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惊春

　　顾不惊在逍遥椅上铺了一层薄毯，枕靠上套了一个椅枕，堪堪托住后脑勺，让孟景春在上面可以坐得舒舒服服的。

　　其实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这东西他还可以做得更好的，多少是有些心急了，早早就给了出去。

　　可是，秋日里的阳光那么好，暖洋洋的，不晒人。他想让他在自己喜欢的树下坐着，闲来无事翻翻书，喝喝茶。

　　逍遥椅被安置在桂树下放着，一旁还配了张茶几，茶几上摆放着果盘茶水，孟景春坐在逍遥椅上，伸个手就能拿到。

　　不过这两日，屋外似乎并不安生，日落之时总是能听到有东西抓挠发出的“咯吱”声。一开始孟景春并没有放在心上，猜想可能是什么小动物或者鸟雀之类的在抓挠什么吧。

　　可后来这个抓挠声从刚开始一两下的试探，开始持续演变，愈加严重。一挠起来就忘情了，发狠了，如果孟景春不把院门推开，瞧瞧外面到底有什么，这声就不会停下。

　　可开了门，院外什么也没有，空落落，只有院子里那棵桂树被风不经意间带落几片枯叶滚过。

　　这时候，孟景春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感情是谁在这跟他装神弄鬼呢。

　　他想，今天一定要把这装神弄鬼的人给揪出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溜出屋外，找了棵树躲着，整个人隐在树后，探出半个脑袋盯着自家院子，他倒是想看看，什么东西一天没事跑他这来故弄玄虚。

　　屋子对面恰好有棵树，走过去不过几步路的事，距离并不算远，可以看得很清楚。孟景春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家院门，然后，他看见了，一只猫，慢悠悠地从一旁摇着尾巴走了出来，然后用爪子在门上挠......

　　其实并不能说是在门上挠，首先院门上并没有抓痕，其次，孟景春看这猫的爪子离门还有一定距离，不知道他在那里抓什么，能抓出那么刺耳难听的声音。

　　看了半天也没看懂，这猫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不过孟景春倒是明白了，为什么每次自己开门都看不见“人”，这猫身形灵活，又小跑得又快，说不定他推开门那一瞬间就跑远了，自然是看不见的。

　　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他门口捣鬼后，孟景春松了口气，从树后走出，几步走到门前，推了门就准备进去。

　　结果这猫看见院门开了缝，身子紧贴着孟景春脚边，一扭身就钻进去了，看着钻进去的猫，孟景春皱着眉头将门大打开，对猫低喝一声：“出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动物了，小时候对猫狗还是有些喜欢的，但自从对狗产生害怕之后，连带着猫，似乎也没那么受待见。借着昏沉的日光来看，这只猫身上黑白橘三色错杂，毛也油光发亮，就是有些太瘦小了，看上去也不过四五个月大。

　　虽然孟景春已经对这只猫下了逐客令，但它是只猫呀，哪里能听懂人话，尾巴翘得高高的，反倒悠闲自在地在院子里逛了起来。锁定目标后，前爪紧紧按在地上，后腿一蹬，跳上了空无一物的茶几，盘成一团眯着眼睛看向孟景春。

　　看这样子是不打算走了，只要不进自己的屋子里，它要在这外面呆着也不是不行。

　　孟景春推开屋门打着哈欠进去了，困了，想睡觉了。害怕猫从院子里钻进来，他关门的时候还特意落了闩。

　　子夜之时，孟景春感觉自己头边有个毛茸茸的东西，一下一下地扫过自己的脸，痒痒的。他迷迷糊糊伸手把晃动的东西挪开，转个身继续睡。

　　顾不惊站在窗外看着这一幕，那只猫在门口扒拉了一下，门落了闩，它扒不开，就将另一边的窗户弄开，跳进屋中，然后跃上孟景春的床，给自己找了个好位置——孟景春枕边。

　　这是一只很聪明的猫，它知道在孟景春屋子外呆久了，会被顾不惊察觉，所以它在每天固定的时间来，抓挠两下门又走了。它也知道要是进了这屋子就会被顾不惊发现，但那又如何呢，自己现在还是上了孟景春的床，就睡在他边上呢。

　　猫觑着眼睛看着顾不惊，它没有叫出声，只是悠闲地侧头舔了舔自己身上的毛发，盘成一团睡在了孟景春枕边。

　　是小春想养的猫吗？

　　就连猫，都可以睡在他枕边吗？

　　……

　　恰逢休沐日，顾不惊不用去学府，孟景春也自然不用早起，一觉睡到自然醒。

　　昨天半夜的时候，他就觉得脸颊边有些发热，侧个身继续睡后，这样的热感又消失了，就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今早起来了才发现，自己枕边竟然多了一只猫。

　　嗯，还是被自己放进来的那只猫，屋门都落闩了，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进来的。

　　看了眼屋内四周，最后锁定了被打开的南窗，这猫是从院外开窗进来的。

　　此时它盘成一团，睡得正悠闲，也不知道在外面吃的什么，那么瘦小一只。

　　孟景春本来是想将它赶走的，可看着猫瘦瘦小小一只，身上的皮毛都盖不住凸出的骨头。转念一想，算了，这样瘦小的一只猫，在外面也只能被欺负，跟它讲讲道理，以后不准上自己床就好了。

　　不过，它吃什么呢？

　　猫还在睡，孟景春把它戳醒了，猫翻了个身，露出白花花、毛茸茸的肚子，冲着孟景春喵喵叫唤。

　　“不准上我的床，你自己换个地方睡。”说罢，拎着猫脖子上的皮毛，将它放到了地上。毛茸茸的手感，很久违的触碰，让他不由得全身一颤。他突然想到了那只养在后院里的狗，它的毛，也是这样毛茸茸的，格外蓬松，就像一个毛球，他以前很喜欢把它抱在怀里摸它。

　　猫被放下来之后转头看着孟景春“喵”了一声，然后翘着尾巴，在屋子里巡查起来，一圈逛完之后，又回到了床边眼巴巴地望着孟景春。

　　看这猫的样子，好像赖上自己床了一样，孟景春直接否决：“不可以，你脏。”

　　猫为了证明自己不脏，扭头舔起了自己身上的皮毛，试图证明自己很干净，但还是被孟景春以脏的理由拒绝了。

　　门还关着，于是猫从昨晚自己扒拉开的窗户跳了出去，在茶几上再次盘成一团。

　　孟景春穿好衣服梳理好头发出来，就看见茶几上团着一只猫，自己一个人在这住着，也确实挺无聊的，它既然赖上了自己，怎么说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孟景春蹲下身，戳着猫的脑袋说道：“给你取个名字吧，以后叫你的话，你要应我。”

　　猫扭着头往孟景春手心里钻，试图让孟景春摸摸它，孟景春无奈，张开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手下的猫从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

　　但也不忘回应孟景春一声，“喵～”

　　看着猫身上落下的桂花，它好像很喜欢躺在这棵桂树下，孟景春想，“那就叫桂子吧，怎么样。”

　　“喵～”猫又叫唤了一声，有来有回的，搞得还真跟听得懂人话一样。

　　“桂子？”孟景春为了确认它真的知道自己的名字了，再次唤道。

　　“喵～”

　　本来孟景春还在想，怎么今天顾不惊没来给自己送早饭呢？风甫一吹，他倒是想起来了，自己昨天跟顾不惊说，让他明早不用来，自己睡醒了会去他屋里找他的。

　　孟景春把猫抱在怀里，这猫瘦得跟皮包骨似的，抱在怀里都硌得慌。

　　他敲了两下顾不惊的门，没人应他，就自己推了院门走进去。猫在孟景春怀里一直呼噜噜地响，他并没有养过猫，也不知道猫为什么会这样，他觉得这猫可能是饿了吧，索性一起给抱了过来。

　　“顾不惊？”孟景春冲着屋子里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应答，今天又不用去学府，顾不惊会去哪里呢？

　　他对顾不惊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呆呆地站在院子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但透过窗户隐约窥见，床上应该是有人的，索性推了屋门走进去。

　　顾不惊确实没有去什么地方，就在床上盘腿修炼，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昨晚，又或许是今早。早上又不用给孟景春送早餐，知道他醒了后会来找自己，所以哪也没去，就在屋里呆着修炼等他过来。

　　“这样不累吗？”孟景春心里犯着嘀咕，顺手把怀里还在呼噜噜响的猫放在顾不惊盘腿的空隙中。

　　猫离开了孟景春也不呼噜噜响了，反躺在顾不惊怀里，四肢蜷缩着，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顾不惊，像是在打量。

　　顾不惊一睁眼，就看见自己两腿之间躺着的猫——这只讨厌的猫，而孟景春就站在一旁看着他。

　　“怎么会有只猫？”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某人把猫从两腿之间拎起来，看着孟景春问道。

　　孟景春随口胡诌道：“你屋子外捡的。”刚刚猫在他怀里还呼噜噜地一直响呢，他觉得猫应该是饿了，猫饿了吃什么，吃鱼。不过，这里哪有鱼给它吃。

　　“我屋子外还有猫吗？”顾不惊看着手中的猫有些疑惑地问道，伸手逗弄了几下，嘴角却压抑着一抹浅笑。

　　“有的。”孟景春极其肯定地点了点头。

　　“顾不惊，它好像饿了。”孟景春自己肯定是没办法给猫搞到鱼吃的，这山上的人也不用人间的金银，但顾不惊有灵石呀。

　　顾不惊点点头，把猫放地上，从床上下来，转头问孟景春：“你想去集市逛逛吗，今天应该挺热闹的。”

　　“远吗？”孟景春觉得，逛逛也可以，但是太远了就算了。

　　“不远的。”顾不惊说完，手腕翻转，赴春归罕见地被摆在剑架上，只听一声嗡鸣，“呼”一下被顾不惊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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