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竹马怎么坏掉了

　　回到家，景砚机械地完成洗漱，摊开英语单词书，目光却久久停留在同一页。那些字母像漂浮的蚂蚁，无法在脑海中组成任何意义。

　　他索性合上书，拿起手机，屏幕却始终暗着。直到夜色渐深，一条新消息才终于亮起。

　　「墨白：我刚报道完，安排好宿舍，八人间，没独卫，手机只能放在宿舍。微笑.jpg」

　　景砚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打出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去年生日，你是不是来南城找我了？」

　　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他删掉已经输入的文字，重新敲下一行看似平静的回复：「XP：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坚持一下。」

　　「墨白：这里的饭也很可怕TAT」附上一盘色泽暗淡的菜，几乎看不出原料。

　　景砚仿佛能看见白墨询皱着眉头的模样，忍不住轻笑。

　　「XP：噗，的确。辛苦半个月，回来让阿姨给你好好补补。」

　　「墨白：好吧。可怜.jpg」

　　看着那个可怜表情，景砚心头一软，从相册里找出了那个妈妈常用的拥抱表情包发了过去。

　　「XP：抱抱.jpg」

　　发送成功后，他望着那个张开双臂的小熊，心里做出了决定——还是等可怜的白墨询集训回来，再当面问清楚去年的真相吧。

　　与此同时，在A市某间宿舍里，白墨询正躺在不到一米宽的硬板床上。室友们的谈笑声、游戏音效和隔壁的吵闹声在耳边嘈杂地混作一团，空气中弥漫着陌生的气息。

　　手机屏幕在昏暗中亮着微光，那个张开双臂的棕色小熊表情包，憨态可掬地定格在对话框的最后一行。

　　他伸出指尖，轻轻触碰屏幕上那个小小的熊脑袋，紧绷了一天的唇角终于微微松弛，回复了一个同样的表情，然后他将手机按在胸口，闭上了眼睛。

　　对白墨询而言，集训的日子确实不算轻松。何玫说得没错，他过去的条件堪称少爷生活，骤然面对八人宿舍的拥挤、公共澡堂的排队、以及食堂里难以下咽的饭菜，他都默默忍受，未曾表露分毫。

　　他展现出惊人的适应力，与来自各地的尖子生们相处融洽，每次打来的饭菜无论合不合胃口都吃得干干净净。课堂上，他专注听讲老师的讲解，每天两场高强度的随堂测验，他的成绩稳定在前五。

　　然而现实很残酷——最终只有一等奖一人能加20分，二等奖两人加10分，三等奖三人加5分。这意味着即便保持现在的名次，也未必能拿到理想的加分。

　　每个夜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嘈杂的宿舍，他唯一的慰藉就是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他后来再也没有给景砚抱怨辛苦，只是分享着零碎的日常。而每段对话的结尾，总会准时出现两个熟悉的小熊抱抱表情包——像是给这艰难的一天画上一个温柔的句号，也像是从远方汲取明日的力量。

　　为期两周的集训转眼过去一半，明天将迎来中段测试——这是决定最终排名前最重要的一次考试，这次考试成绩会占最后分数的30%。白墨询前所未有地专注，在自习室待到凌晨一点才收拾书本。

　　回到宿舍时，室友们早已入睡，黑暗中只能听见均匀的呼吸声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他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简单洗漱，轻手轻脚地躺回坚硬的板床，发现有好多条消息。

　　「XP：19岁生日快乐！」

　　他这才惊觉，今天已是十一月一日。

　　往下滑动，还有更多问候：

　　「妈：生日快乐儿子」

　　「爸：生日快乐」

　　“摸鱼小分队”里有99+的消息，都在祝他和景砚生日快乐，祝他集训顺利，约定等他回去再给他俩补过生日。

　　笑意不自觉爬上嘴角。他特意点开与景砚的对话框，看着那条准点发送的祝福，指尖在键盘上停留许久。此刻已是凌晨两点，景砚一定睡了。

　　他最终关掉屏幕，将手机贴在胸口，在黑暗中长长舒了口气。

　　第二天清晨，白墨询在闹钟声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过手机。

　　「墨白：生日快乐！」

　　「墨白：今天中段考试，可能要忙一天。」

　　发送完，他便将手机收起，全身心投入了白天的考试。

　　整场考试下来，他只觉得出题老师堪称丧心病狂。题型刁钻，计算量巨大，他做得异常艰难，毫无把握。但走出考场，看到周围同学们一个个捶胸顿足、哀鸿遍野的模样，他心里又稍微安定了一些——看来不是他一个人的感觉。

　　考完试已是晚上七点，身心俱疲的他实在没勇气再去面对食堂那难以下咽的饭菜，便回到宿舍，准备去便利店买个面包凑合一下。

　　当他拿起手机，屏幕亮起，几条来自景砚的消息赫然映入眼帘：

　　「XP：考完了吗？」（发送于两小时前）

　　「XP：我在这里等你。」（发送于一小时前）

　　下面附着一张照片——正是他所在的这所集训学校图书馆大门，在暮色中亮着熟悉的灯光。

　　最后一条消息静静地躺在最下方：

　　「XP：看到给我电话。」

　　白墨询的心脏像是被猛地攥紧，随即疯狂地跳动起来，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所有的疲惫和考后的忧虑在这一刻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喜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景砚来了。

　　这个认知让白墨询的心脏剧烈跳动。他飞奔出宿舍楼，一边跑一边急切地拨通景砚的电话。电话接通的等待音每响一声，他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嘟……”景砚来找他了。

　　“嘟……”景砚在他们生日的这一天来了。

　　“嘟……”景砚只想和他一起过生日。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到背景里隐约的人声。

　　“喂？”景砚清朗的声音传来。

　　“我来找你了。”白墨询喘着气，脚步不停。

　　“别着急，我在图书馆门口的雕塑这里。”

　　“好，你等我。”

　　通话间，他隐约听到景砚身旁有别人的说话声，这让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转过最后一个弯，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景砚穿着卡其色风衣站在雕塑旁，身姿挺拔。一个陌生女生正仰头跟他说话，景砚脸上挂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我来了。”白墨询几个大步冲过去，不由分说地将景砚搂进怀里，手臂收得很紧，“等急了吗？”

　　景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轻轻回抱了他一下，随即稍稍退出他的怀抱：“没有，我刚在校园里逛了逛。”

　　“这位是？”白墨询这才将目光转向旁边的女生，语气带着明显的戒备。

　　“这位同学来问路，我也不熟悉这里。”景砚解释道。

　　“哦，我们不是这学校的，你问别人吧。”白墨询说着，已经拉起景砚的手腕要走。他再清楚不过，问路不过是搭讪的借口。

　　“同学，”那女生提高了声音，目光直直看向景砚，“那可以加个微信吗？”

　　“不好意思，他没带手机。”白墨询头也不回地答道，拉着景砚快步离开。

　　女生站在原地，望着景砚手中那个刚通过电话、此刻还亮着屏幕的手机，无奈地笑了笑。好吧，她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白墨询才放慢脚步，却依然没有松开景砚的手腕。夜色中，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你怎么来了？”

　　景砚任由他拉着，唇边泛起浅浅的笑意：“来看看某个可怜的小朋友。”他的目光扫过白墨询略显疲惫的眉眼，“看来被折磨的真的不轻，好像瘦了。”

　　白墨询闻言，立刻拉着他的手往自己小腹上按：“你摸摸，我的肚子现在每天都是这么扁的。”

　　掌心猝不及防地贴上紧实的腹部，隔着薄薄的T恤，能清晰地感受到肌肉的轮廓。景砚耳根一热，用力想要抽回手：“放手，不要在外面动手动脚。”

　　白墨询理直气壮地反驳：“只是给你感受一下我对这里食堂的怨念。”但还是松开了手，只是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景砚迅速收回手，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所以，考得怎么样？”

　　白墨询动作一顿，苦笑道：“丧心病狂。”

　　“那就好。”

　　“嗯？”白墨询不解地看向他。

　　景砚挑眉看他，语气理所当然：“你觉得难，别人应该更惨，题越难对你越有利。”

　　景砚毫不掩饰的信任让他整颗心都酥酥麻麻的，仿佛要冒出甜美的泡泡来。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声音都放软了：“就这么相信我？”

　　“当然了。”景砚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走吧，带寿星去吃点好吃的。”

　　集训虽然安排严格，但晚上并没有强制自习，全靠学生自觉。白墨询此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不自觉”，他自然地取消了今晚原定的学习计划，还催促着景砚：“快打车，我要饿扁了。”

　　景砚看着他这副过生日当然要放松一晚的态度，也没阻止。两人打车来到市中心，最终选了一家热闹的川菜馆。辛辣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白墨询吃得格外满足，仿佛要把这一周的饭都补回来。

　　吃饱喝足，白墨询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随口抱怨：“这几天都没好好洗过澡。公共浴室，连个隔间都没有，我都是随便冲两分钟就出来了。”

　　景砚看了眼时间：“去我酒店洗吧，洗完再回去。”

　　回到酒店房间，白墨询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当他擦着头发走出来时，却赖在床边不肯动了。

　　“我明早再回去吧，”他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宿舍呼噜声太吵了，根本睡不好，这几天都没睡过整觉。”

　　景砚看着他眼下的淡青，犹豫片刻，起身道：“我去问问前台。”

　　他先打电话到前台，又亲自下去了一趟。回来后，对白墨询摇了摇头：“满房了。连标准间都没有了。”

　　“我睡沙发。”白墨询立刻举手。

　　“再让他们拿床被子就行了，”景砚瞥了眼那张狭小的沙发，“不然睡得还不如你宿舍舒服。”

　　景砚让白墨询打电话叫前台送被子，自己则转身进了浴室。等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他正要拿起手机打电话，房门“嘀”的一声被刷开了。

　　白墨询拎着个精致的纸盒走进来，额前的碎发被夜风吹得微乱。他举起手中的盒子，眼里闪着细碎的光：“生日快乐！”

　　纸盒被小心地打开，露出一个精致的四寸小蛋糕，洁白的奶油上点缀着饱满的蓝莓，正中央插着一支数字蜡烛——19。

　　他取出刚买的打火机，咔嚓一声轻响，橘色的火苗在指尖跃动，轻轻点燃了烛芯，他顺手关掉了房间的灯光，只余一点温暖的烛光在黑暗中轻轻摇曳，在他低垂的眉眼间投下温柔的影子，连睫毛都染上了一层金边。

　　“生日快乐！”白墨询凝视着跳动的烛火，又一次轻声说道。

　　“生日快乐。”景砚的回应同样轻柔，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就像之前每一个生日，小小的蛋糕被轻轻放在桌子中央，两人隔着摇曳的烛光，不约而同地闭上眼睛，许下心愿。

　　长长的睫毛在烛光映照下微微颤动，房间里只剩下彼此轻缓的呼吸声。当两人再次睁开眼时，一同俯身——

　　呼。

　　烛火应声而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黑暗笼罩房间，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为彼此勾勒出朦胧的轮廓。

　　“开灯吧，”景砚对着离开关更近的白墨询说，“把蛋糕分了。”

　　白墨询却没有动。在视觉暂失的黑暗中，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他能清晰地听见景砚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和自己失控的心跳。

　　“等等。”他的声音在黑暗里有些低哑。

　　“怎么了？”景砚疑惑地转头，月光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剪影。

　　白墨询向前迈了半步，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纸袋，轻轻放在景砚手中。

　　“生日礼物。”他的声音在黑暗里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会来，没有提前准备，刚才下去时买的。”

　　这时他才转身按亮电灯。突如其来的光线中，景砚打开纸袋，取出一个深蓝色的绒面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银色书签，刻着“前程似锦”，景砚拿起书签，在灯光下仔细端详，书签的尾端坠着一颗小小的星星，翻转时会在指尖闪烁细碎的光芒。

　　“好漂亮，我很喜欢，谢谢。”

　　“我自己也留了一个。”白墨询从口袋里拿出另一枚书签，款式相同，只是上面刻的是“得偿所愿”。

　　景砚看着那四个字，想起这正是自己不久前送给他的祝福，不禁莞尔：“祝你的学业、感情和刚才许的愿都能得偿所愿。”

　　说完，他转身从自己带来的背包里取出一个黑色丝绒盒子，递到白墨询面前：“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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