“这小金刀是鹫儿为大姐姐准备的！”她笑着打开盒子，“可别小瞧我这宝贝，这刀是南海巧匠取北凉皇室陪葬品重的一块金子所铸，削铁如泥，上面嵌的这颗红蛟珠乃是一颗避毒珠，若遇寻常毒物，会微微发黑示警。”

　　她握着季初月的苍凉的手，将金刀放入她的掌心。

　　季纾也笑道：“这样一来银针倒也没什么用处了，这宝贝可真是厉害！”她赞许的看向季鹫。

　　三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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