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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夫人
苏桥雪正欲追问,一个青衣小厮步履匆匆地赶来,垂首禀道,“大姑娘,老爷请您前往漪澜院。”
漪澜院?
苏桥雪心头微动,谢瑶此刻不是该与陈妄在书房吗?为何突然唤她去漪澜院?漪澜院是什么地方?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小菊。
小菊上前半步,凑近低语,“姑娘,漪澜院——是昭华夫人从前住的院子”
苏桥雪眸光一转,恰好捕捉到魏郎君脸上转瞬即逝的得意之色,那诡笑中藏着奸计将成的快意。
苏桥雪心下冷笑,谢瑶怕是个幌子,这是有人设好了圈套,要请君入瓮。
既然如此,她便去看看这龙潭虎穴里,究竟藏着怎样的魑魅魍魉。
她从容转身,玉指轻拂鬓角,与身后的青莲交换一个眼神,青莲目光一凝,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随即放缓脚步,悄无声息的隐入廊柱的阴影之中。
苏桥雪带着小菊,跟着那引路的小厮走向那未知的陷阱。
一路绕过曲折的游廊,又穿过一道垂花月亮门,四周景致愈发清幽,几乎听不到前院的喧闹。苏桥雪不动声色地观察,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假山后一闪而过的月白色衣裙——是谢灵月。
引路的小厮在漪澜院紧闭的朱漆木门前停下,垂首躬身,语气恭敬却难掩急切:“大姑娘,老爷在里面等候。”
苏桥雪推门而入。
院内并非她预想中的尘封破败,反倒窗明几净,似是刚刚匆忙洒扫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得有些异常的香气,正厅空无一人,唯有内室的门帘在微风中轻轻晃动,仿佛刚刚有人匆忙穿过。
刚向内走了两步,苏桥雪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后的门“啪”地一声被重重关上,随即小菊瘫软倒地。
她唇边掠过一丝冷嘲,终于——开始了。
指尖在袖中轻捻,一粒褐色药丸滑入掌心——这是她出门前特意向季伤讨要的解毒丸。古人拿捏女子的手段,翻来覆去无非就是那几样,有备无患总是没错。
服下解药,她佯装不支,脚步踉跄地跌撞进内室,歪倒在床榻上,屏息凝神。
不过片刻,便听到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和一道带着冷意的声音:“表兄,人我可是给你带来了。”竟然是谢灵月。
“多谢表妹成全!”魏伯瀚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贪婪,眼底却掠过厉色。
这般绝色拱手让给靖宁王她总是不甘心,他费心与之周旋了那么久,总要得到一些回报的,更何况女子唯有如此,才会死心塌地。
他的目光瞥向身旁的谢灵月,既然有送上门的机会,他又岂会拒绝,纵使事迹败露,也是谢家的主意,又能奈他何。
苏桥雪悄悄攥紧掌心,如同蛰伏的猎豹,静待最佳的出手时机。
就在魏伯瀚狞笑着扑上来的瞬间——
苏桥雪猛然睁开双眼,眸光清亮锐利,哪有半分迷离!
魏伯瀚被她眼中冰冷的杀意惊得愣在当场。
苏桥雪手起掌落狠狠劈在他的颈侧!魏伯瀚连哼都未哼一声,白眼一翻,软软地歪倒在床榻一侧。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果然无需她耗费太多力气。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谢灵月彻底傻了,瞠目结舌地僵在原地。
她看着苏桥雪一步步的逼近,想后退,双脚却像生了根一般,无法动弹。
“是谁让你这么干的?”苏桥雪声音极轻,带着若有似无的叹息。
谢灵月瞪大眼睛,舌尖却颤的说不出话来,心中疯狂呐喊,她不是谢枕月,她绝对不是谢枕月。
“是秦夫人?还是秦姨母?”苏桥雪贴着谢灵月的耳朵,气息冰冷。
谢灵月拼命摇头,泪水糊了满脸,没有,都没有,她只是恨极了谢枕月,从小到大,永远只能捡她剩下的东西,父亲偏爱,母亲纵容,连兄长都常因谢枕月斥责她,明明是她心悦靖宁王,嫁入王府却是这个草包,她不甘心,定要全部讨回来,只要让靖宁王发现谢枕月和魏表兄的私情,那谢枕月便会被休弃,靖宁王就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想到这里,谢灵月忽然生出几分胆气,咬牙道,“没有人,是我,我就是要毁了你。”
苏桥雪审视着她的眼睛,不过就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不似背后另有主谋,若今日毁了她这枚棋子,想再往陈妄身边安插人怕是更难,背后之后怕是没那么蠢。
她目光瞥向魏伯瀚,冷冷一笑,凭着谢灵月一个闺阁女子也难成事,必有同谋,而魏伯瀚之所以这么做,怕是想拿这事更好的拿捏她。
她向来是以牙还牙,从不以德报怨,小时候邻居冤枉她偷桃子,她被爷爷惩罚站了一个小时的军姿,最后她还是找机会把那棵桃树上的桃子全摘了,她这样睚眦必报的性格,爷爷奶奶活着的时候都没让她改的了,怕是一辈子都如此了。
她冷哼一声,一个手刀劈下,谢灵月应声倒地。
她面无表情地将两人拖拽到床上,制造出纠缠的假象,随即快步出门,将解药塞入小菊口中,待小菊悠悠转醒,便拉起她沿着来路悄无声息地退出,闪身隐入院外不远处一座嶙峋的假山之后。
果然——不过片刻,熟悉的轮椅碾过青石地面的细微声响由远及近。
苏桥雪唇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意,终于来了。
她理了理鬓发与衣裙,确保姿态完美无瑕,这才从假山后款步绕出,迎着那一行身影走了过去,脸上适时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王爷?”她刻意放软了声音,带着几分娇柔,随即转向一旁的谢瑶,盈盈一礼,“女儿见过父亲。”
谢瑶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儿,面露诧异:“月儿,你这是——?”
苏桥雪抬眸,眸中泛起恰到好处的感伤与怀念:“回父亲,女儿昨夜梦到母亲,说我成婚这般大事都未曾告知,在九泉之下难以安心,今日回门,女儿特来向母亲告罪,请她放心,女儿定会照顾好自己。”她语气幽怨,满是深深的自责。
谢瑶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不远处那座沉寂的院落,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未踏足此地。
当年他才进士及第,本该是春风得意的状元郎,却因无心之失得罪了长阳侯,被贬至香溪做县令,也是在那里他遇见了昭华,那个让他一见倾心的女子,两人诗词往来,渐生情愫,最终昭华不顾家人反对毅然下嫁于他。
那些年虽清贫,却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直到昭华有孕,他任期届满调回京城,回京后本以为可大展抱负,却不成想处处碰壁,绝望之际,他曾恳求昭华向昭家求助,至今仍然记得她那鄙夷的眼神,仿佛在看他这个汲汲营营的可怜虫。
自那以后,他再不敢面对昭华,后来在一次宴会上,结识了长阳侯府三小姐秦婉如,她的频频示好满足了他久违的虚荣心,不料此事被昭华知晓,她便在漪澜院闭门不见,不到半年便香消玉殒。
如今看着像极了亡妻的女儿,语气也缓和下来:“既如此……为父陪你过去看看便是。”
苏桥雪微微垂首,默认了这个提议。
她侧过身,对端坐于轮椅上的陈妄柔声道:“王爷,请——”
陈妄深邃的目光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虽不知她意欲何为,但青莲方才紧急来报,必定事出有因。他未置一词,只是由天枢推着轮椅,朝着那座注定不会平静的漪澜院行去。
推开院门,谢瑶不自觉地皱紧眉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残留着昭华的影子,那株她亲手栽下的腊梅,如今已亭亭如盖,望着那繁茂的枝叶,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表哥——",他正要开口,却被屋内一声女子惊呼打断。
紧接着是男子粗重的喘息声:"好表妹——表兄倾慕你已久——。"
谢瑶脸色骤变,胸中怒火翻涌,是谁?竟敢在昭华的院子里行如此之事,他顾不上许多,快步上前猛的推开房门,待看清屋内景象,他浑身血液倒流。
竟然是他的女儿谢灵月与魏家的一个庶子。
"孽障!"谢瑶勃然大怒,声音都在发抖。
谢灵月慌乱地扯过锦被遮掩,待看清门口站着的父亲,顿时语无伦次地尖叫,"父亲,不......不是这样的!"她慌乱的手指着谢枕月,"是她!是她陷害我!"
魏伯瀚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姨父恕罪!是——是表妹——"
"你胡说!"谢灵月气得浑身发抖,随手抓起一个枕头砸向他,"分明是你!"
苏桥雪适时地往前了半步,站到陈妄身侧,恰到好处地流露出震惊与无措,"你们怎能......在母亲的院子里——,你们——。”
她的话彻底点燃了谢瑶的怒火,他指着谢灵月,手指颤抖,愤怒、羞愧交织在一起,仿佛舌尖也在颤抖。
“你——你们怎么敢——?”
"父亲!"谢灵月哭喊着,"是谢枕月!是她把我们打晕,是她心悦表哥——"
陈妄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谢二小姐的意思,是本王的侧妃陷害你?"
谢灵月被陈妄冰冷的语气慑住,顿时噤若寒蝉。
苏桥雪轻轻拉住陈妄的衣袖,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王爷,此事关乎谢府清誉,更是对母亲的大不敬。还请......还请父亲做主。"
她垂眸的瞬间,心底掠过一丝冷笑,"谢府清誉"和"母亲"这两个词,她刻意咬的极重,以她的观察,谢瑶这样的人,能在短短十多年从七品修纂跃居二品尚书,连自己的婚事都来做交易,心中最看重的无非是权势与名声,这般虚伪的文人,岂容任何人玷污他的清名——即便是亲生女儿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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