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

　　高中生的约会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吃冰，喝奶茶，看电影，压马路……反正怎么样都不应该是写作业，至少张超是这样认为，但迫于爱情的力量，他还是在刨冰店老老实实猜完了一张英语卷，并在期间为穆正熙打出了第二次助攻。

　　“诶那个男生是谁！！”
　　写完数学题抬头，不经意瞥见八卦的许悦激动拍着他的手臂。
　　张超脸不红心不跳，“不认识，学委的男朋友吧。”兄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男朋友？！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许悦站起身，八卦的人类最是行动派。

　　“嘉蔚。”
　　“嗯？你好啦？”
　　“嗯，我写完了，咱们走吗？”
　　“好啊。”
　　“这位是？”
　　“噢这是我朋友穆正熙。”姜嘉蔚介绍，“这是我同学许悦。”
　　那边收拾好东西的张超走了过来，将书包递给许悦。
　　“学委你朋友啊？”
　　“啊对，这是我同学张超。”姜嘉蔚又介绍了一遍，“我朋友穆正熙。”
　　穆正熙握拳轻咳了一声，“你好，张超。”
　　“你好你好。”
　　“走吧。”姜嘉蔚拎起书包，许悦挎过她的手臂，两人走在了前面，“你俩真的只是朋友？”许悦回头瞄了眼这张生得像张空白新试卷般的面孔。
　　“是啊。”
　　如果是别人这样说，许悦高低都要怀疑几分，但偏偏是姜嘉蔚，偏偏她又讲得很坦荡。
　　“这么帅，哪里认识的？”
　　“他来我爸店里吃早餐，然后就认识了，我弟也认识，他们还一块打篮球。”
　　“他有女朋友了吗？”
　　“不知道啊。”
　　“等会你要去看篮球赛吗？”
　　“要啊，静瑜也要去，你要去吗？”
　　“我中午出来太久了，我妈会骂死我。”
　　“去学校看比赛也不行吗？”
　　“估计没戏。”
　　“好吧。”

　　穆正熙悄默声扯了下张超的手臂。
　　张超放慢了点脚步，两人并肩，“怎么样，兄弟这波助攻还可以吧？”
　　“你怎么没跟我说你们学校还有篮球赛这回事儿？”
　　“啊你对这感兴趣？”
　　“……”

　　经过公交车站。
　　许悦：“那我走了。”
　　“好，拜拜。”
　　“拜拜。”

　　张超快走了几步跟上，“诶哥们我先走了，一会学校见。”

　　姜嘉蔚抬脚拐进路口的一家店。
　　“来药店做什么？”
　　“你不是脸受伤了吗？”
　　穆正熙恍然想起，对哦。

　　药店店员问：“你好，要买什么？”
　　“请问就是这个脸擦伤，可以帮我们处理一下吗？”
　　“哪里脸弄伤了？”
　　“不是我，是他。”
　　姜嘉蔚指了指穆正熙。
　　“怎么弄伤这样了？帅哥，不怕毁容啊？”
　　姜嘉蔚笑，“你看我就说吧。”
　　穆正熙嗤了一声，“我以前受伤也没留过疤。”
　　店员开玩笑说：“那这么帅一张脸可不能留疤了，要不你女朋友到时候不要你了。”
　　穆正熙下意识地看向姜嘉蔚，呼吸停滞了一瞬。
　　但姜嘉蔚只是跟在店员身后，看她拿药膏，询问药效，那句暗示的调侃似乎都没从她耳朵经过。

　　令人挫败的是，穆正熙仔细回想起来，姜嘉蔚好像对他这张引以为傲的脸也从来没感兴趣过，仿佛看一杯凉白开一样的眼神寡淡无味，更别谈涟漪。
　　没办法，十六岁的姜嘉蔚有着郭富城一样的老爸和混血儿般的弟弟，二十四岁作为化妆师的姜嘉蔚看多了娱乐圈的俊男靓女，早就无感。

　　好像是哪一年的旅游，买了两张复刻小学生但评选称呼为最佳伴侣的奖状，穆正熙在姜嘉蔚的名字前填词一连串的前缀，到了对方那，只有可爱两个字。

　　穆正熙心头一哽，比脸上的伤还要伤。

　　“来，帅哥，坐这，给你先清洗一下，再涂点碘伏和软膏。”

　　帅哥？可别了，我不配。

　　药店店员看着莫名情绪低落下来的小孩，安慰：“没事儿，小伤，留不下疤的。”

　　姜嘉蔚站在一旁，原本是很好奇地探头看的，但是当沾了生理棉签的棉签碰到伤口时，姜嘉蔚替穆正熙倒吸了口气转过了身走远了，开始看起了摆放在玻璃柜里的药物。
　　店员笑问：“不敢看啊？”
　　“我觉得很痛。”
　　“你痛吗？”
　　穆正熙：“不痛。”
　　这是实话，踢足球这种级别的受伤是家常便饭，但姜嘉蔚的反应看起来很搞笑。
　　“怎么伤的？打架了？”
　　穆正熙快速否认，“没打架。”解释说：“是踢球。”
　　“好了，回去按时涂药啊。”
　　“好。”
　　穆正熙将付了钱的药膏揣进宽大的工装裤兜里，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情，伸手抓住姜嘉蔚脑后的马尾，轻拽了一下。
　　“走了。”
　　“好啦？”
　　“是啊。”
　　“痛吗？”
　　“不痛啊。”
　　“咦……”

　　原来不是仙人掌，是软软的毛线团。
　　穆正熙偷偷看了眼张开的掌心，握了握，顺滑的，也有点像鱼尾巴。

　　“姜嘉蔚，诺。”
　　“这什么？”
　　“草莓软糖，飞机上空姐给的。”
　　“谢谢。”
　　应该说不用谢吗，可是好奇怪，穆正熙摸了摸脖子，问：“好吃吗？”
　　姜嘉蔚点头，“好吃的。”
　　“好吃下次再找空姐要～”
　　姜嘉蔚笑，“还可以这样吗？”
　　“开玩笑啦，买这个不是很容易吗？”
　　穆正熙伸手抽走她捏在指尖的糖纸，塞进兜里，“下次给你带。”
　　“你早上的飞机回来的吗？”
　　“是啊。”
　　“你跟你奶奶感情可真好。”
　　穆正熙脸不红心不跳接话，“是啊，她年纪大了。”
　　“那你明天又得走？”
　　“嗯，明天早上，明天下午要足球训练。”
　　“那这样不是很辛苦吗？”
　　穆正熙却没有回答，顾左右而言他地直接跳转下一个话题，“姜嘉蔚，你知道什么是栾树吗？”
　　“嗯？我知道啊，诶我们学校操场就有，结果的时候可漂亮了，整排都是粉红色的，我们美术课的时候还用它做过手工画呢。”
　　“我们那里也有，我小学的学校，整条马路上都是，你知道黑豹乐队吗？有个主唱也叫栾树。”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们语文老师说过那个作家，就是史铁生，他在《我与地坛》那本书里写过这种植物，我上次去书店本来想借这本书，但是没找到。”
　　“我给你带啊，你还有什么想看的书？”
　　到家了。
　　“我去放下书包，跟爸爸说一下我们去看篮球赛。”
　　“好。”
　　穆正熙站在马路对面，看她的背影。
　　想起来，有一次好像是参加一个什么文化类的宣传综艺节目，对于姜嘉蔚和老师之间的如流的交谈，其中好像有个嘉宾，有些阴阳怪气来了句，“想不到嘉蔚懂这么多，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姜嘉蔚回应：“我只是学历低，不代表我不读书的。”
　　穆正熙没忍住噗嗤笑了。

　　“走吧。”
　　“好。”
　　“你在笑什么？”
　　穆正熙摇头，“没有啊。”又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诶姜嘉一呢？”
　　“我爸爸以前理发店的同事带他去乡下钓鱼玩了，明天才回来。”

　　三点过后的阳光金灿灿，不热，很舒服。
　　篮球场已经围了不少人，陈静瑜在朝她招手，“这里，嘉嘉！！”
　　见到她身边的生面孔。
　　“这是谁？”
　　“穆正熙，我朋友。”
　　姜嘉蔚今日第三次介绍。
　　“这是陈静瑜，我同学。”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穆正熙点了下头，“你好。”
　　对面的张超见到他人，朝穆正熙挥手。
　　陈静瑜：“他俩也认识？？？”
　　姜嘉蔚：“这个说来话长，一会跟你解释。”
　　陈静瑜挑眉，手臂压下姜嘉蔚的肩膀凑近，话里有话，“一会你可得跟我好好解释解释。”
　　来的人不少，三班和五班各自班级的加油团一块在记分牌两边，其他班级看热闹的分成男女两边。
　　露天篮球场，没有椅子，席地而坐。
　　地板还有阳光的余温。
　　张超也过来了，他和另一个同学换了位置，挨着穆正熙坐一块。
　　姜嘉蔚突然想起，拍了拍穆正熙的手臂，指了指跑道旁，“那个，栾树。”
　　“噢。”
　　“那一排都是。”
　　“这么多。”
　　“是啊，秋天的时候特别漂亮，一片粉红色。那里，那是我们教学楼。”
　　“你们班在哪？”
　　“我们在四楼最右边那个班级，靠近楼梯那里。”
　　一旁的张超默默在心里给穆正熙竖了个大拇指，这演技，没谁了啊。

　　比赛开始了。
　　刚开局，三班的体委就干拔进了个三分球。
　　全场一下子都沸腾了。
　　穆正熙看对面他们班的女生全都化身迷妹了，再侧头一看，姜嘉蔚和那个叫什么陈静瑜的女生两个脑袋挤一块，不知道嘀嘀咕咕在说什么。
　　穆正熙问张超，“这个体委有女朋友吗？”
　　“没有呢。”
　　穆正熙认真打量了下这位寸头哥，身高一米八是有的，麦色的皮肤，小有肌肉线条，估计是练体育的，外形条件勉勉强强，还行吧。
　　“姜嘉蔚，你觉得他帅吗？”
　　“嗯？还行吧。”回答完她的问题，姜嘉蔚又扭过头和陈静瑜开始讲话。
　　还行，嗯，还行。
　　还行几个意思？
　　明人不说暗话。
　　“你喜欢他吗？”
　　“啊？”
　　姜嘉蔚给了他一个对于这个问题的提出十分不解的眼神。
　　看这个反应，没有脸红，也没有心虚的样子，那应该是没有，穆正熙自我肯定地在心里点了下头。
　　穆正熙摊了摊手，“你不是说很多女生喜欢吗。”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好像真的就是随意一问一样。
　　姜嘉蔚：“……”

　　陈静瑜拧了下姜嘉蔚胳膊，耳语，“你不会是背着我？？”
　　“没有，就是朋友，他教我弟弟打篮球。”
　　“真的。”
　　“真的，而且…他不是我们这里人。”
　　“那他是哪里人？”
　　“汉阳人，只是周末回来看他奶奶。”
　　“好吧，我就说我们哪个学校有了这号人物我还不知道。”陈静瑜眼睛滴溜溜地在对面扫荡，掩饰不住的兴奋，“你看黄晓红要气死了。”
　　“为什么？”
　　“你忘了吗！她喜欢林文杰啊。”
　　“那不是初中的事情了吗？”
　　“难道上了高中就移情别恋了？你不是也—”
　　姜嘉蔚紧急抬手捂住陈静瑜的嘴巴。

　　林文杰又进了个三分球。

　　“哇牛逼啊！”
　　“帅哦我林总！！”
　　“三班三班非同一般！”

　　又一轮欢呼声。
　　这才过了六七分钟，三班就已经领先五班十分了。

　　张超在那边摇头，“不行啊五班今天，手感也太差了吧。”碰了碰穆正熙的胳膊，“你觉得呢？”
　　穆正熙撑着脑袋，“你们裁判怎么像个新手。”
　　“哈哈哈那还是我们体育老师临时培训出来的。”
　　“……”
　　穆正熙很安静地没有做其它评价，拿自己学校的比赛和县城的班级篮球赛水平对比，这是不公平的，蒋文卿说，资源不平等条件下的优越感是可耻的。

　　争抢中的篮球脱手飞出砸向围观的人。
　　“诶诶！”
　　姜嘉蔚和陈静瑜两人条件反射闭上眼睛抱头。
　　衬衣的袖口擦过脸颊，姜嘉蔚睁开眼睛，歪过身及时将球挡掉的穆正熙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
　　篮球队员过来询问，“没打到吧同学？”
　　姜嘉蔚心有余悸，还是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对方对穆正熙道：“谢啦同学。”
　　穆正熙点了下头。
　　开始有视线朝他们这边汇聚过来，分走了一半场边人对于篮球赛的注意力。
　　窃窃私语议论这张陌生的脸庞。
　　陈静瑜八卦：“他有女朋友了吗？”
　　“谁？”
　　“你朋友啊。”
　　“不知道。”
　　“肯定有吧。”
　　姜嘉蔚扭头问：“你有女朋友吗？”
　　公事公办的语气和口吻，听到穆正熙的耳朵里自动变成查岗的那种意思，吓得他一激灵，“哪里来的女朋友！”
　　找女朋友，那不是明目张胆搞婚外情吗？？？！他是有道德节操的人！
　　姜嘉蔚回头对陈静瑜复述，“他说没有。”
　　陈静瑜一头黑线，皮笑肉不笑，发出气音，“我没让你直接问。”
　　姜嘉蔚开朗道：“没事，他不会介意的。”
　　悄悄歪头偷听的穆正熙敏锐地捕捉到了，扯了扯嘴角假笑了两声，碰了下姜嘉蔚的胳膊，直直盯着她，听见还故意问：“怎么，你要追我吗？”
　　姜嘉蔚错愕了一下，表情直接表达对穆正熙出现这样莫名想法的不解。
　　“没有啊。”
　　这三个字说得跟芡实糕一样实沉，砸得青春男高的自尊心重重一痛，穆正熙咬牙，真不愧是姜嘉蔚啊，像是老父亲看着非要跟黄毛跑的姑娘，闷着气不敢发还要循循善诱，“那你想追谁？”
　　“我没有想追谁。”
　　“没骗我？”
　　“为什么要骗你？”
　　行吧，虽然没有他，但总比有个什么张三李四的强，穆正熙吐出半口气。

　　第一小节比赛结束。
　　张超问：“去买瓶水喝？”
　　穆正熙扭头问姜嘉蔚，“你要喝什么水？”
　　“哇哈哈。”
　　“你同学呢？”
　　“你要喝什么？”
　　“和你一样。”
　　“她和我一样。”
　　“好。”

　　陈静瑜又问：“你老实说，你有没有喜欢他？”
　　姜嘉蔚摇摇头，“没有。”
　　“真的？”
　　“真的啊。”
　　陈静瑜余光瞥见对面的人，“也是，你看男人的审美不太正常，不过他没有喜欢你吗？”
　　“没有。”
　　“否定这么快，”陈静瑜挑眉，勾起一边唇角，“你怎么知道？”
　　“感觉是这样的。”
　　陈静瑜别有深意地说了句，“感觉有时候是错的。”
　　姜嘉蔚抱臂，“男生女生之间又不是只有喜欢这种情感。”
　　陈静瑜朝她露出一个标准微笑，明显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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